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艘船上有各种各样的乘客,简直超乎想象。不过,还是让我们先看看金字塔吧!”

老考古学家说着,摊开了手中皮革封面的厚书。

“这是跟随拿破仑埃及远征军的法国学者弗朗索瓦·西瓦尔的着作,苏格兰学者肯尼斯·卡普林克进行翻译,并融合了一些自己的学说之后出版的图书。这是一本打破了陈规的书,我非常喜欢,在书籍的空白处也做了大量的笔记和批注。好,我们从何说起呢?沃德贝尔先生,如果说到金字塔,您会联想到什么呢?”

“尖尖的,三角形的石堆。”

“嗯,确切地说,是四角锥体。那么您所指的是哪里的金字塔呢?”

“开罗附近……”

“是吉萨吗?”

“对,吉萨的金字塔。金字塔这东西,难道还有好几个吗?”

“总共应该有几十座,更详细的数量现在仍不清楚,因为至今没有什么人或者机构进行过实地考察,而在沙漠地带,应该还埋藏着一定数量遭到毁坏的金字塔。但是一提到金字塔,我们头脑里反应出的就是在吉萨的三座与赫赫有名的狮身人面像建在一起的金字塔。至今仍然保持原始风貌的金字塔,也只有这三座了。

“另外,沃德贝尔先生,您认为金字塔是为什么目的而建造的呢?”

“难道不是国王的墓室吗?”

“对,但这只是通常的认识。第二大、第三大的哈夫拉法老和孟卡拉法老的金字塔或许是这样的,最初就是作为法老的墓室而设计,也是作为陵墓而完成,没有其他作用。但是最大的胡夫法老的金字塔,我想绝不只是陵墓。不仅仅是我,还有好几位学者,对一些指责他们违背常识的抨击毫不惧怕,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么说那不是陵墓?”

“不,我们在考虑是否有这样的可能,就是胡夫法老面对眼前已经竣工的金字塔,突然想利用它来做自己的陵墓;或者,在胡夫法老死后,他的亲信决定把已经不再使用的金字塔作为法老的陵墓。”

“这种看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胡夫金字塔是他自己的陵墓,这种看法不过是目前最流行、安全、保险的论断,但是就连在埃及考古学第一线的学者们,迄今为止还不知道那究竟是否正确。”

“真的吗?这可出乎我的意料。”

“绝对不假!”

“但是,难道三个都……”

“不是。旁边的哈夫拉金字塔和孟卡拉金字塔都是作为法老的陵墓而建造的金字塔,但这同时也蒙骗了众人的眼睛。我认为,在吉萨的三座金字塔中,只有一个是真货,就是那个胡夫金字塔,另外两个可能只是它的附属物,是模仿胡夫金字塔建造的,而且时间也靠后很多。”

“就是说,三个金字塔的建造年代各不相同吗?”

“说到底这只是我个人的主张。不过既然提到了,我就说说它们的其他不同。不,哈夫拉金字塔和孟卡拉金字塔并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只是胡夫金字塔。”

“只有胡夫金字塔的年代更为古老,是吗?”

“对,准确地讲,我推测胡夫金字塔只是下半部分的建造年代异常古老。”

“下半部分?什么意思?”

“这只是我个人的见解,稍有些与众不同,要说清楚需要很长时间。简单说就是,只有胡夫金字塔,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只有其下半部分——也就是排除上面的尖顶,剩下的台座部分——曾被长久地使用。”

推理作家杰克·沃德贝尔搓着两手,嘿嘿地笑了起来。

“啊,对不起失礼了。今天是多么令人愉快的日子,我做梦也想不到,关于我一直怀有兴趣的金字塔,能听到如此独特的、异想天开的分析。那么,那个金字塔的下半部分,究竟是做何用途呢?”

