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条件的限制,坠楼的女性尸体,只能被送进最近的医院存放。市公安局的法医刚刚赶到不久。吴宏磊与当地警方办理了一些手续之后,匆匆赶来。

“你那同学情况不妙啊。”郭子小心翼翼提示道,“受害者身上有个明显的掌印,她是被推下楼的。”

因为先前已经获得了一些消息,所以吴宏磊现在面色铁青。他一言不发地走在医院通往太平间的走廊里。在他一再要求下,医院准备了一间小隔间,第一时间开始了尸检。

隔间门口站着一个穿制服的警察,吴宏磊和他招呼,进入了这个临时的法医室。

尸检工作已临近尾声,尸体上盖着白布,只有头部暴露在外。尸体的边上站着法医和他的助手,正在尸检报告上做着最后的填写工作。

死者容貌已毁,她的脸现在被线缝成一张丑陋的面孔。

“我们尽了最大努力恢复死者的样貌了。”法医摘掉口罩说道。

这也是吴宏磊要求的。他点点头,然后慢慢地走到尸体边。十年前,林春园的容貌,在这张冷冰冰的脸上叠加。吴宏磊感觉五脏正在翻滚,不是因为恶心,而是自己深恋的那个女孩,十年之后竟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眼前。

“师傅,你没事吧!”郭子看见吴宏磊居然在颤抖。

“没事儿。”吴宏磊深呼了一口气儿,抑制着差不多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如果没有人在的话,他也许会大哭一场。“我好像胃有点不舒服。”吴宏磊俯下身,掩饰自己的激动。

郭子紧张起来:“怎么了,饿的。”

“不知道。问题不大。”吴宏磊脸朝下,一边搪塞着,一边强抑情绪。

他看到了一个东西,顿时间心情复杂起来。吴宏磊不知道这突然的转变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他缓缓地站起来,脸上已恢复了原来的严肃,尸体脖子的侧后方,有一小枚粉红色的印记。

“这是什么?”

法医循声走过来,推了推眼镜:“好像是胎记。”

“确定?”

“确定!”

“这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后天长出来的。”

法医笑了:“当然是一出生就有的。”

吴宏磊的判断没有错,他稍稍好受了一点,死者不是林春园。

“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把身体累垮了不好。”

“没事。”吴宏磊摆摆手。

法医开始详细描述尸检结果,但这一切已没有意义。三起命案,吴宏磊对高空坠楼的尸检差不多都能倒背如流了。没有身前伤,没有酒精药物的影响,然后是一系列专业术语,拼凑着她坠地时的惨状。唯一的证据,是死者衣服上的手掌印。

“第一判断,是嫌疑人把受害者骗到天台边,然后趁她不注意把受害者推下去的。”

吴宏磊默不作声。

“倒是有件事儿值得一提。”法医又说道。

“嗯?”

“我们在死者肝上发现了两个恶性肿瘤,是肝癌晚期。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就算不被推下楼,也活不过三个月。”

碰头会是在市公安局的会议室里召开的,刚刚从省里调研回来的公安局长亲自主持。两地的警方,就案情做了初步交流,然后开始商讨下一步计划。

因为有确切的嫌疑人,所以死者是谁,反而被放了一放。绝大部分议题都放在如何捉拿查立民归案的问题上,对于“他就是嫌疑人”,基本达成共识。吴宏磊建议先不要过早下结论,不过他的话被客气地敷衍两句之后,很快被埋没在各种抓捕方案中。

吴宏磊很无奈,也无法反驳。

“首先要控制通向外省的各条通道,这可以请求武警部队的协助;另外增加巡逻次数,把嫌疑人信息赶紧下发到各基层单位,一定要在嫌疑人出城之前捉拿归案,还有尽管发生在深夜,但毕竟西河大厦是本市的商业中心,关注度高,所以务必将负面影响降到最低。”局长挥着大手铿锵有力地说道,“来来,上海来的同志也在,大家各抒己见。”

吴宏磊拿出笔记本佯装在记,但实际上心思已经飘了出去。离坠楼事件已经过去近七个小时了,查立民是不是还留在这里,完全不能保证,七个小时别说出城,就算是北京都到了。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冒充林春园的“林春园”究竟想干什么?

