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之,今天反正已经晚了,坐爸爸的车去幼儿园吧。”

“好的。”

“那就快点吃饭。”

信之高兴得眼睛亮了起来。他点点头,立刻把叉子换到左手,叉起还剩在盘子里的炒蛋。弘之的眉毛颤动了一下,刚想说什么,结果又闭上了嘴,回卧室换衣服去了。

“……红鼻子小鹿——”

信之哼着儿歌向大门跑去。不一会儿,父子俩乘坐着的汽车声渐渐在远处消失后,治子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慢慢地回到餐厅。她还没有吃早饭,是不想吃。

信之的歌声还缭绕在她的耳边。信之有些讨厌音乐,长大后会好的吧。弘之对音乐很敏感。一般的乐器都能应用自如,所以好几次偏要信之学钢琴,但信之没有一次能坚持三个月的。这也会使弘之在内心里产生极大的不悦——就这样,准备进早餐的治子从信之的圣诞歌里产生了无限的遐想。

内藤被杀后,不知不觉地已过了一个星期。自从铃田加根子的企图败露,弘之被认定不在现场以后,治子常被警察叫去盘问,表面看来是找旁证,但实际上是接受审查,因为在他们看来,治子始终是最大的嫌疑犯。尽管加根子招认了,但丝毫没有减轻治子的嫌疑。然而,警察最终还是没有逮捕她,只是对她进行监视。这两三天里,治子的周围没有一点儿动静。

据弘之委托的辩护律师讲,警察无法认定是治子作的案。凶器是内藤自己带着的,难道治子这样一个女人,仅在15分钟内就能轻取男子手中的凶器行凶?警察对这种可能性抱有怀疑。而且,内藤受伤的部位、角度等,和治子的身高稍有不符。

最初受到盘问时,治子总是愣着神儿发呆,但以后渐渐地不介意起来,对受冤枉的恐怖不可思议地淡薄了。是清白者的坦然,还是坚信会水落石出?然而,最顽固的莫过于事实了。

同时,治子又料想不到地为另一种“事实”感到抑郁。通过这起事件,她切实地体会到自己内心里有一种琢磨不透的惶惑。

真正的施主是谁?在K署,高村刑警告诉她内藤敏男不是施主的一瞬间,她感到了莫大的宽慰。那号人不是信之的父亲!同时她又本能地感觉到另一种强烈得超越了理智的愿望。“要找到真正的施主!”否则,她将得不到安宁。

城之内医院里好像还保存着当时的卡片。上面记录着施主的、被认为永远不会泄露的名字。

案发以后,彩场家里暂时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弘之反省到祸根在于轻信加根子,向她泄露了家庭内部的隐秘。他确认了加根子怀的不是他的孩子,也认清了加根子的卑劣本性,终于良心发现回心转意了。

面对警方的追查,弘之和治子都无意识地表现出一种本能:要保护信之!这使夫妇间的心境渐渐地靠拢。可以说,在信之的问题上,夫妇俩经历了一场考验。

在这场考验中,治子在不断地加深理解,丈夫的努力和心路历程越是复杂,她的脑海深处越是会浮现出施主的幻影,并超过了对丈夫的厌恶。

信之的真正父亲——她相信只要有决心就一定能够找到。

事先知道就好了。不知今后又会出什么事,应该尽可能先弄清施主的来历。

治子调整着自己的思绪。去城之内医院查访。院长决不会很爽快地把施主的名字告诉她,他连警察都没有说,更何况她是当事人了。无论怎么请求,他都不会吐露半个字。

她常听人说,新院长是个刚正不阿的人,不像他那孩子般的外貌。但是,只要卡片没有销毁,办法总是会有的。

弘之早就和客商约好去冲绳旅行两天。他出门的那天下午,治子决意往城之内医院打电话。她之所以选择午休时间,是因为这时院长正在另一幢主楼里进午餐,只有护士在。

“对不起,请您找一下稻垣女士……”

稻垣富美子已经五十多岁,在城之内医院是资格最老的护士。治子常听人说,她是老院长从公立医院带过来的人,有能力但也很难与人相处,特别和现任的年轻院长常有冲突。而且,稻垣这老处女对金钱的欲求特别强烈。这是治子分娩住院时从一些小事上观察出来的。

不一会儿,听筒里传来了稻垣高亢的声音。治子自报了姓名。

“哎,是您啊,很久不见……你们都好吗?”

她显得非常高兴,好像全然不知道与内藤事件的关联。

“很好,谢谢您了。”治于简单地应酬道,“稻垣君,方便的话,今晚能赏光来我家吃晚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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