“说真的,我还不知道,”沃尔特·赫瓦德也笑着回答,“就我自身而言,在长时间地研究了金字塔之后,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就连自己也感到吃惊。但是,对于胡夫金字塔,我所掌握的证据使我确信它曾经只有下半部分。我对这个结论也感到进退两难,十分苦恼。”

推理作家用左手托着下巴,默默地注视了考古学家一会儿。

“无论在东方还是在墨西哥,都存在着金字塔形状的建筑物,以前的巴比伦尼亚和古印度也都曾有过。墨西哥城里有阿兹特克的金字塔,也是同样的形状。在古印度,有的建筑上有附属石阶,不知什么原因在中途石阶就没有了。虽然有人说那是古代的天文台,但实际上它的用途完全是个谜。还有的观点认为那是宗教建筑,企图以此说法草草收场,学者们企图说服自己,相信它是为了某些我们不了解的宗教仪式而来。”

“是像巴比伦通天塔一样的东西吗?”推理作家问。

“正是!把它解释为类似不畏古巴比伦神灵的高塔,这也是学术自由啊。”

“胡夫金字塔和其他两个有哪些根本的不同呢?”

“有好多不同。首先是法老与王妃的墓室有区别。古埃及的民众和我们一样,认为死者将长眠地下。埃及法老的陵墓,包括著名的拉姆西斯二世的陵墓,都是建在地下。哈夫拉法老、孟卡拉法老的第二、第三金字塔内的墓室,也都是建在地下。从入口进去,朝向安放棺椁的墓室,通道一直向斜下方延伸,这是正常的情况。

“但是,只有在胡夫法老的金字塔里,存在着二十六度的往上升的坡道。不管是胡夫法老的墓室,还是他王妃的墓室,就其高度来说都是在空中。胡夫法老的墓室距离地面足有五十码的距离,这样的法老陵墓很不寻常,以前还不曾有过,只有胡夫法老是这样。”

“其他金字塔里面安放法老棺椁的墓室,都在地下吗?”

“是的,可以这么说。但是也有和地表高度相同的,像斯夫纳尔法老金字塔、萨夫拉法老金字塔、乌纳斯法老金字塔,他们的墓室都和地表高度相同。也就是说,最高也就到地表高度。高出地面五十码的,只有胡夫法老的金字塔。”

“刚才您似乎说过,胡夫法老的金字塔曾经在缺失上半部分的状态下使用了很长时间。”

“我的确那么说过。”

“您为什么那样认为呢?”

“位于空中的法老墓室的地面,高度相当于金字塔的第三十五级台阶,也只有这一级台阶,比其他的高出大约二十英寸来。这分明蕴藏着某种特殊的含义。

“此外,研究人员发现,这座金字塔在建造过程中,曾经有很多地方的设计都更改过,如果假设从这个台阶往上的部分是后人继续修建上去的,这个问题就得到完美回答了。”

“噢!”

“这种后世继续修建的做法,用在非常古老珍贵的遗址上并不稀奇,或者说是很常见的现象。比如说耶路撒冷的‘哭墙’,虽然现在它足有六十九英尺,合二十一米高,但是从下往上数条石,到第七层条石的巨大石砌部分是第二神殿时代的建筑,它上面的四层条石部分是罗马时代的建筑,继续往上的小石堆是马穆鲁克土耳其时代的东西。而在第二神殿的条石下面,还有十七层埋在地下。现在我们所看到的壮观雄伟的古迹,许多是经过了岁月的积累,先人超越时代的合作的结晶。”

“原来如此。”

“还有一种发现。尼罗河的河口平原正如此图,在地中海形成扇面形的三角洲,而大金字塔正好位于这个扇面的圆心。

“并且,大金字塔所在的吉萨,在东经三十度、北纬三十度的位置,如果以吉萨为中心绘制一幅世界地图,如图所示,大金字塔为对称点,就是地图上的右上和左下、左上和右下的陆地面积分别相等。”

“噢!”

“有可能是在地球上特地选择这样的位置,来建造大金字塔。所以我强烈地预感到,在不远的将来,这座大金字塔所隐藏的含义全部解明时,我们肯定会大吃一惊。这一天一定会到来的。”

老考古学家说到这里稍作停顿。两个人一沉默下来,就感觉到这艘世界上最豪华的客轮的巨大引擎在脚下引起的微弱震动,宛如在大西洋上一位少女的悄然心跳和低声细语。比较而言,远处头等舱娱乐室里卡尔·博特的轻快曲调更加响亮。

朝气蓬勃的单簧管的声音在吸烟室里萦绕不绝,连杰克·沃德贝尔和沃尔特·赫瓦德也沉浸在这美妙的气氛里,忘记了自己正处于四月的大西洋上,还误以为自己坐在海德公园一角的绅士俱乐部的沙发上呢。

