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小秦挠了挠头顶,“我刚才已经说了,她的动机很显然,丈夫长期外遇,我敢说这几乎对任何女人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折磨,并且这次特别强烈的羞辱了她。”

郭小峰轻轻摇摇头:“可这就是我不能理解的——尽管已经有了她的解释,但我还是不理解,为什么不离婚呢?这里牵扯的是人命,难道离婚比杀人还难吗?”

小秦耸耸肩膀:“人们都说她很孝顺,特别听她妈的话,偏偏钱老太太思想保守,又不同意她离婚,无奈之下产生了杀机——”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似乎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歪着头琢磨了一会儿,又补充说:“当然——最可能的是她自己思想保守,不想离婚——这样的女人也不少,本以为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结果等来等去,得到的只是丈夫加倍的羞辱和可能注定要散的结果。于是恼羞成怒,终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产生了我不好你也别想好的凶念。”

小秦很高兴地看到自己的上司边听边点头,顿时更来劲儿的继续分析:“这样的案例可不少,如果把全国各地的‘杀夫案’总结起来,这种心态的女人能站一大半。再说,看看这个谋杀手段,怎么说呢——我觉得也很符合一个长期受压抑人的所为,高明又阴柔,仿佛——仿佛像宫廷里的太监所为。”

“噢?”郭小峰一脸心有戚戚地看着他,“你也有这样的感觉?”

“对,”他开心地问,似乎为能和自己上司想到一处很高兴,“你是不是也有这个联想?”

郭小峰点点头。

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的肖素想了一会儿突然插嘴问:“你刚才说这个嫌疑犯很孝顺?”

“是的。”小秦点点头,脸上流露出一些不可思议的表情,“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我是说包括那个摇头胖子的反映,那大概确实是很孝顺她妈妈,什么都按妈妈的意思来。”

“那她就不会是凶手。”肖素肯定地回答。

“为什么?”小秦扭过头,看着她笃定的神情,先是吃惊后是惊喜地看着她,“噢!”他满怀期待地喊道,“你认识周淑文,了解她的个性?”

“不,”肖素摇摇头,“我只是觉得逻辑说不通,她的问题完全可以通过离婚解决,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妈妈脑筋守旧些,但也可以沟通解决,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必要杀人呢?最关键地是,一个很孝顺的人能坏到哪里去?”她振振有词地反问:“我妈对我说,你要判断一个男——”她的脸突然红了一下,“哦——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只要看看他对他的家人怎么样就行了,一个对家人不好的人,对外人也不会好;反过来,一个对家人好的人,对你也会好!我想这很正确,道理是明白着——”

“——的荒谬!”郭小峰淡淡地更改了下属的主题,看到三双全射过来的目光,又淡淡地反问:“肖素,虽然你年纪还小,工作没几个月,但你也在警校上过几年学,难道不知道我们监狱关了不少讲义气,也孝敬父母的罪犯吗?这些人虽然具备你称赞的美德,但不耽误他们在外面欺行霸市、舞刀挥拳、作奸犯科以至于早晚必然会进监狱的命运,难道你以为和这种人结婚会幸福?”

“可这种人不是真的孝顺,因为没有父母会让儿女干这种事儿,他们只是假孝敬!”肖素红着脸争辩。

“咳——”郭小峰使劲儿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不耐烦:“什么样的人都会有,什么样的父母也都会有,你怎么知道没有这样的父母?你总是这么极端。”

小秦感觉郭小峰似乎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他自己的抽屉,他怀疑这可能加重了上司的烦躁,因为刚才头儿没有像自己那样已经啃了两个鸭翅,过一下嘴瘾了。

“好!”郭小峰的声音果然有些毛躁,“我不跟你争辩这个。再说另外一种情况,你总知道,很多离婚案件都是由于妻子忍受不了婆婆对丈夫的占有和控制——最终不得不分手的情况,而这种情况在寡妇带儿的状态中尤其普遍,那些孩子多半会特别依顺听话,难道你认为嫁给这样的孝子就会幸福?”

