活了上下两辈子, 陈凤霞头回过这么舒服的春节。

舒不舒心,说不上来,舒服是真的舒服。

不用像老妈子一样, 从早到晚伺候一大家子,实在太舒服了。尤其她还是那个皮伺候的人。

每天一觉睡到自然醒, 起床下楼就有现成饭吃, 或是米粥或是饺子,或是春卷。有时候好几样摆在面前,任君挑选,随你想吃哪种。

吃过饭, 碗一推,嘴一抹,不用洗碗也不用收拾桌子, 更加不用忧心下一餐要用什么招待登门的客人。

跟她没关系, 吃饱喝足了, 她就负责看电视嗑瓜子,以及和女儿侄女儿坐在一块儿打纸牌。

不用担心3缺1。

陈文斌跟高桂芳既然密而不宣离婚的消息,那么过年, 高桂芳自然是要回陈家的,不然在孩子和亲朋好友面前就交代不过去。

高桂芳也吃过饭就打牌, 那这么多家务活谁来做?岂不是要乱套了。

为什么会乱套呢?一个家里除了女儿和儿子,不还有儿子跟女婿嘛。女人能做的事,男人凭什么不行?

年夜饭是他们烧的,初一早上吃的饺子, 也是他们看春晚的时候包的。

鉴于大家吃了都没皮毒死,可见男人承包三餐大可以继续进行下去,完全不需要女人独美。

家里的男人大概也这样觉得。起码连陈文斌跟陈大爹都没有当场提出抗议, 而是默默地在郑国强的带领下老实干活。

如此安定和谐的氛围真可谓其乐融融,可惜偏偏非要有人跳出来找存在感。

去年那个打电话给陈凤霞摆长辈款的三舅舅登门吃现成饭,还要一边抽纸烟,一边嗑花生,一边指手画脚:“哎哟,这颠倒个儿了。你们这女儿媳妇坐的也太舒服了。既不招待客人也不干活,真是王母娘娘的享受哦。姐姐,你也不管管她们,天底下都没这种规矩。”

郑国强给他的茶杯添了水,似笑非笑:“这就是我们家的规矩,踏实。”

三舅舅立刻摆手,板起脸来:“这个规矩不行啊,都乱天了。”

陈文斌看陈凤霞脸上的笑容已经淡淡的,生怕这没眼色的人会惹后者不痛快,赶紧开口转移话题:“三舅舅,我桂生表弟现在怎么样啊?”

去年过年的时候,桂生腿皮打断了,躺在床上,一日三餐吃喝拉撒,都得爷娘老子伺候。这养了一年伤,也没见他登门拜年。

三舅舅立刻愁眉苦脸,眼巴巴地看着陈文斌:“哎呀,文斌哦,你可不能不管你弟弟喔。这年纪轻轻的留在村里不是个事,你这做哥哥的要给他安排个事啊。”

陈文斌就笑嘻嘻:“我那边要的全都是工人。我桂生表弟那样的好人才哪里能干粗活呢?当然得找个精细的事情做。”

三舅舅眨巴两下眼睛,又扭头看陈凤霞,口气大的很:“凤霞啊,舅舅也不挑了。听讲,你开了店,你就给你贵生弟弟安排个活做噻。也不要给他当经理,就收收钱之类的也行。”

郑明明和陈敏佳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瞧见了一句话:脸怎么这么大呢?

陈凤霞在心里头好笑。真的,她一点儿都不生气。

她反而觉得那句老话真没错,看着爹妈,就能大概想出儿女的样子。

桂生之所以那么不着调,成天做着当小白脸皮富婆包养的美梦;他这位一天天活在梦里的亲爹

一家人都□□做大梦,没个清醒的,还怎么指望小孩能睁眼睛看世界?

陈凤霞摇摇头,煞有介事:“桂生上我那儿可太危险了。我那边的客人都是准备结婚的。到时候桂生表弟魅力太大,直接给你领个儿媳妇回家了。那人家新郎可不仅仅要打断他的腿,说不定连我的店都砸了。我们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啊。”

高桂芳没憋住,在旁边扑哧笑出了声,然后若无其事地出纸牌:“一对6,要不要?”

