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棺验尸本定于1933年10月24日上午8点钟进行。从天亮时起,莱昂市下起一场大雨,直到深夜才渐渐缓下来,开棺验尸只好推迟一天。

推迟一天倒不要紧,可是原打算悄悄进行,防止看热闹的人拥到现场的计划全部泡汤了。一大清早,费亚约斯法官身披着宽大的油布斗篷,刚一走出家门,准备到公墓去,立刻看到情况不妙。居民们聚集在边道上,等着看他登上出租汽车,阿利·瓦内加斯正在汽车上等他。从大教堂直到瓜达卢佩教堂这一路上,人们好似赶庙会一样,成群结队朝墓地进发。到达公墓后,费亚约斯法官他们不得不按响汽车喇叭,在卖油炸食品和饮料的小贩中间开出一条道儿来。从黎明起,小贩们在墓地的围墙外面又一次摆开推车、帐篷、小摊子。

第21监狱周围也是人声嘈杂,人群等着奥利韦里奥·卡斯塔涅达出来。根据法官的命令,他必须在掘尸时到场,辨认尸体。罗萨利奥·乌苏卢特兰在他最后一篇长篇报道的一个段落中记下了这件事。报道的题目是:《阴沉天空下的凄惨掘尸》,发表在10月27日的《记事报》上,当时他已经被辞退了。

老百姓聚集在那儿,并没有人招呼他们。淫雨霏霏,栅栏打开了,犯人走下监狱大门外的台阶,囚禁多日后满脸倦容。在场的人鸦雀无声,我们甚至要说,沉默中充满敬意,不乏怜悯之情。在犯人经过时,我们看到有些人,大概是推小车的吧,排成一直行,摘下帽子。犯人身穿典型的丧服,衬衣、领带无可挑剔,高腰皮鞋也是黑的,打得锃亮。但是,面色苍白,眼圈发黑,容貌憔悴。似乎失眠多日,失去了曾经显耀一时的那份儿英气勃勃、热情洋溢的神情。胡须好几天没刮了。看上去他活像一个老头儿,在他来说,这可是不常见的。胳膊下夹着亚麻布床单。在他走过的时候,笔者连忙问了一句,据他说,那是为覆盖他妻子尸体用的。他颤抖的两手紧紧攥住一束早已枯萎的栀子花。

人群中有一个女人像施魔法似的从手巾包里抽出一束十分鲜艳的大丽花,把花束交到犯人手里,顺手夺下了那束早已枯萎的花。国民警卫队的汽车缓缓开动了,车上坐着犯人、阿纳斯塔西奥·J·奥蒂斯上尉以及两名举枪护卫的士兵。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人群跟在汽车后面,朝着墓地步行前进。

尽管国民警卫队的几个小队戒备森严,还是有几名记者翻过远处的围墙,潜入墓地。其中就有罗萨利奥和诗人马诺洛·夸德拉。下面我们将引用他们两个人撰写的关于长达10小时的掘尸过程的报道。我们还将引用两份法院报告,其中第二份在下午6点以后才算起草完毕。

费亚约斯法官任命本行专家阿莱汉德罗·塞盖拉·里瓦斯大夫和塞贡多·巴雷拉大夫作为法医埃斯科拉斯蒂科·拉腊大夫的助手。这两位大夫一再推托,最后还是来了。在场的还有两名攻读医学的学生,塞尔希奥·马丁内斯学士和埃尔南·索洛萨诺学士。他们将帮助进行尸体解剖。化学技术员阿布萨隆·罗哈斯学士负责接收按照规章加封的装内脏的瓶子。在场的还有瓜达卢佩公墓管理员奥马尔·卡维萨斯学士,以及犯人和阿纳斯塔西奥·J·奥蒂斯上尉率领的看守。还有一队事先指定的掘墓人和泥瓦匠。另外,还有费亚约斯法官以及负责起草报告的法官秘书阿利·瓦内加斯。

在第一份法院报告里说明,虽然接到了法官的通知,卫生部门和司法部门的官员都不愿意出席。这份材料还说:

为此,签署本报告之法官在陈述了刑法中关于做伪证的惩处规定后,接受了医务人员及实习人员、公墓管理员以及作为证人的奥利韦里奥·卡斯塔涅达博士的依法宣誓。

随即要求管理员提供墓地分布图,以便首先找到埋葬玛尔塔·赫雷斯·德·卡斯塔涅达夫人的坟墓。据大家看到的这本分布图的记载,登记在89页上的墓主埋葬于今年2月14日,位于东南15号位,北一穴113号,属卡洛斯·卡斯特罗·瓦斯梅将军的地产。管理员和卡斯塔涅达博士本人看到坟墓后,均肯定了上述记载。

经挖掘,取出一只齐柏林飞艇式棺材,暗红色,保存完好。随后打开棺材盖,里面有一具尸体,从头至脚包在白色亚麻布单里。尸体露出后,立即叫来卡斯塔涅达博士。签署本报告的法官向他提出一个例行的问题,他肯定说是他亡妻玛尔塔·赫雷斯·德·卡斯塔涅达的尸体。

罗萨利奥·乌苏卢特兰在题为《阴沉天空下的凄惨掘尸》中是这样叙述的:

在动手打开存放玛尔塔遗骨的棺材前几分钟,医生们向旁观者和参加掘尸的人分发了用防腐剂泡过的棉团,让大家捂在嘴和鼻孔上。也给犯人发了棉团。他接过棉团,静静地看了看,然后大声说:“谢谢,我用不着。”随即将棉团丢在地上。

我们在场的有限几个记者也分到了棉团,费亚约斯法官没有表示反对。就这一点来说,笔者应该对他的慷慨大度公开表示感谢,因为笔者知道他并不高兴我们在场。他本来可以不发给我们棉团,甚至完全有权命令手下人把我们撵出墓地。为了报答他这番举措,笔者把这篇通讯写得颇有节制,费亚约斯法官希望避免的恰恰是耸人听闻的喧嚣。

上午9时50分,存放玛尔塔遗骸的棺材被打开了。泥瓦匠把撬杠伸进棺材盖下面的缝隙中,弄得棺材咔咔直响。包着裹尸布的尸体出现在人们眼前。齐胸处摆着一幅尊敬的辅佐教团的披肩和几枚圣牌。

尸体掘出来后,费亚约斯法官命人叫过卡斯塔涅达博士,他正守候在德瓦伊莱家族的陵墓后面。在奥蒂斯上尉陪伴下,卡斯塔涅达博士走过来,站在棺材前面,情绪还算正常。法官闷声闷气地问道:“您认识这具尸体吗?”尸体臭味很重,法官把手帕系在鼻子上,手帕下面预先垫上那块浸过药物的棉花,好像戴上一具面罩。犯人朝他妻子僵死的身体望了眼,目光中不乏温柔之情,然后才茫茫然回答说:“是的,我认识。”一滴泪珠顺着他的面颊滑落下来,我们看到他根本不想动手擦干。

例行的辨认手续一结束,工人们就动手把尸体抬出棺材,放在德瓦伊莱家的陵园内。法医事先指定陵园中用来做弥撒用的大理石桌作为进行尸体解剖的台子。

细雨蒙蒙,陵园内暗影憧憧,阴森可怖。医生、实习生身穿白大褂,忙着进行准备工作,好似教士在准备一场秘密仪式,那幅景象十分奇特。两个大理石天使从高高的墩座上一言不发、神情肃穆地监守着陵园。

关于第一具尸体解剖的结果,法院报告做了如下描述:

尸体情况正常,已呈高度腐烂,与死去的时间相符。上肢及下肢的全部软组织部分已不可见。腹腔及胸腔内的器官互相分离,仍清晰可辨。脑及延髓已成半固体状。脸部肌肉均已模糊,呈深咖啡色。眼眶处为两个空洞。

器官取出后,即分别置放于6只磨砂玻璃瓶中,分布如下:

1号瓶:肝及胆。

2号瓶:胃及十二指肠前段。

3号瓶:子宫及膀胱。

4号瓶:心。

5号瓶:右肾。

6号瓶:脑及延髓。

下午近2时,国民警卫队的福特牌小卡车像母牛吼叫似鸣笛开出公墓大门。阿布萨隆·罗哈斯学士和司机一起坐在驾驶座里,两名士兵站在踏板上进行监视,小卡车将玻璃瓶送往大学的试验室。瓶子将放在再次从普里奥酒家借来的冰箱里。