肖素愣住了,似乎某项天经地义的公理受到了意外的挑战,但只是一会儿,脑筋很聪明的她突然想起目前讨论的主题:“喔!郭队,我们现在讨论的是案子,这些孝顺的孩子也许会处理不好夫妻关系,但都会是守法的好公民。”

“是吗?那二十四孝里的‘郭巨埋儿’,难道不是准备谋杀自己的孩子?至于那个意料之外的好结果——得了一罐子金子,只要不是肚——哦——脑子被草塞住的——都会感觉这是胡编的结局,生活中哪儿有这样的巧事?”

小秦扑哧一声笑了,被肖素狠狠地白了一眼。

“可生活中也不会有人真的把儿子给埋了。”肖素尖着嗓子反驳,“那只是故事编得夸张一些而已。”

“不会吗?”郭小峰斜了她一眼:“好,那我来告诉你一个历史史实,这个事情至少在《明史》里记载着:朱元璋的时候,大概是洪武二十七年吧,山东守臣上书朱元璋说,日照县有个百姓叫江伯儿的,因为母亲有病,就割肋肉为他妈治病,但没有好,于是这位大孝子又向泰山神灵祈祷,许诺一旦母亲病好,他愿杀自己的儿子祭祀泰山神灵,不久,他妈的病真的好了,这个大孝子江伯儿就果然一诺千金的践约——杀死了自己三岁的儿子。”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半晌,小史才磕磕巴巴地问:“结,结——结果呢?”

“结果?”郭小峰有些嘲讽地笑了,“结果这位最喜欢表彰节妇、孝子的朱皇帝大怒,开始认为百姓愚昧无知,天伦害理,应当重重治罪。于是这位江伯儿先生被逮捕,杖责一百,谴戍海南。我觉得这宽大的结果也是托——是孝子,而且是杀自己儿子的——古代中国人在爹妈面前素来都不算整条人命——的福,要是杀了别人家的孩子,那怎么也得问个死罪吧。”

肖素拍拍胸口,松了口气:“这只是个例,他的神经有问题。”

“个例吗?”郭小峰突然站了起来,“我觉得这是必然,亲情和爱情一样,都是非常非常私人的情感,即使是感情深厚,不同的人总会有着不同的表达,有些人求爱就到女孩儿的窗下唱一夜歌;有些人就没完没了的写情书;有些就大把的花钱;还有些木讷的,只敢远远的看着,一见面反而脸红的说不出话来,可在他心里,保不齐正暗暗发誓要为这个女孩儿上刀山、下火海呢!你不能因为外在表现就断定谁更深情,谁更无意,性情而已。”

他深深地吸口气:“亲情也是一样,有些孩子对爸妈乖顺些;有些呢,反抗性强些——比如我那个丫头爱梅,就常常和我顶嘴,可我也不觉得这就扯上孝不孝顺的问题上,各自父母的感觉吧。幸福、美满生活的本身就不该固化成特别具体又狭隘的形式——就像八股文似的——来评判。就说孝道吧,一旦变成了公开的,展示的,比如说——”郭小峰顺手抄起桌子角的报纸,“这些天报纸网络正连篇累牍地赞美河南这个叫陈辉的孝子,听听这些标题——”

他一改素来平稳的语调,抑扬顿挫地念道:“救助陈辉就是维护中国孝道;还有,陈辉语录:‘我要在有生的年华里,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打工挣钱,给妈妈治病。’‘我坐着等死,无力报答母亲养育之恩,到死心不安呀。’这是‘失踪’三十九天后,陈辉第一次和家里通了电话,他妈妈在电话里痛哭,‘辉儿,妈对不起你呀,有你这份心,妈死了也心甘了。’还有,陈辉向记者倾诉带病打工救母前后,四百字出走信写了三天,凌晨四点偷偷上路,然后呢?‘偷偷离家,我猛回头,跪地磕仨头’‘能看到妈妈站起来,我会微笑地离开人世。’啧、啧、啧、多么感人!”