她把查立民骗到飞洲,然后发生邱洋案,现在又在西塘弄了这一出。从种种迹象来看,一切都是计划好的,而且“林春园”患有绝症,在临死之前为什么要把查立民牵扯进来呢?

他把条条线索汇集起来,然后在笔记上画着,不知不觉林春园的名字就占据了中央位置,在她名字的周围,排列了一系列当事人。他发现了一个遗漏的问题。刘文海、邱洋都是江苏人,林春园也是,两个受害者至今没找到交集,但是林春园的家乡松县,却从来没有被调查过。刘文海曾经在化工厂工作过,这个化工厂会不会在松县呢?

想到这个问题,查立民坐不住了。他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给在上海的同事,让他们立即联系松县公安局,查找可能存在的线索。

“吴队怎么看?”刚发完短信,就听局长问他。会上的内容,吴宏磊其实一句没听。

“我看可以。”

“那行,咱们就分头行动吧。”

会议室里的人站起身,各自执行任务。

“放心吧,我们一定尽全力捉拿凶手的。”局长拍拍吴宏磊肩膀。

“多谢。”

桌面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吴宏磊看了一眼:“不好意思。”

“没事,去吧。”

吴宏磊拿着手机来到走廊,看看前后无人,才按了接听键:“什么事儿,夏菲。”

查立民是和一车大白菜一块儿进的上海城。过了最后一座收费站,这辆浙江牌照的卡车停在了路边。查立民从车上跳下来,和把他送回来的司机挥手告别,当然,钱包也因此又少了几张红色的票子。

这还在松江境内。查立民根据马路上的交通指示牌辨认。他对此地不是很熟悉,但还不至于迷路。父亲有个老同学住在附近,查立民曾跟随父亲来这拜过年。

应该不远处就有直通市区的地铁,查立民一边走,一边想。现在首当其冲的问题倒不是进城,而是吴宏磊那儿到底进展到哪儿了。

以警察的效率,应该很快就会把他作为通缉的对象。搜查的范围也会从西塘开始向外辐射,没准上海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自投罗网。查立民有点紧张。十年之前,让他有机会和警察正面交锋,但逃亡却还是第一次。

反正现在家和公司肯定都不能回了。父母和夏菲,多数已经得到了消息,一想到这几个无辜被牵扯进来的亲人,他就感到无尽的歉意,他们肯定朝自己关掉的手机,打过无数次电话了。

查立民靠在路边的电线杆上,站了一会儿。

也许现在自首还来得及?情况不至于遭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至少还有邓莞千这根线。这根线能够牵扯出什么,通过吴宏磊去调查,无论如何要比自己冒着被抓的风险去暗访好得多。

可问题在哪儿呢?

查立民思索了半天。昨晚在天台,让自己做出“逃离”的决定,乍看是冲动,其实不然。就在“林春园”——不,现在应该说是邓莞千——把他约到飞洲国际的时候,就短信提醒过他:甩掉那个警察。

很明显,不知什么原因,她并不希望吴宏磊插手。正是这个深刻的印象,让他在千钧一发之际下意识地做出了逃跑的抉择。事已至此,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闯了。

查立民抬起头,远处高墙外挂着一块广告牌,在他的记忆中,广告牌下就有通往市区的地铁站。

步行了约摸二十分钟,证明查立民的记忆没有出错,果然,两个地铁口,分布在马路的东西两侧。其中一个门口站着一个警察,查立民皱皱眉,然后横穿大街从对面进了地铁站。

买票的时候,他发现钱不多了。出来得匆忙,钱没带够,在西塘一折腾,只剩下100多元现金。银行卡倒是有,但查立民不想动,以他的反侦查知识,很有可能上海警方就等他通过ATM暴露行踪,抑或已经冻结了账户。不过他想起来,在办公室抽屉还有点现金,是他向公司预支支付供应商的首款。得琢磨个法子,查立民垂头计划,然后买了一张票,坐上了地铁。

