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彬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两位已经谋了两次面的警察,他们都唬着脸盯视着他,尤其是那个年轻的,更像一只饿的发慌的老虎。他不自觉地哆嗦一下,脑子里飞快地再次盘算一遍,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又仔细回忆了一遍那晚的事,没有!他肯定地想:没有任何目击证人。

他最后确定,警察一定是吓唬自己才突然把他提到局里来,是的,否则他们为什么把自己扔在这里两三个小时后才来提审自己?肯定只是希望自己吓软罢了。决不能上当!他暗自告诫自己:也许是自己的表情曾经有了变化,但只要坚持不承认,他默默地下定决心,不承认——和郭小峰互递一个眼神儿之后,小秦带着极大的威势开口了:“孔彬,再谈谈那天夜里你在晚饭期间的行动吧。”

“我都说过了呀?”孔彬一脸天真,其中仿佛还包括——奇怪警察的记忆力为什么那样不好——的轻微责备?他又诚恳地瞄了一眼郭小峰,就像提醒另外一个证人那样。

小秦忍着冷笑:“那就再说一遍。”

孔彬翻眼看着天花板,似乎进入了深深的回忆,但他重复的描述,却如同优等生复述曾经背过的课文,几乎一字不差,其中就包括——说了两遍的菜肴。

“你记性可真好!”小秦终于忍不住冷笑一声:“哈,什么菜还能记住!”

“是呀,我上学时文科最好了。”孔彬赔着笑脸说,但突然——他看到对面的年轻警察的冷笑消失了,变得暧昧起来——如同一只胸有成竹看着猎物挣扎的大蜘蛛,心,不由自主地一沉!

“太好了,”小秦眯起眼睛,“这么说——那些大事你更不会忘了?现在回答我们,你是否从许国胜离开餐桌到发现尸体之间再也没有见过他?”

“是。”他坚定的回答,只是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手。

对面的警察看起来笑得更加不怀好意,他看到小秦用两根手指懒洋洋地从桌子下面提出一个放着一个大信封的密封袋。看着那个信封,孔彬的头“嗡”的一下,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两晃。

小秦摇晃了几下袋子,阴阳怪气地说:“看来你自己也意识到了。”

接着,小秦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问:“那你怎么解释这袋子上和里面的钞票有你的指纹?你自称一直未曾进过死者的房间,可这钱是一直在死者房间抽屉里放着的!”

孔彬绝望地望着面前的警察,嗓子干哑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哼!不说?好,我替你说——”小秦厉声说道,然后,他又眯起了眼睛,改用带着些阴险的轻柔口气描述起来:“在你以上厕所为名离开餐厅后,你偷偷溜进死者的卧室偷窃,这时,死者惊醒了,惊慌失措之下,你拿起枕头闷死了他。”

“不,不,不对!”孔彬终于说出话来,他绝望地喊道,“我偷钱不假,可我没杀人——”

“撒谎!你一直在撒谎!”

“真的,”孔彬一下子扑到了他们的桌前,眼睛来回看着,最后,他看定郭小峰,祈求地说道:“我这次说的是真的,绝对是真的!”

“真的?这次是真的?”郭小峰慢条斯理地开口了,“那你以前为什么一直对我们说假话?”

“我,我不想牵扯进去,我什么也没干!”

“什么也没干?偷窃呢?”

“我,我,我——”孔彬结结巴巴的,似乎一时找不出辩解之词,只是苦苦哀求地看着郭小峰,腿一软,“扑通”跪了下来。

郭小峰不宜察觉地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用下巴向椅子示意了一下:“你还是回去坐好吧,这样解决不了问题,不过我希望你珍惜这次能解释的机会,也许——”

郭小峰恰到好处地终止了。

“我会的,我会的,我会的——”意会了的孔彬一叠声地保证。

他擦了把额头上突然渗出的汗珠,颓丧地坐回椅子,一只手捂住了脸。

“那天晚上,国胜叔坐了一会儿,就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兴梁叔出去上厕所,回来后我也去了,当时我,我琢磨着找国胜叔聊聊,就敲了敲国胜婶卧室的门,听见里面喊了声:‘亚丽!’我就推门进去了说:‘国胜叔,你等戴姐?’他没回答,只是问我来干什么,我说:‘你不再吃些什么?’他说不了。我就出去了,上了趟厕所回到了餐厅。”

“后来,第二次——我,我又想去厕所,想,想再找国胜叔聊聊,就推门进去了——”

“推门?为什么这次没敲?”郭小峰问道。

“因为,因为我——”孔彬有些狼狈,“我,我想他可,可能已经睡着了。”

“你凭什么认为他已经睡着了?”