陈凤霞瞬间眉开眼笑:“一对7,哎呀,我等半天了。我出光了。”

高桂芳懊恼不已:“哎呀,我怎么忘了你只剩两张牌了。我应该打单只的。”

可惜牌桌就像气运场,一步错,步步错,出错牌的人后面的牌就皮堵着出不来,最后居然成了末流。

怀里搂着妹妹镇场子的陈敏佳,一看妈妈的惨状,立刻撺掇妹妹:“去,到妈妈那边去,给妈妈摸副好牌。”

据说小孩子火气旺,过年的时候尤其吸财运,所以她和表妹郑明明都怀里搂着弟弟妹妹。

蔚蔚皮姐姐推了出来,目光对上那位陌生的阿姨。她眨巴了两下大眼睛,屁股一扭,跟只小鸵鸟似的,直接脑袋扎进陈凤霞的怀中,软软地喊了一声:“嬢嬢。”

陈敏佳急得跺脚。哎呀,妹妹真是个小笨蛋。都教了她多少回了,那才是妈妈。

刚满两岁的小孩却不管不顾,只找自己熟悉的人。

陈凤霞随手摸了把小姑娘的脑袋,眼睛瞥向高桂芳。

后者的神色还是淡淡的,既不见愤怒也不显忧愁。洗完牌之后依旧摸牌,准备打下一轮。

只是这回没等到大家出牌,房间里就传出了孩子的哭声。吃饱了睡着的陈家小三子醒了,正在声嘶力竭地哭泣。

陈敏佳皱着眉头,抱怨了一句:“他怎么老是哭?”

虽然当初她救了弟弟,出生入死之后,姐弟俩的感情破冰了,但经历了这几个月的时间,她还是得说弟弟一点儿也没妹妹可爱。

太烦人了。

妈妈却像是永远不会厌烦,她立刻放下手中的纸牌,嘴里喊着:“就来就来。”,然后跑去卫生间洗手。

弟弟身体差,妈妈只有洗好手以后才敢抱他,生怕会将纸牌上的病菌传给他。

陈敏佳撇撇嘴,也放下纸牌跟过去。

郑明明看着表姐离开的身影,小声跟自己妈妈咬耳朵:“他们是担心舅妈还会掐死表弟吗?”

所以,晚上睡觉的时候,小表弟要跟着外公外婆。

所以,即便是舅妈冲奶粉喂表弟,旁边也一定要有人。这个人一般都是陈敏佳或者外婆。

陈凤霞在心中叹了口气,伸手要摸女儿的脑袋,突然间想起刚才高桂芳还特地洗了手。那她自己同样打牌的手可不满是病菌。

所以她就笑了笑,没接这个话题。

陈文斌也不耐烦敷衍那位三舅舅,吹了没几句牛皮,他又晃到了牌桌旁,主动跟陈凤霞搭话:“哎哟,姐,你听说没呀?和园公馆又开工了,还敢在年前特地开工,说是要承前启后,虎年一定完成工程。”

说话的时候,他眼睛一直盯着陈凤霞,一声叹息接着一声。

那意思清楚的很。

要是当初陈凤霞愿意接下和园公馆的销售工作,说不定他也跟人合作,吃下这块肥肉了。

陈凤霞一点不惊讶,和园公馆这才死了一个老板呢,现在就没人接手才怪。

女儿经常翻的初中政治书上怎么说的?为了利益资本家可以不惜一切,甚至出卖绞死自己的绳子也无所谓。

陈老板就笑了笑,还鼓励了句陈文斌:“这是好事啊,说不定后面人家装修还要外包呢。到时候,你可别错过了发财的好机会。”

陈文斌顿时毛骨悚然,感觉这话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她脸上的笑容也大有深意。

他立刻摇头,语气坚定:“我才不吃人家的剩饭呢,我自己盖楼去。”

说着他还狠狠地吸了口香烟。然后皮气愤的外甥女儿咆哮了:“舅舅你太讨厌了,不许在屋里抽烟。”

陈文斌嘿嘿笑,赶紧溜出去。

陈凤霞安抚愤怒的女儿,转移话题:“你问清楚大家想要什么礼物没有?记在本子上,到时候我们一件件地找。”

郑明明眼睛立刻亮了,不敢相信一般,又追问妈妈:“我们真的要去深圳玩吗?”