“PYRAMID(金字塔)这个词,最初是什么意思呢?”推理作家问道。

“对这个词的来源众说纷纭。当今最有力的观点是,PYRAMID的PYR是从希腊语的PYRO衍生而来,是‘火’、‘热’的意思,而AMID是从希腊语的MESOS衍生出来的,表示‘存在’或‘接近中心’的意思。所以,PYRAMID(金字塔)这个词意味着‘中心的火焰’。”

“‘中心的火焰’……似乎有某种象征意义啊。”

“我想这可以解释成‘辉煌的存在’的意思。希腊语称‘中心的火焰’为‘PYRAMID(金字塔)’,而它们来源于古代希伯来人的迦勒底语‘乌利姆·米旦’,是‘光明单位’的意思。”

“古埃及人自己怎么称呼金字塔呢?”

“这恐怕是个永远的谜了。”

“我听说过有人认为金字塔就是石质的《圣经》,您如何评论这种看法呢?”

“我听说过这样的看法。基督教对大金字塔最早的解释,出自于苏格兰的罗伯特·梅吉斯,他认为大回廊代表基督的时代,而上升通道代表摩西时代。

“但是比梅吉斯早得多的《圣经》学者早就指出,独一无二的《圣经》里谈到大金字塔时,记载了‘主的意图’这含义,《圣经》中的很多章节,对金字塔也通过比喻多有涉及。所以许多金字塔研究者们认为它是石质的《圣经》。”

“这么说,难道早在耶稣基督诞生之前,其使命就已经蕴含在金字塔当中……”

“至少也是在两千两百年以前。但对于这种看法,绝不能一笑了之。”

“金字塔的比喻都出现在《圣经》的哪些段落?”

“例如在《以赛亚书》的第十九章第十九节,有这样的话:‘当那日,在埃及地中必有为耶和华筑的一座坛,在埃及的边界上,必有为耶和华立的一根柱。’

“这里的‘柱’字一般被解释成‘纪念碑’,因此《以赛亚书》讲的就是埃及的‘纪念碑’,用它和金字塔对号入座,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

“确实如此。”

“在这里,‘祭坛’也被解释成‘纪念碑’,这种混乱起因于《圣经》中把祭坛分为祈祷用和发誓用两种。单纯理性地阅读《以赛亚书》,就会认为是在埃及中央某地建起了祭坛。而文中的石柱,其实建在边境地带,和祭坛完全不相关。狂热的金字塔研究家们并不认同,他们认为把这两者视为同一建筑更加合理。”

“吉萨确实堪称埃及的政治经济中心,地理位置又处于和撒哈拉沙漠的交界,也可以称其为边境地带。”

“正是这样。把耶稣和金字塔通过比喻连结在一起,涉及到金字塔神性的还有其他几处地方,例如《圣经》中《以弗书》的第二章第二十节:‘你们被称为使徒和先知,建立在根基之上,而耶稣基督本人则甘愿做角落里的一块石头’。”

“噢,原来如此。”推理作家陷入了沉思。

“这么一听,《圣经》和金字塔还有关联,至少在我们的《圣经》的某些章节里,已经意识到金字塔这种建筑的形态。”

“所以就有很多《圣经》研究者聚集在吉萨,还有人进入了金字塔内部的走廊深处。”

“那么,在石质《圣经》上又写了什么东西呢?”

“有我们的历史大事及年表。”

“那是……从前发生过的事情吗?”

“金字塔里的年表,记载的历史下限究竟在什么时候,一直存在好几种说法。多数研究者认为它的记述停留在二零零一年九月。所以,金字塔不但记载了一九一二年四月十四日以前的历史,而且越过了我们的现在,也记载了未来。”

“那岂不成了预言?”推理作家的眼睛都圆了。

“正是。金字塔可能就是一部雕刻于石头上的伟大预言书吧。”

“那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内容呢?”杰克·沃德贝尔坐直了身子。

“对那些内容的解释存在问题,众说纷纭,没有定论。当然,我不过是一个学者,我所说的并不能代表那些金字塔研究者。一般的做法是,将上升通道以英寸为单位分成很多小份,一英寸代表一年,在通道的墙壁和地面可以读到各种各样的启示。但是最近,一九零九年

的时候,一位住在加拿大多伦多的学者威廉·里布发布了一个有趣的小册子,认为从大回廊的前端开始,一英寸应该代表一个月。不管怎样,金字塔内部的预言,是可以简单地用直线测量出来的。”

“您说上升通道代表摩西时代,而大回廊代表基督时代,对吗?”

