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何娇杏主动提及, 看刘枣花一走,程家兴就放下冬菇朝何娇杏走过来:“她打听到什么来跟你说?”

何娇杏笑道:“你就知道她是找我说闲话来?”

程家兴脸上明晃晃写着四个字:那不然咧?

“她先前才来过,走了没一个时辰又倒回来, 逮着你说得眉飞色舞的,还能不是知道了什么?”

何娇杏把刘枣花说那些转述过来。听说董小力跟他媳妇儿散了程家兴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听说董家兄弟还闹着,做弟弟的死心塌地的拖累大哥,做大哥的无论如何都想分家……程家兴啧了一声。

何娇杏拿胳膊肘轻轻撞他一下,问:“程家兴你觉得呢?董家能不能分?”

“除非兄弟之中有一个闯下天大的祸, 不然就分不了。他赌钱不是一两天, 闹了多少回都还在一个屋檐下待, 那甭管嘴上怎么说, 董家爹娘心里应该不愿意分。”程家兴这人不爱听别人嘴上说啥, 嘴上说的不作数,还得看他做了什么。

“真要这么拖着,对董大力夫妻不是好事。”

程家兴撇嘴,说:“他那兄弟是个坑, 他自己也有点问题,既然知道由着董小力去赌要出大事, 哪怕希望不大也该想法给他戒了。包括分家,只嘴上说一说也没用, 要是无论如何都想分办法铁定有,真栽在董小力这坑里也有一半问题出在他自己身上。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谁真能万事如意?不扯别家,看咱们,前头也出过许多事,还不是得靠自己迎头去解决, 到那节骨眼上你靠谁去?”

想起刘枣花说村里多数人都同情董大力,总骂董小力不是个东西。

程家兴这话倒是新鲜。

回味下来也有道理,都知道兄弟废了,还不拿出些强硬手段来,他不倒霉谁倒霉?

董家如今是整个大榕树村里第二受关注的人家,排第一的就是程家这头。不过两家受关注的原因却不同,程家是因为过得红火的日子,董家却像个笑话。儿子跟爹娘闹,两兄弟吵嘴,嫂子骂小叔……他家一天一个花样。程家兴说到董家多谈了两句,又听他媳妇儿何娇杏说周氏今年要回村来,他反应就淡得多,只道回就回呗。

“要是早个一年多,她对二哥兴许还有些影响,如今恐怕是没有了。爹就在老屋住着,我听他说过,后来这个二嫂人勤快不折腾也很关心二哥,媳妇儿巴心巴肺对他,就哪怕是块石头也该焐热了……”周氏改嫁之后再没回来过,长时间不见人,程家贵哪会去想她?就哪怕想到,那些事即便还记得,感情也淡了。

原先是两口子不假,分开之后你嫁了人我也娶了媳妇,已经是桥归桥路归路。

说是要回来,等见着她也是正月里了,那天何娇杏带冬菇去了朱小顺家里,跟她堂妹何小菊说话来着,就有人从朱家门前路过说刚才看见周氏,人果然回村了。

过路的也没要紧事,她还不着急走,又道:“她嫁出去这一年多两年也变了不少。”

“这话咋说?”

“嘿!前面听说她嫁去镇上,夫家条件还很不错,现在日子过得很好……我就不信。有几个二嫁能过得好的?二嫁多数配的都是鳏寡孤独残。清水镇上的事我打听不到,她是哪种我不清楚,就看那气色,哪有以前来得好?她是穿了个半新的袄子回来,人瘦,脸色发黄,我看比原先出老很多。”

到底当过妯娌,周氏的模样何娇杏能回想起来,再参照过路这乡亲说的,她对应着改了改,大概就知道周氏如今是什么样子。

何娇杏还琢磨着,就听何小菊问:“我听说她被休那会儿跟娘家闹得难看,她回来周家人是啥反应啊?”

这话她帮何娇杏问的。何小菊都没见过周氏两回,她嫁到大榕树村来的时候,周氏已经到清水镇上去了。想着那人曾是程家贵的媳妇儿,杏子她们没准会想知道她如今的境况,何小菊才开了口。过路的也说了:“周大虎家的是没啥好脸色,她娘还是高兴,不然咋说是亲娘呢?”