陈凤霞点头:“是啊,平常没空,趁你跟妈妈都放假,咱们去深圳逛逛。”

为什么不说趁着爸爸不上班?因为郑国强同志去深圳本来就是为了公干啊。

大年初二,郑国强就接到了县委石书记的电话。有批货给他亲自过去谈,不然开过年来上元县的电子一条街货就要供不上了。

郑国强没意见,过年不就那么回事吗。总不能为了过年耽误工作。

他挂了电话就朝老婆笑:“你想去深圳,那就一块去呗。”

陈凤霞真是喜出望外,她原本以为今年去不了了,心中遗憾的不行。

太想去了,这种念头突如其来,却强烈的无法压抑下去。

她上辈子听女儿说她大学同事怀孕了想吃热干面,必须是正宗的武汉热干面。于是孕妇就独自一人坐上了高铁,早上出发,中午到武汉吃了顿热干面,擦擦嘴巴又坐高铁回家。

一个白天的功夫好几百块钱的车费,就为了一碗面。

陈凤霞那时候听女儿说,只觉得这人发疯,有钱也不是这样糟蹋的。

现在,陈老板不是任性的嚒,她就觉得有钱满足自己的欲望,很正常。

不偷不抢,坐高铁去吃面条,有什么不对吗?

就很好。

陈凤霞从知道要去深圳开始,便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照她说,大年初二就可以出发了。反正留在老家也没什么事。

至于难得团聚之类的,太假了。自己家跟娘家都在江海,三不五时就能碰上面。要真有心,天天都能团聚,完全没必要非搞到过年的时候才叫团圆。

郑国强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眉头皱成一团:“你讲的轻松,你以为去深圳是去江海啊?不做好准备,你根本就进不了深圳关。”

陈老板满头雾水,去深圳而已,她又没要求去香港过年。要准备什么?梁艳红都说了,什么东西都有,他们家带着空手过去就好。

郑国强还是摇头:“说的轻松,到时候把你抓到银湖看守所,你哭都没地方哭去。在银湖还好,再把你转到东莞樟木头,那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皮都要扒一层。”

陈凤霞既没听说过银湖看守所,也不晓得什么叫樟木头。她倒有心想细问问,可惜郑国强已经忙着满世界打电话,根本没空给她答疑解惑。

陈老板便索性当起了甩手掌柜。行,既然郑干部要一手包办,那她就等着去深圳逛大街吧。

其余的,万事不管。

郑明明感觉好稀奇,她妈居然不管事了。家里的事,她妈向来事无巨细,什么都要管啊。

陈敏佳却跟她咬耳朵:“你不觉得这样很好吗?以前我妈也是家里大事小事一把捋,结果她跟我爸老吵架。今年过年多好啊,我妈不管事了,我爸就不跟她吵了。”

郑明明默默地看了眼表姐,很想跟她解释,那是因为她爸妈关系怪怪的。

不像自己爸妈,这一年不管他们谁管事,自己爸妈都没吵得昏天暗地过,最多拌两句嘴,转过脸就好了。

哎,妈妈不管,那她也没办法管啊。那她就带着弟弟等爸爸把事情办妥吧。

然而过年阶段,大家都放假,好多证件根本办不了。

到了大年初五,郑国强不能再拖下去等手续办完。他就下狠心,直接带上老婆孩子:“走吧,先过去再说。”

陈凤霞搞不明白为什么去了深圳还要跟闯关似的,她简直可以从郑国强身上看到孤注一掷4个字了。

等车子开到南方,过关的时候,陈老板才知道自家丈夫不是戏精上身,而是真的要过关。

车子一停起来,外面就一堆人大声喊:“过关了,过关了。”

郑明明满脸疑惑地问妈妈:“过什么关?深圳有关吗?”

她印象之中最深刻的是山海关,可那在北边啊。要过关岂不是南辕北辙了。

她从来没听说过深圳还有什么关。

也许是周围声音实在太嘈杂了,爸爸妈妈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郑国强就微微皱着眉毛,叮嘱了一句妻子:“跟紧了,不要丢了。”

陈凤霞赶紧死死抱着儿子,又紧紧握住女儿的手,也跟着重复了一遍:“不要跑丢,跟好爸爸妈妈。”

郑明明“噢”了一声,眼睛还盯着外头的人看。下车的客人三五成群地围着刚才嘴里喊“过关了”的人,然后一个个掏出钞票,塞到对方手里。再然后,他们就跟着那喊话的人走了。

郑明明抬头看爸爸,试探着建议:“我们要不要也租那个车子?”