在大门打开放卡车出去的时候,奥蒂斯上尉来到大街上。他接到的通知说,堂·埃维诺尔·孔特雷拉斯已经来了,将代表孔特雷拉斯家族监看挖掘玛蒂尔德·孔特雷拉斯的尸体。上尉在门口儿还看见了达比希雷大夫。老大夫本来接到通知,要他以两位死者的私人医生的身份参加全部开棺验尸工作,但他故意迟到了。

达比希雷大夫坐在自家马车的座位上,翻阅刚刚买来的《记事报》。头天下午大雨滂沱,报纸在晚些时候才上市。聚集在围墙外面看热闹的人从报贩手里抢买下最后几份报纸。报上登载了罗萨利奥·乌苏卢特兰撰写的通讯:《无风不起浪》。这篇通讯已经传阅于大街上。

奥蒂斯上尉让达比希雷大夫和堂·埃维诺尔·孔特雷拉斯进入公墓。他们顺着那条主要的林阴道往前走,达比希雷大夫把那份《记事报》递给奥蒂斯上尉,脸上早准备好一个微笑。

下午2点30分,开始挖掘玛蒂尔德·孔特雷拉斯的坟。第二份法院报告根据分布图第76页和77页的记载,确定该坟位于西区的西南18号位301号。

这一次,马诺洛·夸德拉接替罗萨利奥·乌苏卢特兰向我们谈了他本人的印象。下面是他在10月27日撰写的通讯:《同样的衣服》的部分段落:

在这里,瞎女人米塞雷雷没再哼那天在法院里唱的那首挽歌。但是,当玛尔塔·赫雷斯的遗骨被掘墓人放回墓坑的时候,那首歌的悔罪的颤音仿佛随着寒风在高大的翠柏枝杈上再次回响着。奥利韦里奥·卡斯塔涅达打开自己带来的亚麻布,裹好玛尔塔·赫雷斯的遗骨,然后交给了实习生。

新土十分松软,他一陷一陷地走到墓坑旁,把一束大丽花扔进坑底,口中念着一段祷词,祷词好似我记忆中的歌随风飘去。在如此庄严的时刻,别人根本不可能探测他思想的深渊,只有他自己的头脑方能探知奥秘的症结所在。我们又一次看见他哭泣了,那种热泪是很难装出来的,是怀念旧情而痛苦万分?抑或是犯下严重罪行而深感内疚?谁也看不出他的眼泪里包含着危险的毒药。

掘墓人将潮湿的泥土铲到棺材上,棺材渐渐消失了,永难再见天日。犯人被看守带到另外一个女人的墓前,我们也尾随过去。

在奥蒂斯上尉的陪同下,死者的叔父堂·埃维诺尔·孔特雷拉斯和私人医生胡安·德·迪奥斯·达比希雷大夫爬上新挖开的地方。孔特雷拉斯和卡斯塔涅达相遇的时候,既没有互相问候,也没有交谈。孔特雷拉斯一直保持着镇静的态度;而卡斯塔涅达却躲躲闪闪,很不自在,不过也没有粗鲁的表现。达比希雷大夫没有向犯人问候,卡斯塔涅达并不指望这个。

紧接着,马里亚诺·费亚约斯来了,后面跟着医生、实习生和工人。从工人的脸上可以看出烈性酒正在起作用。他们一定是喝过酒了,这样,才好干这种令人不快的活计。和上面一样,按照墓地分布图,开始寻认坟墓。这一次,只有一个隆起的新土堆上堆放着干枯的花环和花束,那是最近下葬时放上去的。按照马里亚诺·费亚约斯的要求,孔特雷拉斯和卡斯塔涅达分别辨认坟墓的准确地点。那座坟茔紧靠在环绕私家墓地的带铁尖的栅栏旁。

工人们摆好铁锹,准备开挖指定的地方。随着铁锹的闷哑的声音,棺材渐渐露出来了。白色的棺材沾了一些腐殖土的污点。棺材盖撤下后,姑娘的尸体露出来了,在她无法辨认的脸上覆盖着一块薄纱。