40分钟后,从地铁广播里播出的那些熟悉的站名,证明列车已驶入市区。一路上,查立民感觉四周的人都在盯着他看,他却不敢与那些人对视。好不容易熬到了车站,他低着头,匆忙走出车厢。

阳光和煦,现在已过了上班高峰,马路上行人稀少。上升的温度,让他身上的异味开始发酵四散。擦肩而过的人纷纷捂住鼻子,心里肯定费解,这个穿着还算体面的男人,怎么身上散发着比乞丐还要难闻的味道。

按照邓莞千身份证上的信息,她家就住在相隔两条街之外的小区里。

她在布偶里缝了自己的身份证,是为了什么?把查立民引到她家?她家是什么状况呢?父母都健在?有几个兄弟姐妹?还是孑然一身,空房子里留着关键的线索?

一连串问题又冒了出来。查立民不知道,但他知道如果这样像根馊掉的茄子走进居民小区,用不了多久,保安都会循着味儿“关注”他。

查立民继续往前走,路过一个吃快餐的饮食店和一个弄堂口。他没走几步,又退了回来。弄堂口竖着一块牌子:惠民浴室。

池子不大,而且这个时间点,只有查立民一个人来泡澡。他站在没过腰间的水池中,肆无忌惮地搓着身上的泥垢。皮肤被擦得通红,他周边泛起了一层白沫。洗干净之后,查立民觉得浑身通透,他从保暖箱子里取出一条毛巾盖在脸上,然后双臂向后依靠在池子边休息……

“喂,醒醒。”

查立民被人推了一下肩膀,他猛然站立起来,身体不自觉地做出战斗的姿势。查立民夸大的反应,把对方吓了一跳。那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赤裸着上身,下面围了一条浴巾。

“我们要换水了,你可以到休息厅接着睡。”

查立民挠挠脑袋,认清状况,这才疲惫地从池子里爬了出来。他站在淋浴下冲完水,回到更衣室。把自己洗干净之后,那几件酸臭的衣服,是再也穿不上去了。

查立民看见,更衣室的西侧有个衣柜,里面挂着几件外衣,他左右环顾,趁着没有人迅速偷了一套出来。

几分钟后,穿戴整洁的查立民再次回到了大街上。

长治新村是个年代悠久的居民小区,由原来的三个居民点组成。小区里的居民楼,多数建于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六层楼高,看上去灰蒙蒙的毫无生气。居民楼沿着一条不宽的马路两边排开,中间还穿插了众多小巷子。这些式样相同的楼犹如分叉树枝上结的果子。

这一带查立民曾经来过,所以并不陌生。市政建设似乎把这里忘了,印象中,路边开张的那些小店,和原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查立民在找小区的入口,按照路边的门牌号,前方一个书报亭背后的大门应该就是。他拉拉不算太合身的外套,挺着身子走过了小区的门卫室。

“如果邓莞千家还有别的亲人,该怎么开口呢?或者这是她的独居屋,该怎么进入呢?布偶里除了身份证,没有钥匙,也没有纸条之类的信息。”他走在小区的绿化带边,想起刚刚进门时,铁门上挂着“谢绝推销”的牌子。

“好在是一楼,多少可以窥探屋里的状况。”

证件上写的是14号103。查立民绕着小区里的一个幼儿园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14号所在地。情况比他想象得还要顺利些,14号1楼西侧墙面的窗户开着,而且上面有小卖部的标志,邓莞千家人用自己家的房子开了一个杂货店。无论如何,总比唐突敲门要好得多。

屋里坐着个中年妇女,可能是邓莞千的妈妈,她背着身正在看电视。查立民稍稍安心。以她现在的状态,显然还不知道邓莞千已经不在人世了,那也说明吴宏磊还没有发现死者的真正身份。

虽然在这种情况下,冒出好心情不是很人道,但也没办法,事已如此,只能祈求运气能够尽快地回到自己的身边。

查立民清清嗓子,上前一步,敲了窗户的门。

“要什么?”中年妇女闻声回转,走到窗户边,拉开玻璃窗。

“给我一盒烟吧。”

“什么烟?”