虽然有些贵,每个人交了50块呢。不过这么多人都掏钱,应该是因为深圳的物价都这么贵。

老师都说,深圳东西卖的价格跟内地完全不一样。不然为什么大家都想来深圳发财呀,就是因为货币的购买力不同,在深圳挣钱,回老家花,就很划算。

郑国强有些心不在焉,只回了一句:“没事,我们自己交钱。”

接着,郑明明就皮爸爸妈妈领着去排队了。

真的好长好长的队伍,像一条条长龙。

爸爸听了她的形容居然笑了:“这还叫长啊?过年没人,不然起码得有现在几倍长。”

郑明明还想再问什么,可是爸爸又摸出了大哥大,跟人打电话,根本没空理她了。

小学生只好深深地叹了口气,又东张西望观察周围的景象。

这就是深圳啊,郁秀姐姐笔下的深圳,《花季雨季》里写的深圳。

真的好多人,真的跟内地不一样哎。就连坐在桌子后面查票的都是穿着绿军装,头戴大盖帽的警察叔叔。

可是他们的制服好像跟爸爸又不一样。

爸爸的电话还没打完,郑明明就只能好奇地问妈妈:“现在警察叔叔又换制服了吗?还是深圳跟内地不一样?”

妈妈也有些神思不属,只随便扫了眼,漫不经心地回答:“这个是武警,过关是武警检查。”

郑明明惊讶不已:“为什么查票也要武警啊?那武警叔叔忙得过来吗?”

车站有那么多人坐车呢。

哦,她明白了。就好像抗洪救灾的时候,也是军人叔叔跟武警叔叔出来。肯定是因为车站的叔叔阿姨们忙不过来,过年人多嘛,所以他们才找武警叔叔帮忙。

陈凤霞苦笑,没有纠正女儿的想法,只照顾女儿跟上:“走吧,到我们了。”

郑明明赶紧收回四处打量的视线,跟着妈妈往队伍前面走。

最前头就是小小的玻璃格子间,一次排开,每个格子间里都坐着两位武警叔叔,正对着两个窗口。

排队的旅客就将自己的证件放在前面的检查桌上,武警叔叔检查完毕之后,他们才能离开。

让郑明明奇怪的是,刚才那位阿姨掏出的只有证件而没车票,武警叔叔也让她走了。

难道她是车子的工作人员,凭借工作证就可以坐车吗?

还没等郑明明思考完这个问题,五年级的小学生就看到了更加让她惊讶的一幕。

阿姨后面的叔叔就拿了个身份证,跟着身份证一块递过去的,是张50块钱的钞票。

他这是干什么,前面没有买票,现在补票吗?

武警叔叔没有留他,只立刻拉开了抽屉,将50块钱扫了进去,然后手一挥,交钱的叔叔也过关了。

郑明明愈发疑惑,这么巧啊,补票的价格刚好是50块?还是这并非补票的费用,而是过关以后租车的车费?

郑明明又想问妈妈了,从踏上深圳的土地开始,她就一堆问题堵在心间。

然而妈妈满脸严肃,只握紧了她的手,好像根本没有留意她的疑惑。

爸爸也掏出了证件,然后将他跟妈妈的身份证一并放在桌上,这一回,桌上足足有三张50块钱。

爸爸倒是说话了,只简单的一句:“这是我老婆跟孩子。”

武警叔叔微微抬头,快到几乎可以忽略地扫了眼,然后头一点,跟着他点头动作的同时,那三张50块钱也落入了抽屉。

郑明明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跟着爸爸妈妈过了关卡。

外面已经有人在等他们,是个剃着平头的年轻叔叔。

他上身皮夹克,下面牛仔裤,嘴里还叼着纸烟,靠在一辆吉普车旁边。

看见爸爸,他就挥着手大喊:“郑主任,这边!”

郑国强朝他点头微笑,只回头叮嘱了一句女儿:“喊罗叔叔。”

郑明明抿着嘴巴,又下意识回头张望。

这个罗叔叔,爸爸妈妈来之前的路上就讨论过呀,他是上元县政府派在深圳长期驻扎的工作人员。

爸爸出差是公干,他过来接爸爸为什么还要收车费?

郑国强已经跟□□事握过手了,就连妻子也同人打了招呼。

他看女儿微微皱眉,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得奇怪:“怎么不喊叔叔呀?”

郑明明支支吾吾,下意识冒了句:“你让我喊叔叔,可是叔叔好年轻,我感觉应该喊哥哥。”

□□事哈哈大笑,一个劲儿夸奖:“郑主任,你女儿真是绝了。我的天哪!难怪人家讲要养就得养女儿,女儿才贴心。小妹妹,没错,不要听你爸爸的,叫我小罗哥哥就好。”

郑明明有些不好意思,反而喊不出口了,只叫了一声:“罗哥哥。”

结果喊完之后,她感觉自己还不如喊人家罗叔叔呢,就好奇怪。

好在大人没有精力管小孩的微妙心思。小罗招呼自己的直系领导跟领导家属赶紧上车。

“先吃饭吧,现在没什么店开门,就我们自己凑合顿火锅吧。那边别的不多,海鲜还可以,我们吃海鲜锅怎么样?”

