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听席上鸦雀无声,目光齐齐射向她。甄意脸红得要滴血,鞠了个躬:“是。”

她知道言格在后面看着,她不敢回头,又羞又惭,从未像此刻这般羞辱。

而她目光空茫,撞见尹铎犹豫而不忍的眼神,她莫名感觉,尹铎还会给她致命一击。而就在今天,她做律师的最后一场战役,会就这样,功亏一篑。

果然,戚勉再度被带上法庭时,尹铎面容严肃,提出了最后一个证人:戚行远。

戚勉忐忑万分,不明白戚行远怎么会成为控方证人。

甄意立刻反对,可尹铎坚持说这位关键证人是在历经“亲情与道德的挣扎”之后,最后一秒才同意出庭作证。而法官和审判员商议后,再次站在了尹铎一方。

尹铎询问戚行远:“你之前不愿意出庭作证,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戚行远面露痛苦。

“你现在为什么决定要出庭作证?”

“因为他做的事是大错,我这样包庇他,让他以后继续犯错,那会是我的罪恶。”他低着头,极度悲伤。

法庭上寂静一片,所有人都有预感;戚勉也预感到他要说什么,惊愕地瞪着眼睛,不能言语。

尹铎:“你之前说你那天不在那家酒店。”

“其实我在。”

“为什么撒谎?”

“因为我不想作证。”

“你认为,你可以作什么证?”

“人证。”

“人证?”尹铎问,“你看到什么了?”

“我没看酒店标识,走了楼梯间,我,”他捂住眼睛,声音颤抖,“我看见阿勉用打火机点燃一张纸,扔进了电梯间……”

全场哗然。

戚勉猛地震住,惊愕,惶恐,绝望,更有一种孩子般被遗弃的伤悲和愤怒。

“你说谎!”他猛地站起来,嘶哑而凄厉地吼,“戚行远!你他妈的王八蛋!我操你祖宗!”

他双眼通红,脸庞扭曲,几乎想扑去证人席,法庭顿时一片混乱嘈杂,几个法警冲上去扭住戚勉,把他摁在地上,法庭里戚勉的绝望而愤懑的嘶吼压过了所有人的议论声:“戚行远!我操你祖宗!我操你全家!”

他情绪太激烈,法警控制不住,拿出电棍狠狠打他,他蜷在地上,抽筋颤抖,骂不出来了,陡然放声大哭,悲痛惨绝:“不!爸,你不能这样送我去死,不能这样!我是你的儿子,我是你儿子啊!”法警制服他,把他带了下去。

法庭全然混乱,法官敲了几次法槌,才让大家肃静。

庭上闹成这样,法官脸色极差。甄意迎着法官恶劣的目光,站起身,表情毅然决然,缓缓道:“我方对控方提供的新证人及证据的合理性、合法性以及真实性提出质疑。”

她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站得笔直,依旧要为戚勉争取最后的利益。

法庭再度陷入诡异的安静。杨姿捂住额头,甄意太傻了,如此证据确凿,她还这样撑着,这是在为自己身上打上“为凶手辩护执迷不悔”的标签啊。全国人民都看到了,她是找死吗?

江江咬着唇,望着甄意的背影,那样瘦弱却笔直,像个战士,她有点儿想哭。

旁听席上,言栩也没玩魔方了,寂静地看着甄意,半晌,扭头看言格,愣了,他从言格波澜不惊的眼眸里看出了一种很少见的情绪:心疼。

……

法庭审理结束,法官和审判员退庭,由陪审团进行评议。不久后,甄意和尹铎共同被传唤到法官办公室。

才进去,尹铎就被法官一通臭骂:“你这些证据哪儿来的,为什么不提前报备?”

尹铎:“真的是前一秒才找到,在全城的垃圾里找一件衣服是大海捞针。至于戚行远,我的助手也刚刚才劝服他。之前他不肯出庭,才没列到证人和证据单里。”

甄意无声听着,她知道,她被戚行远卖了。

法官懒得看他,锐利地看向甄意:“你呢?戚勉说他泼的是水,是不是你教的?”

甄意摇头:“我没有!我不知情,现在也不能确定他倒的就是易燃……”

“我不管你和你的当事人是怎么回事,也不管你有没有撒谎!”法官打断,“甄律师,你可以为当事人争取权益,可以打擦边球,还可以钻法律的空子,但不能违法,不能曲解事实帮助罪人撒谎,否则你的律师执照会被吊销!这几年你冲得很厉害,但别得意忘形没了底线。你要记住,冲得越高,你会摔得越惨。”

甄意像被打了耳光,脸红得渗血,一直红到耳朵根。

她没辩解,法官已望向尹铎:“不惜一切,不放过一切,拼命找细节找证据,很好,请继续保持你的认真;但请注意你的方法,下次在庭上,我不想看到你的意外证据。”

尹铎点头:“是。”

“检控官把新证据交送警方调查鉴定,辩护人继续准备辩护。”法官站起来,“两个星期后,二次开庭,有没有异议?”

“没有。”

“没有。”

众人回到法庭。

“全体起立!”唰唰的起立声。

法官宣布:“对被告人戚勉放火烧人案一审一次开庭结束,陪审团充分考虑检控官被告人及辩护人的意见,进行认真的评议,由于控方证据合理性不足,决定于X月X日于南城区人民法院二次开庭。”

法槌落。

退庭后,甄意一出门就被媒体围堵:“是甄律师教戚勉撒谎吗?”

“甄律师的行为是否违反了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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