“随便。”

“随便?”

“哦,那拿盒利群吧。”查立民补充道。

交了钱,女人把烟递到了查立民的手中,查立民看着她的脸,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妇女,完全找不到他想要的内容。

“怎么了?”

查立民的盯视,让女人起了警惕心,她手放在窗户的把手上,时刻准备将他拒之窗外。

“哦,不,阿姨,其实……”查立民解释着,“其实我是邓莞千的朋友。”

话音未落,女人脸上的表情骤然起了变化,而且是负面的,还没等查立民缓过神来,“砰”的一下,她重重地关上了窗户。

查立民没想到闭门羹是这样吃的,他怔怔地看着玻璃窗户里的女人,完全不明白,何以邓莞千的名字,会让她反应那么大。

好在女人并没有离开,而是奇怪地站在玻璃窗后,打量着查立民。查立民一脸茫然,于是就这样无声地对视着。女人夸张的表情略有平复,似乎在探究查立民的身份。他不知所措,只能堆起一个尴尬的微笑。

过了一会儿,女人的手再次搭上窗户的把手。查立民看出她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把窗户开了一条缝隙。

“你是邓莞千的朋友?”

“阿姨,我是。”

“哦,我是她的妈妈。你有事儿吗?”

“我……”查立民语塞,事儿是有事儿,可是怎么说呢,“我……”

还没等他继续,邓母右手抬了起来,她指指门的方向,竟然说道:“有事儿的话,进来讲吧。”

房间没开灯,所以很暗。大概是采光有问题,查立民隔了一根烟的工夫,才适应昏暗的光线。屋内的陈设简单但很干净。客厅靠窗的位置,堆放着小卖部所用的货品。

“坐吧。”邓母拉过一把椅子,移到查立民面前。

查立民坐下,顺势打量这个房间。摆设简单,一目了然,环顾一周之后,他坚持自己的结论。视野中仅有一张桌子和一张茶几。桌子上有三个碗,上面倒扣着盘子,应该是吃剩下的饭菜;茶几上有烟缸。除此之外,就只剩下暗红色的靠背椅子。

查立民把视线收回来,接过邓母倒的茶。

“谢谢阿姨。”他从口袋里掏出刚买的烟,拆开,取出一支递给邓母。

“你怎么知道我抽烟?”

查立民指了指烟缸里的烟头。

邓母笑笑,摆摆手:“我不抽,是邓莞千她爸抽的,没事儿,你抽吧。”

查立民想了想,悻悻地将烟又重新装回烟盒,脑子在思考着如何开启话题。他对邓莞千一无所知,现在却想知道她的一切。

“生意还好吧。”查立民脑袋转向堆放小商品的货架。

“还行,都是小区里面的老朋友,他们知道我身体不好,时常来照顾生意。每个月挣点菜钱。”

“那就好。”查立民敷衍着。在这一刹那,他突然有种把真相和盘托出的冲动,与其在这儿绕圈子,不如把所有的事情摊上桌面,一起想对策。

可是邓莞千的母亲——这个普通的妇女,能够接受突如其来的打击吗?

“如果邓莞千还在原来的单位做事儿,我现在哪还需要守在这个小店呢。”寒暄过后,邓母有些失落,她别过脑袋,眼眶泛红,“我腰不好,很多重东西搬不了。”

看这样子,她们母女之间有些隔阂,查立民想。

“她原来的单位多好,事业编制,多少人想进都进不去,为什么要去做记者呢?”也许是因为很久没有邓莞千的朋友来过家里了,邓母的倾诉欲显得很强,这是好事儿。

“是啊,是啊,很多时候,人总是身不由己,她为什么会换工作,我还真不太清楚。”查立民套着邓母的话。

“还不是因为她那个在《新城市报》做记者的同学,自己移民也就算了,可偏偏还介绍邓莞千进他们的报社。”