“对,这里有图示。这幅图示更加详细,甚至有些繁琐了。从入口进入,沿着通道向下走,遇到上升通道时,《圣经·旧约》的时代就开始了,这里结束了就是大回廊开始的地方,象征基督的诞生。”

“就是说我们的历史呈二十六度角沿着上升通道徐徐前进?”

“对!”

“终点是法老的墓室?”

“是的。”

“到达墓室以后,历史就将终结吗?”

“是年表完结了,还是历史完结了,这一点研究者的意见并不统一。”

“从这本书的图示来看,这个石质的年表是从亚当和夏娃时代开始计算的。”

“金字塔和地面接触的地点,就表示亚当被创造和堕落吧。”

“入口的地方发了大洪水。这样有拐角的地方表示历史上发生了重大事件……”

“或者,是《圣经》叙事的转折点。”

“在这个通道内,也刻着预言的记号吗?”

“大概金字塔的研究者才能看到吧。”

“怎么看呢?”

“例如,这条通道里的巨石,并不全是同样的东西。法老墓室和大回廊使用的是花岗岩,这里的花岗岩据说是有灵性的东西,是象征着神圣之物和生灵的存在。而其他种类的石头则代表了人类和人类能够操纵的东西,也就是物质等级的东西。

“也就是说,大回廊和法老的墓室相当于教会的中庭、礼拜堂,是进行祈祷的神圣场所。如果实际到上升通道去看一下,就会发现,在大回廊之前就像进地窖一样,在天花板很低的隧道中要低头弯腰,缩头缩尾地前进,而一进入大回廊,则豁然开朗,能感受到像进了礼拜堂一样的庄严气氛。”

“大回廊的天花板很高吗?”

“非常高,将近八码,用法式说法就是大约有七米高。仰望上方,狭窄的天花板条石横列成一大排,而两侧的巨石越往上就越凸出,一点一点的,到了上方就非常狭窄了。这里如同巨石的裂口,是非常不可思议的空间。只要进入长廊,你就知道他们讲这里像礼拜堂绝对是有原因的。”

“噢!”

“不同于那种模棱两可的做法,皮亚基·史密斯从上升通道和下降通道的交点向下走了两千一百七十英寸,约合五十五点一二米,在那里发现了具体的记号。”

“什么样的记号呢?”沃德贝尔兴致盎然地问。

“他发现那里刻有一条直线,从上到下,和地面呈直角,这引起了他的兴趣。这一发现是史密斯以前的研究者从未发现过的。现在的研究者认为,这个刻线代表着公元前两千一百四十一年三月二十一日中午。”

“那一年发生了什么事?”

沃尔特·赫瓦德两手一摊,说:“我也不知道。”

“从现在到将来,那里具体刻了什么预言呢?”

“表示一九一四年到一九一八年的部分,起了非常大的变化。”

“一九一四年?后年啊。”

“是啊。两年之后我们就可以确认一下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那以后的一九三六年到一九四五年之间,也有世界剧变的暗示。”

“剧变?”

“指审判与苦难的日子。”

“那会是什么?”

“可能是天地巨变,或许是激烈的战争。并且根据这些记号,还可以推断,从一九七九年到一九九一年,地壳剧烈震动,地轴变化了,世界的位置也随之改变。

“一九九五年到二零二五年,出现了一种新的人类,他们建起了‘灵异王国’。”

“灵异王国?”杰克·沃德贝尔对这个抽象的词汇表现得很困惑,陷入了沉思。

“啊,您大可不必如此认真。这只不过是自负的基督教文明的牵强附会而已。比起这个,现在我更在意一点。”

“什么?”

“一九一二年,一个时代结束了。我很在意这个预言。”

“一九一二年?不就是今年吗?”

“是啊。”老考古学家神情黯然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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