何小菊还要说啥,过路的就让她自己去看看:“我就瞅了一两眼,知道的也不多。”

不用去看,村里头有不少好奇心旺盛的已经往周家围过去了,难得周氏回来,大娘婶子都去问她嫁的到底是哪一家?具体是个啥条件?男人多大岁数?是做啥的?……

周氏避重就轻说了一些,正说着,忽然在人堆里见着个格外眼熟的。

那张脸哪怕化成灰她都认得,就是以前给她拆过许多台添过不少堵的刘枣花。之间刘枣花抓了把瓜子在手上,边看热闹边吃。

周氏看过去的时候,她视线跟刘枣花撞个正着,刘枣花顺势往前走了两步,说:“你满意现在的日子就太好了,我还怕你想不开回来搞事,那不耽误我们做买卖吗?!听说你是怀了娃才回来的,正好我现在那个二弟妹也怀上了,过几个月你们当娘的当娘,当爹的当爹,真是缘分啊。”

一听这话,周氏气着了。

看她笑脸都挂不住了,当娘的站出来要轰刘枣花离开:“你来干啥?我家不欢迎你!”

人要轰她,她反倒不肯走了:“这村道是你家的?你走得我站不得?”

“刘枣花你别过分了!”

“我过分?我咋过分了?两年没见她我想她啊,我惦记她,听说她回村我立马过来关心人了!”

关心?

这话说出来真是笑死人了。

她刘枣花还能不是过来看笑话的?

周氏不愿意让她笑话,尽量想让自己体面一些,但是穷酸气很难藏住,你过得好不好明眼人看得出,并不需要多说什么。

刘枣花跟周家的拌嘴时,朱老臭那媳妇儿也过来了,她是从河对面鱼泉村嫁来的,她娘家人上清水镇赶集时就见过周氏,大概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一过来就拆了周氏的台。

只听她问:“周妹子你嫁的是马老头吧?他倒是能耐,一把岁数还能叫你怀上!”

马老头……

一把岁数……

这信息量忒大了。

朱老臭那媳妇儿其实早就跟她关系好那些说过,只不过周氏太长时间没回来,不刻意去想大家伙儿都记不得还有这人,平常谈论她的实在不多。

她当时想着嫁远些能重新开始这盘算是没错,可既然不愿意被人知道自己现在其实并不如意,就不该为争口气大张旗鼓的回来。她以为怀上孩子就不同,想着等生下来自己就有了依靠,包括马家的东西她儿子都该有一份……特地回来就是想叫以前骂她那些知道,她能怀孕也能生娃!

周氏却不想想,她现在嫁的这个都是让儿子养的,那家做主的是已经成年那三个儿子,家当多半也是他们挣回来的,能给她吃饱就算好,哪怕她当真生下儿子,又能谋算什么?

人家已故的原配留下三儿两女,那家还真不缺个儿子。

这都是后话,只说眼下,周氏万万也没想到刘枣花还没把她怎么着,朱老臭媳妇儿一个照面就拆了她台。

这话一抛出来,立刻招来乡亲们追问,朱老臭那媳妇儿又很享受被人围着问话的感觉,当下就把回娘家时听说的全给村里人讲了。

“清水镇的马老头啊,本来就是在镇上做杂工的,啥都干过,他前面有个媳妇儿,原配给他生了三儿两女,这女人命不好,早些年就死了。她死了之后马老头把三个儿子拉扯大,又把女儿嫁了,现在他几个子女都不错,也有了一些家底,就可怜他孤孤单单一个,想给他找个老来伴!”

“要不一个被休的女人哪能舒舒服服嫁到镇上去?那家儿女就是指望找个人来陪伴外加照顾马老头……马老头一把年纪,岁数有我爹那么大,你们说他是不是挺有本事?还能把人肚子搞大了。”

这话一说出来,不少人惊呆了,还有些满是同情看向周氏。

休妻事件过了两年,时间能冲淡很多情绪,甚至能叫当初嫌恶她的生出淡淡同情。这些同情却不是周氏想要的,她当初被程家以两条罪名休掉,一个是吃里扒外,一个是成亲多年无所出。

现在她怀上,特地回来就是要让大家伙儿知道她是能怀孕的,并不是不会下蛋的鸡。

她为争口气回来,结果遮羞布让朱老臭媳妇儿扯了,现在既尴尬又羞耻,心里难受得不行,偏还有人不敢相信道:“这是真的?不能吧?周氏你真嫁了个岁数比你爹还大的糟老头?他比你大那么多指不定哪天人就没了,这人要是没了,你生下儿子也没用啊,老头子都没了前头那个生的儿子还能出钱养你不成???他们不管,你上哪儿弄钱来养你儿子??”