查立民愣住了,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情又翻滚起来,《新城市报》?这不是林春园失踪前实习的那家报社吗!十年来,报纸的名字都没改过。

“你说的是那个周报?”他在确认。

“难道还有其他的报社吗!”邓母一脸愤恨,“你知道吗,网上都说记者是危险性很大的一份职业,一开始我还不相信,可是,可是自从邓莞千换新工作第一天起,我就觉得她变了。”

查立民本能地往后一缩,听这意思,邓莞千从进入《新城市报》当记者那天,就是一切的开始?

“她跑的哪根线?”

“那我不知道,她总是要到徐州出差。”

查立民眼睛眨眨,好消息来得太快他反而接受不了。原来有关无法打破沟通僵局的担忧,一概不存在。邓母的滔滔不绝让查立民想要知道的信息滚滚而来,而且条条直捣黄龙。徐州,不正是林春园失踪前最后要去的目的地吗。

“你知道吗,莞千不止一次跟我悄悄地说过,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一定要我好好照顾自己。”邓母的语气开始悲伤起来,“虽然我不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她自己感觉得到危险。”

是啊,危险!查立民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题,邓莞千做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是什么样的内在动因,导致她可以放弃自己的父母而自杀呢。

一瞬间,邓母显得格外苍老,眼皮因为悲伤而耷拉着,皱纹爬满了额头,似乎白头发也在这一刻冒出了不少,谈起自己心爱的女儿,让她片刻老了十岁。

查立民一阵心疼。“阿姨,其实你不用担心,”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昨天还刚刚见过邓莞千。”

始料未及的是,这句安慰的谎言,却让邓母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怎么了?”查立民被她的失态吓了一跳,“我说,我昨天刚刚见过她!”

邓母的眼神开始变得可怕起来,她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她的朋友啊!”

“朋友?!”邓母缓慢地站起身,用冰冷的语气逼来,“你是她的朋友,难道不知道邓莞千在半年前就已经死了吗!”

查立民感觉身处冰窖,有股子馊掉的战栗从脊梁骨冲上头皮,寒意充斥整个胸腔,他都不会说话了:“死了?!”

“你到底是谁?”不知何时,邓母已经站到了电话机旁,“你再不说,我就报警了!”

“不是,我,我真的是邓莞千的朋友。”查立民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疯了,还是对方疯了,“阿姨,你先别着急,我有,我有证据。”慌乱之中,查立民突然想起来邓莞千的身份证。他把证件掏了出来,“我昨天真的见过她。”

邓母依旧保持警惕的怀疑,她瞄着查立民手中的这张塑封小卡片,然后慢慢地走了过来。

“你看,阿姨,我们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昨天真的见过她!”

邓母接过身份证,仔细端详:“这,这年龄、地址、身份证号都对,可她不是我女儿。”

“不是你女儿?”

邓母点点头,看到现在轮到查立民不相信了。“你以为我老糊涂了?”

“不是这个意思。”

邓母又坐了下来,从茶几底下拿出一个铁箱子,打开后,里面有个相册和诸多证件。查立民看着,照片中是邓莞千一家三口,还有她的毕业证、记者证等之类的身份证明。照片显示的女孩,确实不是邓莞千,而且一点也不像。

查立民有点明白了,邓莞千,不,应该是有引号的“邓莞千”,假造了身份,不仅假冒了林春园,还假冒了邓莞千。

查立民有点乱,一个长相酷似林春园的女人,假冒邓莞千的身份,在自己面前自杀,且留下了这唯一的线索?!

“我没骗你吧。”邓母说。

“我也没骗你啊!”

“你,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查立民难以作答。

也许有人也相信邓莞千不是死于意外?

“阿姨,邓莞千到底是怎么死的?”

邓母叹了一口气儿:“她是在去往徐州的路上,死于车祸。”

“车祸?意外?”

“可是我不信。”邓母语气坚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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