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香港回到日本之后,记者森田还沉浸在满意的幻想中:他的同事们还不知道山根和初子的关系哩!森田查清,山根在初子走后第二天也飞回日本了。

他首先感兴趣的是运动员山根罗曼蒂克式的寻欢作乐,如果他是和酒吧女郎勾搭,或者与年轻的女大学生结交,那么这种行为还没有超出诸如到某个地方去野餐一顿之类的一般消遣范围。但现在事情涉及的是一个已婚妇女,这就使得故事的全部情节特别耸人听闻,引人入胜。

从香港回来的第三天,森田顺便到编辑部去转了转。同事们立刻把他团团围住,问长问短,要他详细讲讲在香港的奇闻异见。森田并没有忘记讲舞厅跳舞的那段故事,当然免不了添枝加叶地撒了个小小的谎,说他如何花一百美金和一个阔绰女郎共度良宵的迷人情节。

正在说得兴高采烈的时候,编辑走了进来,张口就问:“顺便问一下,为什么你需要井户原夫人的材料?”

森田决定暂时不提山根的名字,回答说:“在那边旅馆里有一位太太出手大方,消遗娱乐非常阔绰,因此我想了解一下她的细节。”

“为什么她不花呢?井户原的钱多得是,最近他又成了经济界的名人。”

“这个井户原是什么人?”

“难道连这个你也不知道?这一下我就更加相信了,体育记者在与体育无关的一切方面竟无知到如此地步!”编辑冷笑一声,并简要地把井户原的事业,以及他和一个贵族家庭出身姑娘的婚事告诉了森田。

森田听着编辑的介绍,脑海中一篇危言耸听的文章的题目已经形成:“运动名将山根和著名企业家井户原的夫人关系暖昧,香港的热恋。”

“那么井户原夫人在那里到底搞了些什么名堂呢?”编辑问。

森田本想提一提她和山根的关系,但转而一想,感到时机还不成熟,因此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只是重复说:“我不过想了解一下,这个在旅馆里如此挥金如土、奢侈无度的女人是个什么人物!”

“难道你就为了诸如此类的区区小事,让我们把时间和金钱花在拍国际电报上吗?”编辑听了后极为恼火,“你不过是个体育记者,你何必去干涉与你毫无关系的事情呢?”接着编辑又补充说,将要从他的工资中扣除他打电报与编辑部给他回电的支出。

最后几句话使得森田很为愤慨,要知道他是为了报纸的利益在奔波卖力,现在虽然这样,那就算啦!他什么也不告诉他们了。如果决定发表这篇耸人听闻的文章,那也在别家报纸上发表。

经过对井户原和初子情况进一步了解之后,森田完全相信,井户原是财界的一个大人物,而他的妻子也属于上层社会的贵妇人。现在,他才恍然大晤,为什么初子在寻欢作乐时,行动如此谨慎小心,特地把山根安置在另一个旅馆里,以避人耳目。

一项有趣的计划在森田的脑子里逐渐成熟。总的讲,他是个不坏的体育记者,兢兢业业地完成自己的职责。但他无意中亲眼目睹了山根和初子暖昧关系的秘密,这就把他的思想引到另一个方向去了。

森田想追求两个目的:第一,他知道最近以来,由于观众对棒球的兴趣急剧下降,体育报刊的读者开始减少。然而有关棒球运动的消息在他们报纸上却占有重要篇幅。为了这个问题,甚至召开过一次体育报刊编辑的专门会议进行讨论,他们决定减少有关棒球的报导,而大大增加渔业和文艺随笔的版面。因此森田考虑,如果能巧妙地把运动名将山根和井户原夫人之间罗曼蒂克的恋爱史报导出去,这将是一篇轰动舆论的文艺随笔。这类随笔投合读者口味,合乎当前潮流,肯定会使他们的报纸远远地超过其它对手,报纸的领导当然也会因他的功绩而不得不重视他。

另一个目的……不,不,他当然不会这么干的……但是发表文章的目的最终能得到什么呢?无非是领导的夸奖和提高点报酬而已。因此为什么不暂时把这个消息当作秘密更加保守,以便在以后适当时候更有效地加以利用,获得更多的钱呢?而且现在报纸上发表有关棒球的材料大为减少,他很快就面临着失业的威胁,因此也不妨想想未来。为自己留条退路。

在开始行动前,他决定先设法查清初子的一些情况,这有二条路子,亲自去找仓田查问个水落石出。不过仓田和初子关系密切,特别友好,她会把森田的打算泄露出去,而初子就会立刻警惕起来。这条路很不保险,他决定不用为妙。