孔特雷拉斯走上前来,点了点头,确认是他的侄女。随后,卡斯塔涅达被叫到棺材前,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是她。”神秘的翅膀再一次围着他头部不住扇动,遮掩住任何法庭调查都难以揭开的秘密。在犯人身上确曾有过爱情?还是难以启齿的狂恋?抑或仅仅是肉欲?要么,只不过是想伤害人、欺骗人?受骗者是因为他对她的厄运无动于衷,把她一脚踢开而死去?还是她已经知道自己在情场上是胜是负,完全是因病身亡,根本无毒药一说?我的问题像阴森的柏树枝一样不住颤抖,也随风而去,留在风中。

医生和实习生的工作即将结束。马里亚诺·费亚约斯孤零零地坐在一座坟茔前的水泥灵台上,想缓解一下悲痛,我不敢贸然走过去。我先去看了看碑文,碑上刻着另一个名叫玛蒂尔德·孔特雷拉斯的女人的名字,生于1878年,死于1929年。据我的同行、《记事报》的罗萨利奥·乌苏卢特兰告诉我,她被关在市外的一座乡间别墅里,死于肺结核。

埃斯科拉斯蒂科·拉腊大夫手持解剖记录,迈着疲劳的脚步走过来,把记录交给阿利·瓦内加斯。阿利·瓦内加斯坐在私家墓地的一座坟上正在起草第二份报告。他把纸摊在一个旧的蜥蜴皮硬夹子上,努力尽快写完报告,好让大家签字。雨不会再下了,莱昂天空染上一片血红的晚霞,夜幕快要降临了。

马上要动手再把棺材埋好。犯人退了下来,后面跟着看守。他说头疼得很厉害,没有必要再待在现场。我们也都退出来,免得耽误寄出这篇通讯,通讯必须赶上早班火车。

此时,在围墙外面的大街上,吵闹的人群哄起的像赶集似的喧闹声还没有停下来。

玛蒂尔德·孔特雷拉斯尸体解剖报告经过修改后,也签署了,时间稍迟了一些,下面我们看到的是序言部分:

尸体呈仰卧状,头部朝右偏。面部乌黑,五官严重变形。眼珠略微努出眶外,口及眼皮张开,头发干枯,但仍保持原状。依掩埋时间计算,腐烂程度正常,气肿进入后期。胸、腹以及四肢保持完好。双手交叉于胸前,开始出现黏连。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罗萨利奥·乌苏卢特兰本该忧心忡忡,不能在那儿再待下去了。可是,在行将签署报告的时候,他仍然留在墓地,亲眼看到了由于达比希雷大夫突然提出一项要求而引起的一场小小的风波。当天晚上,他在“长舌桌”上谈了这件事。

“这么说,要求是那个老疯子提出来的。”萨尔梅龙大夫嘻嘻哈哈地说,“不过,在尸体上这是做不到的嘛。”

“照我想,他到墓地去就是为了这个。”罗萨利奥十分担忧,一直不肯坐下。他手里拿着关于开棺验尸的报道的底稿,“他亲自口述了这一段:‘经对生殖器官进行外部检查后,证明该器官完好无缺,由此可以得出结论:死者去世时为处女。’”

“法医呢?其他医生的脸色怎么样?他的对头巴雷拉大夫就没吭气儿?”萨尔梅龙大夫又笑了笑,起劲地拍桌子,“要想多听听,还是得活着呀!”

“谁也没说话。法官下令让阿利·瓦内加斯修改报告。”罗萨利奥摇晃着底稿,“阿利·瓦内加斯照办了。有人拿过一盏灯来给他照亮,好让他能写字。”

“奥蒂斯上尉吓唬你了。”科斯梅·曼索故意露出满口金牙。

“跟你说什么啦?”“班头儿”普里奥站在罗萨利奥身旁。只有他也和罗萨利奥一样感到惊惶失措。

“他拿着报纸回来以后,就躲在一边儿看。”罗萨利奥痛苦地把稿纸丢在桌上,“看完报,径直朝我走过来,警告我说:‘滚你妈的蛋。你盯着点儿的。’”