会这么说倒不是人心有多坏,而是见过类似的事。

老鳏夫娶续弦的,续弦岁数要是太小,等他一蹬腿儿后面可就苦了。

那几个儿子心要是好一点,给她一口饭吃,让她给家里做牛做马,把继母当粗使婆子使。遇上心不好的能把你东西搜走,再将人扫出门去,真走到那一步才是连个落脚处也没有,他不是人家亲娘,闹也闹不着的。

话是大实话,周氏不爱听,正常人都不爱听。

她脸色本来就不好看,这会让更臭些。

村里看热闹的越说越起劲,刘枣花听了几句,转身就走了。就有人纳闷了,原先刘枣花最跟周氏不对付,周氏落到这地步,她竟然没冲上去狠踩几脚。

“你这就走了?家里有事儿?”

刘枣花才莫名其妙:“听说她回乡了我来瞅一眼,瞅过了不回去还杵这儿干啥?等她请我吃饭?我家里还有个闺女,我回去带闺女去。”

刘枣花知道她们在奇怪什么。

说实话,乍一听说人回来了,刘枣花也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来的,真正看到周氏现在这样,听到村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这些话,她顿时就败了兴致。

想想自己在县里面盘了铺子,做着吃食买卖,挣的钱哪怕跟三弟妹不能比,放在本村那是顶顶多的。她干啥想不开非得跟周氏比较?以前互相较劲那是一家妯娌,现在八竿子打不着还比个屁。

“我先走了,你们也别都杵这儿,她难得怀上一个,让你们气得又把娃落了那不是造孽?”

朱老臭媳妇儿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完了,过来听热闹的全都闹明白周氏再嫁是怎么回事,既然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再留这儿是没啥意思。她们跟着也散了,三三两两的结伴往回走,半路上还嘀咕来着。

“原先还是老程家的媳妇儿,现在你看看,老程家日子多红火,她成啥样了?”

“程家富跟程家贵本来就是靠着程家兴的,至少要想挣钱得靠他。当初我就说,你没本事就别闹,闹起来把人惹毛了倒霉的还是自个儿。你看刘枣花把人巴结得好,进县里做买卖也带她,现在要钱有钱。周氏成啥样了?原先跟程家贵的时候,她模样看着比刘枣花好,现在看着比人老几岁,她还小一些呢。”

“好好的日子,拱手让给别人。”

“你看杨氏,那才是个稳得住的,人家说她她当没听见,骂她她也不生气,该喂猪喂猪,该喂鸡喂鸡,即便她没发起财,看那日子还是可以,这又怀了,要能生个儿子好日子在后头。”

“你们说程老二跟杨氏知不知道周氏回来了?他俩要知道该是啥反应?”

“散了两年多,现在这媳妇儿进门都有一年多时间,他还能有啥反应?当初还说他俩感情好,结果还是周氏先改的嫁,她先改嫁,程家贵能惦记她?”

……

伴随着周氏回乡,乡下又热闹了一番,本来有很长时间都没人议论她,现在有了。

除了议论周氏,大家会儿也在偷瞄程家贵和他续弦杨氏,想看他们两个做啥反应。

杨氏还是老样子,从她脸上任谁也看不出什么。

而程家贵,看着也从前一段感情里彻底走出来了,听到周氏的名字他有点反应,但不大。还说她现在过得好就好,怀孕了挺好的,生一个往后有个依靠。

村里人围着看热闹的时候,何娇杏从朱家院子回来,她站在自家院子里往远处看了看,哪怕听说周氏回村了她也没往那边凑。

正远眺着,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头上还戴了顶小帽子的冬菇迈开胖乎乎的小短腿过来了,她仰头瞅着当娘的,何娇杏注意到也会看过来,然后蹲下来跟她视线齐平,问:“咋了?”

“娘我饿了。”

“是饿了还是嘴馋了?”

“……”冬菇想了想,说她嘴馋了,要吃吃。

何娇杏站起身来,牵着她往灶屋去,看给弄点什么吃的。她这还没弄好,刘枣花就已经回来了。刘枣花习惯往这头跑,有个啥事都要跟何娇杏说说,他刚才见了周氏自然也想跟财神爷唠几句。

“弟妹你是没看到,姓周的看着跟以前大不同,她变了好多,她说自己过得还行,我看她吃了苦头。”

何娇杏就带个耳朵在听,她手上在掰干柴,掰断了往灶膛里塞,给闺女弄吃的。听了一会儿感觉应该给点反应,她才问了一句:“大嫂从前与她就不太对付,过去没吵起来吧?”

“你说怪不怪!原先我每回见她都忍不住想跟她作对,这有两年没见,今儿个看她那样,我竟然没啥想说的。要不是她瞧见了我,一双眼瞪得跟杏核似的朝我看来,我都懒得跟她搭话。”

“因为差距大了吧。”

刘枣花猛点头,说:“可能就像弟妹你说的,我就感觉犯不着跟她计较,失我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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