“因为好半天没人出去了,国胜叔一个人躺着一会儿肯定睡着了,他总是这样的——”

“事实呢?”

“他确实睡着了,房间里很安静。我,我本来想出去了,可,可,无意中看见——抽屉里,有个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不少钱,然后,然后我,我想起国胜叔还欠我不少工资,就想……想……干脆先拿走一些算了,过后再告诉他吧,所以,所以就先拿走了。”

似乎是把最艰难的一段说完了,孔彬模样看起来好过了许多,话也越说越流利起来。

“然后,我就回到餐厅,但过了一会儿,我越想越觉得不好,这样拿走钱不合适,虽然我拿的是属于我的工资,可方式还是不好,对不对?后来,等戴姐上完厕所回来,我想干脆把钱送回去算了,就又出去了。这次——”

孔彬没忘加重语气强调说:“我可是打算把钱还回去的!谁知,我这次一推门进去,发现,发现,发现——”孔彬的脸上露出惊恐难言的表情。

“发现许国胜死了,是吗?”郭小峰轻声提示。

“是的,国胜叔死了,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很害怕,待了一会,就晕头晕脑地出去了,我发誓,我确实没有杀国胜叔,绝对不是我。”

“哼!”小秦再次冷笑着开口了,“你不觉得你的话漏洞百出吗?什么无意中看见抽屉里有个信封,抽屉是关着的,你怎么无意?纯粹就是打算偷窃!事实是,正在偷窃的你惊醒了许国胜,于是惊慌失措之下闷死了他。”

“不,不是,”孔彬一下子跳了起来,一叠声地喊道,“我说的是实话,而且就算国胜叔醒了我也犯不着杀他,赔个笑脸挨几句骂就过去了,况且,我身上根本没有餐巾纸,怎么闷死他?还有,要是他醒了怎么能任由我往他鼻子下放纸,那明明是趁他睡着才能干的嘛!”

“那你为什么不马上喊人?”

“我实在太害怕了,我就怕别人跟你的想法一样。”孔彬带着哭腔解释,“我刚拿了钱,人又死了,我、我、我实在是害怕。”

房间里一时沉默下来,孔彬眼睛激动地在两个警察的脸上来回移动着,不知道自己的解释是否可以取信于他们,他看不出来,回报他的仅仅是两双冷冷的审视的眼睛,在难熬的静默中,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孔彬感觉也许有了十年那么长,他终于忍耐不住了。

“我没有杀国胜叔,我怎么可能杀他,”他带着哭腔喊道,“那不是砸了自己的饭碗吗?我现在都不知该怎么办,我是说我的工作,现在我没有收入来源了,我没饭吃了,我可怎么办呢?”

“别装的这么可怜,你还年轻。”

“年轻?哦,不,我不年轻了,我都二十六了,我没有学历,是高中毕业,二十六就很老了,你们应该知道,硕士毕业的超过三十五就快没人要了,镶金边的‘海龟’可能还凑合,那也得是文凭够硬的‘海龟’,何况我是高中毕业,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可能要饿死了……”

“你恐怕太悲观了,”小秦讥讽地说,“满街都是比你老,却还在做事的民工。”

“那种活儿我干不了。”

孔彬伤心地抚摩着自己肉呼呼的胳膊,仰起圆胖脸:“我太瘦了,我不能干重体力活。再说,那也没有前途是不是,等你体力卖不动了还不是饿死?谁会管你呢?我也可以干干轻活,可那些活儿都要有本地户口的人来干,凡是不要多大本事的好活都只给本地人,根本没我们这种人的份儿,我是二等公民,不,末等公民!我唯一的出路就是跟着国胜叔学做生意,像我这样的,老了谁也不会管你,只能现在多挣钱,可不做生意哪儿来大钱呢?可国胜叔不在了,我全毁了,我再也没有希望了,我怎么可能杀他,我死的心都有啦,天哪!我都不知道明天的饭碗在哪儿,我爹妈还指着我养老呢……”

他的眼泪夺眶而出,很大声的抽泣着,鼻子里发出了骡马打喷嚏的声音。

小秦不屑地瞄他一眼,懒得再开口了。

偏过头去,小秦发现郭小峰似乎没有注意到孔彬的悲嚎,而是垂着眼皮,右手无意识地转动着水笔,显然是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小秦心里一动,这是自己头儿那种——似乎意识到对方的某个漏洞,却又一时弄不清楚问题在哪儿的——典型表情。是什么呢?小秦连忙回想刚才的审讯,孔彬是否又撒了谎?他说了那么多,到底是哪个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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