“当然啦。”科斯梅·曼索把头往后一仰,哈哈大笑,满口金牙显得贼亮贼亮的,“现在问题来了,那个姑娘是处女,报道里说的话全成了瞎说八道。”

“他们把我从报社里撵出来。”罗萨利奥一个劲儿摆弄衬衣上的铜扣子,颈子扭来扭去,好像一只等着挨宰的猪,“报社老板刚刚通知我说:‘开棺验尸这篇东西我给你发,已经写好了嘛,不过这是最后一篇。’当时,他在门口儿等着我呐。”

“奥蒂斯上尉还警告谁啦?”“班头儿”普里奥小心地围着罗萨利奥转来转去。

“咱们大伙儿呗。”罗萨利奥松开扣子,用手指了一下这一圈儿人,“我们从公墓出来的时候,他说:‘普里奥酒家那帮造谣生事的婊子养的,早晚会知道什么是棺材。’他说话声音很大,生怕别人听不见。”

“要淹死的人才这么瞎抓挠呐。”科斯梅·曼索在桌子下面快活地跺着脚,“‘班头儿’,既然他们这么瞎胡闹,你让人把冰箱拿回来,让那些杂碎全烂掉。”

“他们会折腾咱们啊。”“班头儿”普里奥一直站在罗萨利奥身边,不住地看着他,仿佛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似的,“我看,那篇报道把他惹火了。”

“不过是篇小玩意儿,连人名都没用。”科斯梅·曼索摇头晃脑的,对他们那些担心根本不以为意,“你这个白痴把堂娜·芙洛拉的照片登在报上。谁让你登的?”

“这么说,法院文件判她为处女。”萨尔梅龙大夫闭上一只眼,用讥讽的目光看着科斯梅·曼索。

“他们能把咱们怎么样?全都枪毙了?哎哟哟!”科斯梅·曼索在椅子上哆嗦了一下,假装吓得浑身发抖。

“我已经被赶出了报社,现在只好到处讨饭吃。”罗萨利奥低下头,两手揣进裤子口袋里,“你以为是开玩笑呐,咱们都会被关起来。”

“她比两个女儿加起来还俊俏。”萨尔梅龙大夫拿过报纸,凑到眼前,“罗萨利奥说得有理。”

“谁让你把照片跟报道一块儿登出来的?”科斯梅·曼索站起身来,脸对着罗萨利奥,“名字都是假造的,一登照片,你就完了。”

“你呢,谁让你把信的事儿告诉给一个浑蛋的?”罗萨利奥发火了,紧了紧腰带,让裤子舒坦一点儿,“再又一说,咱们进监狱也不会是因为登了这张照片。”

“我让他们把我和卡斯塔涅达关到一间号子里去。”萨尔梅龙大夫用报纸扇着风,“我可以心平气和地把事情全告诉他。我还要调查那些弄不清楚的事。就缺在‘我家主人’庄园里幽会那部分啦。”

“这件事应该由这位先生去调查。”科斯梅·曼索轻轻地拍着罗萨利奥的肩膀,“现在早该调查清楚这件事了。”

“是啊,你落后了,查利奥。”萨尔梅龙大夫也走过去,罗萨利奥让他们给围住了,“你什么时候到庄园去?出庭作证前,我得拿到那些材料。”

“等到我找到活儿干吧。”罗萨利奥把两手叉在腰间,摆出向大家挑战的样子,“也许他们让我在市府里当个扫地的,赏我碗饭吃。”

“别装熊呀,小伙子,我这儿有你的活儿干。”科斯梅·曼索噘起嘴,在罗萨利奥的后背上嘬了一口。

“什么活儿?”罗萨利奥不大相信,斜睨了他一眼。

“你给我跳跳瓦卡拉约舞,小伙子,跳科伊多巴舞、科米雅舞。”科斯梅·曼索摸了摸罗萨利奥的嘴巴子。

“让你妈跳去吧。”罗萨利奥·乌苏卢特兰一挥手把他推开,胡乱把帽子扣在头上。

在场的人哄堂大笑,笑声传到几乎阒无一人的赫雷斯广场。从广场的另一个角落传来冈萨雷斯剧院放电影的声音,声音很远,先是哭泣声,后是小提琴演奏的音乐声,最后是啜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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