肖素吃惊地看着这个平日里极随和的上司突然变得这么激动,惊讶的眼睛像个O字:“你,你认为陈辉不该救助吗?或者觉得这是炒作,可即使是炒作,炒作这个也比炒作什么绯闻、性丑闻之类的强吧?很多大学生深受感动,觉得受了很大的教育。”

“你根本没有明白我的意思!”郭小峰不耐烦地丢下报纸,“我当然希望他被救助,他也太不幸了,母亲瘫痪在床,自己才十六岁,日子还没开始呢,就得了白血病,如果通过宣扬得到善款更是好事,我发誓我衷心的祝愿他举家安康——但不是因为他孝顺,而是我认为每个不幸的人最好都能得到尊严体面的救助,因为不幸可能降临到任何一个人头上,却不是每个人都能‘走运’的拥有被人同情的大不幸。我记得不久前山东报道了一个‘把母亲扔到医院的逆子事件’,大家义愤填膺,结果一调查,才知道他为治疗母亲的癌症已经欠了一屁股外债,目前正在为四处筹借几乎筹借不来的钱而奔走,后来宽厚的人总算是原谅了他,但也没有人想起掀起一股救助他的高潮,为什么?还不是这样的事儿成把抓?另外糟糕的一点是,他身强力壮、体健貌端,完全是个正常的成年人。”

扑——小秦连忙咬住嘴唇,忍住几乎又要扑哧出来的笑声,因为肖素一向温柔的眼睛此刻突然冲他发出母狼觅食般的眼光,郭小峰不动声色地继续说:“而且,如果获得救助必须展示个人惊人的不幸,那这和坐在马路边利用残疾换钱的——哦——某类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别,别,别误会!”郭小峰举起一只手制止想要开口的肖素,“我丝毫不想侮辱陈辉这个孩子,我愿意相信这件事是阴差阳错被记者发现报道出来的,而他本意是想靠自己的劳动挣钱来孝敬母亲的。但是——”

他的眼神儿又有些咄咄逼人了。

“孝顺算是对儿女的很大赞语了,可我倒想问问,为什么一个家能和谐相处就一定是儿女孝顺,难道没有精神物质都依赖父母的孩子?”

“当然有——”小秦小心翼翼地看一眼肖素,插嘴说:“我还记得有篇介绍迷幻乐队PinkFloyd中早已离队的成员——SydBarrett,中文名字译称希德的文章,说他放弃歌唱事业后,精神脆弱的他开始以绘画为伴,依赖着母亲生活。不过,这要是中国人,大概会描绘成放弃如日中天的事业,孝敬母亲了。记得台湾有个的政客——被报纸大肆赞为孝顺——就因为——某天——他放弃官宴——回家陪八九十岁的祖母吃晚饭,呵呵!这意思大概就是陪祖母吃饭是远不如吃宴会来得快活,即使是某天陪一次,都有牺牲的味道——”

说到这儿,小秦停住了,歪头深思片刻,突然咧嘴一笑:“这么一想,中国人很怪啊,一方面把父母捧得天大地大的,另一方面同时又仿佛暗指老人都是难以忍受的怪物废料,需要巨大的美德才能和平共处——真是不知是赞是贬!”

“可是——可是——”肖素发出欲言又止的反对,她看着小秦,咬着嘴唇似乎在斟酌着如何表达。

“——可是中国老人和外国的不一样,是吗?”郭小峰替她把话说完,锐利地看着肖素默认的表情,有些苛刻地继续说:“至少发达国家什么都社会化了,外国老人即使是孑然一身,只要愿意,——也许孤独、也许痛苦——我们无从得知,但沾沾自喜地这么认为,基本可以能够不失尊严的在公寓或养老院死去,但中国人数千年都靠儿女养老,一旦病弱在床——这是必然的人生经历——再煎熬些年,可不就是要靠儿女巨大的忍耐才能走完人生终点?”

他寓意不明地一笑:“现实很残酷,于是圣人想出了让儿女孝顺的这味药,听起来很不错——弄个理论再加上一些典型例子推广——但结果会怎么样?真的会只产生你说的那种美妙结果吗?于是人人感动,父慈子孝,国家富强,世界大同吗?想想吧,《孝经》不是今天才写出来的,两千多年了,每个朝代都不遗余力的推广,有些朝代为此还设了官职,像孝廉之类的,而且如果有孝名,升官也能变快,那个吴三桂就是十六岁勇闯清营力救父亲而名声大噪的,后来官运也因此更亨通了些,可惜他没有因此变成忠臣,这大概令那些相信‘孝子必忠臣’观点的人们有些遗憾。现在我问问你,在过去的两千年来天天嚷着‘以孝治天下’的中国,因此再也没有家庭问题,人们都变成忠臣良将吗?欧美国家不爱在这种事儿上做文章,因此个个都过着虐待老人的生活吗?”