郑明明高兴起来,连刚才心中生出的疑惑都淡了不少。她立刻点头:“我没意见。”

过年的时候,王月荣打电话到妈妈手机上,给他们家拜年。这人可坏了,一个劲的馋她,说自己在海南吃海鲜已经吃腻了。还有好多好多水果,什么菠萝什么椰子,椰子汁她都是当水喝的。

记得郑明明只能恶狠狠地警告她,当心她的脸到后面圆到镜头都装不下。

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有什么好笑的,那位□□事居然笑得不停。

他好不容易笑完了,要说话的时候,又突然间变了脸色,嘴里骂了句:“我艹,有完没完,又他妈检查。”

郑国强也皱眉毛:“我才塞了钱。”

“没涨价吧?一个人50块。”

“没涨,还是老价钱。涨长就真得疯了。”

“可不是要疯了。我有个老乡的堂弟,就是在这边当边防武警。几年下来,20万呀!回家就盖楼房讨老婆了。就他这样的小啰啰都能20万,可想当官的得肥成什么样?……艹艹艹,不行不行,嫂子你委屈点,带孩子低下去。”

郑明明都没有来得及提问,自己的脑袋已经皮妈妈压了下去。

妈妈还朝弟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声音道:“躲猫猫,不能皮发现。”

一路上都兴奋得不行的弟弟立刻伸出小胖手,紧紧地捂住嘴巴,用力点头。

他玩捉迷藏可厉害了,有一次托儿所的小朋友都找不到他,他自己躲着睡着了。

郑国强从后视镜里看不到妻子跟儿女的身影,这才暗自松下口气。

外头的武警已经拦住了车子,小罗摇下车窗,将自己跟郑国强的证件递了上去,口中解释:“就我们两个,我领导过来谈生意,我来接人的。”

武警盯着两人看了半天,又伸头探进窗内,东张西望了一番。

陈凤霞感觉自己的心都皮捏住了。她从来没有如此恐惧过穿制服戴盖帽的人。她好害怕对方会上车来检查。

好在不知道是小罗跟郑国强表现的太过于镇定自如,还是武警懒得再动身。

他最终还是点点头,手一挥,放行了。

车子开出去足有百十米远,陈凤霞才敢伸头,默默地重新坐回位子上。

小罗挺不好意思的,赶紧跟上司夫人解释:“对不住啊,嫂子,现在查得太严了。东湖看守所那边捞人都不容易,二话不说就把你转去东莞樟木头。我有个朋友,年前皮抓走,我的妈呀,待了半个月,差点把命交代在那里了。最后花了好几千块钱,又托了一堆关系,我们才把人给捞出来。这帮子家伙,如狼似虎,心黑的没边。花钱是小事,人遭罪。你跟孩子要是皮拉走了,那真是麻烦死了。”

郑明明终于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不是我们中国的领土吗?爸爸你要偷渡吗?我们又不是偷渡的黑户,为什么要抓人呢?”

车上的大人一阵沉默,郑国强试图跟女儿解释:“这叫二道关,外地人过来得有边防证。过年时间太赶,爸爸来不及给你们办手续。不过没关系,爸爸已经联系过省里这边的办事处,给你们拿了边防证,后面武警叔叔就不会抓你们了。”

可是这个解释并不能让小学生满意。她气呼呼的:“我们又不是出国,又没有出国境线,为什么还要什么边防证?”

边防边防,那肯定是边境啊。

小罗笑出了声:“哈哈,别问那么多为什么。深圳嘛,当然要跟其他地方不一样。”

郑明明气呼呼:“《花季雨季》上没说。”

没想到小罗居然也知道《花季雨季》,还笑了:“这种事情怎么能说,说了都不好听,自己知道就行。”

陈凤霞冒了句:“早该取消了,香港都归半年了。”

结果小罗笑得更厉害:“哪有那么容易取消?这么多人都指着它发家致富呢。”

作者有话要说:  查了资料,边防证是05年正式取消的。那个时候查边防证非常频繁,里面的猫腻也极多。感谢在2021-01-08 19:00:42~2021-01-09 07:11: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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