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麻烦你啦……”管理员相田,弯腰面露恭维笑容行礼道。他和昨天一样,穿旧部队制服,腰间扎的是毛巾,冒出上衣的下摆。头发虽剪短,伹由于满头银白,若只见头部,别有一番风貌。

“没有什么。”警察答道,“刚好巡逻中路过宿舍门前,那位女演员突然跑出来……”

“是的……真……”管理员暧昧地应道,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

“信浓先生怎么样啦?”

“镇静多了。早上喝了一杯牛奶后又回房里去了……”

“樫村先生呢?”

相田盱眼看了一下警察,几条粗皱纹浮在凸出的前额:“早上有他挂号信,可是按管理室电铃……”

他说明,管理室有数枚按钮,按铃时房间电铃会响。

“……可是按了几下都没有动静。于是我跑去二楼房前叫他,他都没有起来。由于有过昨夜的事,我有一点担心。”

“是不是吃安眠药睡觉的?”警察轻描淡写地问道。

“可是那样的铃声都吵不醒,真怪呀,而且由门缝可见到灯光,他睡觉一向有熄灯的习惯。”

“……”

“还有起居室隔壁卧房面向马路的窗户,有一面开着。他老认为夜雾有毒,所以应该不可能开窗户睡觉。”

“那就奇怪了。”警察呐呐说道,“好吧,我陪你去看看。”

“拜托你了。”

他向坐在办公桌的同事,无言地打个招呼便走出派出所。外面是晴朗的好天气,头顶上有老鹰的叫声。

“我真有一点心绪不安。因为他是惹人憎恨的人。”上身略弯地走着的管理员说道。话虽自己提出,他又不欲说樫村坏话似地。

“那个人吗?”

“这么说虽不太好。譬如他对前任太太,也实在太过分。最初是爱得要死,半哄半骗地结了婚,不久却又生厌,于是拳打脚踢对待她,残暴异常呢。”

“他是异常者?”

“也许是吧。他一向都是这种作风,我总认为有一天会受到报应。”

从派出所至南风庄,距离不到三百公尺。路面都是柏油路,上班时刻已过,几乎没有什么行人。

“你们公寓的住民,大多是怪人呵。听说没有一个正常的上班族?”

最近才调来的这位警员,似乎对南风庄没有认识。

“没有。南风庄是为了南风剧团独身干部,特地兴盖的宿舍。”相田骄傲地说。

转过公用电话亭,便看到两层楼建筑的南风庄。由于毗邻市中心的住宅区,空地不大,但青色的磁砖墙和蓝陶瓦屋顶,使这幢西班牙式建筑,显得十分突出。只是水泥砖砌的围墙,稍显粗糙,不相称而已。

二楼面向马路的一面窗户开着。

“那便是樫村先生卧房的窗户。”管理员指着窗户说。乳白窗帘在春风中飘荡着。

“我先看看公寓内部。”警察说。

入门处右侧为管理室。走廊向左右方伸展,正前方则为有扶手的阶梯直通二楼。爬上楼梯,在走廊中段南向的房间便是樫村的住房。

似乎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对侧房门开了,一位身材高大的女人探头出来。她发型怪异,有如西洋女叫化的扮相。

“呃?”她欲言又止,默默跟随管理员背后。卸下粧的扁平脸蛋,露出十足好奇的表情。

亲眼目睹了从门隙及钥匙孔透出来的红光,警察亦加深了疑惑。他连连敲门,并叫喊樫村名字。但都没有回音。

“奇怪?”

他手握把手左右转,推拉,好像上了锁,动都不动。

“奇怪吧!”

“拿钥匙来,打开来看比较好。”

“我没有钥匙。”管理员辩解般地说道。

“你墙上不是挂着钥匙?”

昨夜送樫村回房后,在管理室管理员曾以茶款待他,当时他看到墙上有钥匙。

“那是……”管理员搔头说,“钥匙前天过平交道时,不慎掉落,来不及捡就被电车辗坏了。”

“嗯?”结实的警察面孔,露出困惑表情,“那有没有不用钥匙的开门方法?”

他呐呐说要查看合页。若是普通合页尚有抽出轴心之方法。但这却是隐藏式合页,除非把门扉破坏,即无从打开。

“那就从窗口进去,有没有梯子?”警察问道。两人说话声逐渐提高,走廊也出现一张张演员脸孔。毕竟是时髦行业,他(她)们身上的睡袍不是粉红色便是枣红色。信浓冬人却已换上长裤与毛线衫,一手拿着卷起来的周刊杂志。

“附近木材行有梯子,我去借。”管理员说。

“我也一起去。我警告各位,请别碰这个门。信浓先生,这儿就交给你负责。”警察吓唬道。信浓反射地颔首,将厚重镜片底的神经质目光,投向那扇门。

向木材行借到的梯子很长,是竹制的,警员、管理员及木材行店员,三人一路磕磕碰碰的,好不容易才搬到了南风庄。

进门后欲沿水泥薄墙走向窗口下面时,警察不禁停住了脚。昨夜没有注意到,前面是一片刚整理得十分平坦的花坛,在那黑色的泥土上,此刻已长出淡绿色的双叶嫩苗。

花圃里还分门别类地竖起小木牌,并写上翠菊、金莲花等花草名称。如果有人从那开着的窗口出入过。当然会在此花圃上留下脚印才对。但是花圃的松土上却连猫狗踏过的脚印都没有。

怎么办?警察以采问目光瞧管理员。

“没有办法,我们走边缘好啦。”

“好可惜,才刚刚抽芽。”

经过商议后,三人又七手八脚地通过花圃;把梯子竖立在窗口。然后由木材行店员扶住,警员和相田相继往上爬。竹制的梯子,每当他们踏上一步,便如橡皮一般地弯曲一次。

在店员仰望中,他们爬到窗口,一伸手抓住窗框便轻易地进屋里去了。

卧房看来并无异状。床头柜上搁有空水壶,与看到一半盖放在那里的书籍。通起居室的门关得好好的,从隔房听不到一丝声音,反而突然激起两人的不安。

警察因紧张而紧闭双唇,小心翼翼地梭巡着;浓眉、晒黑的脸孔,似乎给管理员一种信赖感。

警察取出手帕,轻轻包住把手,小心消除指纹,推开门。当门打开时,管理员看到了预料中之情况,也不禁屏住气了。

“你就站在那里,我进去看。”警察的声音,似乎也有些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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