肖素眨眨眼,没有说话。

“我们是警察,我们都知道现在法律是——最该死的罪犯也要有律师为其辩护,目的就是让每个人都要有自我辩解的机会!这是已经取得共识的现代法律精神。”

郭小峰转过身,眼神又有些咄咄逼人了:“但是‘孝道’呢?是设定一个单边道理和标准。虽然家庭有特殊情况,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因素,不能照搬法律精神。但真有大问题,造成失和的因素也很多,决不仅仅一定是年轻人邪恶的原因,如果不能找到真正根源一一反思,改正,而是把推广‘孝道’当成包治问题的仙丹,并且变成可以量化、分级,成为可以换钱、

换名、换利的东西,那它就会变成和其他可以达到如此目的渠道——比如经商、当官一样,引起无数有志于在此领域创造奇迹和佳话的人士开动脑筋,像出色的商人为自己产品制造独特定位,或者像有进取心的运动员决意打破世界纪录那样,想出很多花样来。而我最反感的是,已经有无数历史事实证明‘孝道’的过分推广会产生种种恶果,可今天又大肆宣扬起来了,说实话,从我眼睛里看,我觉得‘孝道’简直阻碍了社会进步,因为对父母和君主的无限服从,会使人丧失独立思考的能力,遵循着一种所谓‘天经地义’的道理行事,跟外国人在中世纪虔诚相信上帝差不多!”

肖素白了上司一眼,委屈地噘着嘴说:“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很多成功人士都很孝顺,他们也没丧失什么独立思考的能力。”

“呵!”郭小峰看看一脸天真单纯的肖素,苦笑一下,他不宜察觉地摇摇头,恢复了平静:“好吧,如果就你我的感受来辩论,只怕三年也辩不清楚。我们还是回到‘孝子’具体的推广宣传后,看得到的结果吧。理论上,普通人怎么能成著名的孝子呢?基本上普通的幸福家庭是没有可能的,因为数量太多,名誉表彰也显不出独特,物质奖励就是现在的美国也承受不起。一般情况下只有父母是个沉重的负担,不是恶病缠身的可怜人就是心思邪恶的糊涂蛋,或者突然遭了大难,最好三者兼而有之,因为这样才有可能凸显儿女之大不易,所谓‘国乱见忠臣,家贫出孝子’,要是‘大雪不压青松’,怎么显出‘青松挺且直’呢?这就说明当‘爱父母的孝子’首先就要向公众证明父母有大毛病或大问题,啧、啧、这也等于当孝子要先卖父母一个坏?至少也是无能的显示。”

他有些嘲讽的一笑:“好了,现在我们说另一个问题,要是有个有志成孝子的家伙,不幸自己的爸妈除了感冒很少得病,又通情达理又有钱,而他自己也白白胖胖的,那么通往大孝子的路就几乎被堵死了。但孝子的光环正在远处熠熠生辉的照耀着,这光环背后又排列着公众交口一词的称赞,媒体的大肆宣扬,可能获利的机会和前进的台阶——因为现在已经有地方出台文件——升官要考察是否孝顺父母等等名利双收的好东西。而名和利,几乎是人们不懈追求的东西,打击都打击不了。怎么办呢?”

郭小峰脸上讥讽的意味儿更浓了。

“于是人类的智慧就发动了,先天条件的不足绝对挡不住理想主义者的脚步,动摇他们的决心。二十四孝中的‘卧冰求鲤’就是这种没有灾难制造灾难的智慧创新。就算他的后娘想吃活鱼,也可以拿斧子凿冰,他非要卧冰,用自己身体去暖化?这种行为用脚趾头想想就会觉得是典型的炒作!”