森田走进自动电话间,在电话簿里找到了井户原家的电话号码后,立刻拨号打了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显然是个女佣人。

“我是P银行总管理处的。”森田说了一家大银行的名字,而且特意自报是总管理处。他明白,一般来说,人们对总行比对分行要尊敬得多。“请井户原太太接电话。”

“请稍等一会。”电话中响起了流行的摇篮曲,大概女佣人把电话筒放在收音机旁边了。

“对不起,太太不在家。”很快电话筒里又响起了女佣人的声音。

森田明白,初子无非是不愿接电话,因此决定先从女佣人口中探听点消息。

“我是P银行的波边,”森田说了一个最通俗常用的名字,“我久未向您家太太问候了,因此想问一下她身体最近可好?”

“谢谢,她觉得很好。”

“那就好了。她从香港回来很久了吗?”

“前几天刚回来。”

“经过这样一次长途旅行,她大概很累了吧?”

“不,一点也不累。”根据女佣人说话的声调和口气,森田猜到井户原家里没有发生任何不寻常的事。这就是说,井户原显然还没有发现或怀疑初子和山根之间的不正当关系。

“很遗憾,没能在家里找到太太,那就下一次再打吧。劳驾你向她转达我衷心的问候。”

森田挂上了电话,接着又开始翻阅那本已经相当破旧的电话簿。

他找到了仓田家里的电话,而她那位于银座的沙龙的电话,却没有找到。

他拨通了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女人。是仓田太太的家吗?”森田问。

“是。”

“劳驾你告诉我一下,仓田太太在银座沙龙的宝号叫什么?”

“对不起,请问您是哪一位?”

“我妻子委托我打个电活,她对仓田太太的才干崇拜得五体投地,她想去拜访她的沙龙并订些时髦的东西。”

对方的声音显得很年轻,因此把森田弄得稀里糊涂,一开始他还把她当作仓田家的女佣人哩,不过很快他就猜到,和他通话的正是仓田本人。

“我的沙龙叫‘特鲁阿’,真对不起,我究竟有幸在和哪一位说话呢?”

森田被对方突如其来的这么一问,感到有些猝不及防,不知如何回答,那丰富的想象力也不知哪儿去了,因此随口又重说了一遍刚才告诉初子女佣人的那个名字。

“渡边。”

“谢谢您!您夫人在任何她方便的时间都可以到敝号来。”

“那就谢谢啦!”

森田挂上电话后,又考虑开了,“行啦,现在该找井户原了。去恫吓初子之前,应该详细地搞清楚,她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他已经从报纸和杂志上登载的有关井户原的文章中知道了一些情况,但这都是一般性文章,只给人一个轮廓。在这方面他对《金融》杂志的老板木山寄以最大的希望。人们告诉他,木山对政界和财界的大人物深有研究,手中所掌握的材料比任何人都多。森田不认识木山,他也明白,木山对区区一个体育记者是不会开诚布公的,因此又决定还是采用欺骗的手法。

他给《金融》编镊部打了个电话,但对方回答说,木山不久前刚出去。

“奇怪,这么说他大概已经往我这儿来了。”

“您是谁啊?”秘书略为迟疑了一下问道。

“我是R报经济部的。”森田说了一家有名报纸的名称,“事情是这样的,我们预定今天开个《圆桌》座谈会,所有被邀请的人都来了,只有木山先生没有来。”

“请原谅。”秘书说话的口气变得有礼貌得多了,显然报纸的名声起了作用,“木山先生没有在台历上注明拜访贵报……”

“那么我立刻就和他联系,他现在哪儿?”

“木山先生和东方运输公司的管理人员……会面。”秘书被达突来的电话弄得莫名其妙,随口说出了饭店的名称和地址,“如果需要的话,我立刻给他挂电话。”

“不打扰你了,我自己办吧!”

森田的心高兴得快要跳出来了。因为井户原就是这家东方运输公司的董事长,他估计这次会面约摸在晚上八、九点钟才能结束。“得找个地方打发达段时间,”森田就近进了一家电影院。

开始是放映政治新闻,然后是体育新闻,银幕上出现了在棒球运动员体育营拍摄的镜头。

当森田看见运动健将山根在海边拍的特写镜头时,他感到真是无巧不成书,这类巧合的偶然性真是太多了。

银幕上山根在向他微笑,这笑容似乎在催促他采取坚决果断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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