他看着肖素迷惑的表情,竖起食指摇了摇:“不要以为我又在拿故事当实例,继续说历史记载吧。还回到我们前面的江伯儿大孝子身上,看看他丧心病狂之前其他的著名孝子在做什么!还是洪武年间的事情:当时直隶华亭人沈德四因祖母有病,割了自己大腿的肉给祖母治病;不久,祖父又病了,沈德四又割了自己的肝脏做汤给祖父治病。因此在洪武二十六年被旌表——这是出了名了!不久,这位沈德四大孝子被授予太常赞礼郎——这算当了官了!同样的孝子还有上元人姚金玉、昌平人王德儿,都因为割肝为母治病被旌表,这些巨大的孝顺都算得到了巨大的收获,只是后面两位孝子的收获要小一些,大概是模仿秀的缘故,不如先驱。顺便说一句,明朝的割肝可不比今天的肝移植手术,是公认的治疗手段,属于必须的奉献。证据是——江伯儿事件之后——当时的礼部大臣们和皇帝讨论说:‘卧冰割肝,上古未闻,这些过分之举,都是由于那些愚昧的百姓为了惊世骇俗,或希图旌表,或规避徭役而为。’所以嘛——”他讥讽地冷笑一声。

“动机你们想,哼!因此我臆测我们的江伯儿大孝子就是出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心理,才在第二年磨刀霍霍地先割了自己一刀,接着就惊世骇俗地杀害了自己只有三岁的儿子。某种意义上,我很同情这位极有进取心的江孝子,像一切比赛那样,只有更高、更快、更强,才能刷新前人的纪录。也许最初的孝子不过是额外顺从父母而已,但糟糕的是,这场接力赛很快达到了极高的水准——迅速出现了那么多割肝的大孝子,这已经是非常吓人的事了,但也已经不希罕了,成功者都是靠创新取胜,在这场证明‘最孝’接力赛中,我们的江伯儿大孝子大约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干吗这么看着我?小肖,认为我后面的揣测过于阴暗吗?”

郭小峰斜着眼看着一脸不可思议,又嗫嗫嚅嚅似乎想说些什么的肖素:“不仅是我这么想,我们的一直热中表彰孝子、节妇,喜欢‘正人心’的朱皇帝因为这位江孝子杀子事件,也终于忍不住龙颜大怒,产生了阴暗心理,一改老脾气,通过和群臣讨论,最后下达决议:以后百姓尽孝,卧冰、割肝都随意,但以后朝廷不提倡这样的行为,也不在旌表之例,至于想因此规避徭役那也是想也别想了。说来也怪,一不这么大张旗鼓的旌表、赏官,孝子们居然也不那么爱割肝,杀子了!?”

“对!”小秦突然抢到肖素前面大声说:“一个人孝不孝顺跟他是否会杀人根本没直接关系,我们当警察的不能有太多成见,孝子可能是个好人,但也完全可能是个杀人狂。”

“当然。”郭小峰恢复了怡然:“要是每个孝子都是‘走路怕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的脾气,皇帝就不会那么爱表彰孝子了,要不然,历史上那么多信佛的皇帝,怎么三大宗教之一的佛教,没有像那两个宗教一样尊崇非凡、统治国家呢?没办法,谁叫它的宗旨没有儒家学说那么满足皇帝的愿望呢?单看看‘孝子论’一样,就跟皇帝们提供多么可爱的潜在人才——对一人无限雌伏,对他人依然可以凶狠残暴,还隍论这学说的其他作用。”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添了丝嘲弄,“真可惜——如果不是结果老走样的话,那真是完美无缺的设计!”

他又回过头看着肖素:“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肖素依然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我觉得真没想到历史上还有这种事。”她好奇地看看郭小峰又看看小秦:“那个周淑文就是江伯儿那种人吗?”

一直侃侃而谈的郭小峰和小秦同时愣住了,他们对视一眼,又同时下意识地摇摇头,刚才不知不觉把话扯远了。其实对孝道的鼓吹和宣传,并提到一个新高度的时间并不算很长,以前只有民间约定俗称的观点——事实上,说苛刻也苛刻,说宽松也宽松。至少曾经倘若玩弄大花样,也不能获得可以抵偿苦难的好处,所以在比孝顺方面似乎还没听说有哪些亢奋到变态的家伙。

而且,从昨天的对白中,周淑文似乎并没有以此为荣,加以炫耀的意思,确切地说,似乎……似乎……还有那点儿怨恨,可她怨恨吗?怨恨什么?是怎样的人?他们也不知道,短短询问实在不足以了解一个复杂的人。

郭小峰闷闷地坐了下去,喃喃地说:“这个案子需要我们反复挖掘每个人知道的信息,包括过去的事情和每个人的性格,可惜,我们的身份——”他摇摇头自言自语:“人们说话会谨慎,要是有个不相干的人也帮我们打听一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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