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斗篷男子摇头, “不必, 留着她可能还有用。马上就是月圆之夜,晋王能不能熬过这两日还未必可知。他若是再不疯, 那就逼着他疯!”

斗篷男子中气十足, 言辞之间, 透着一股子狠厉。

“是!主子!”黑衣人应下之后, 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是夜, 一声巨响划破了晋王府的宁静。

影卫护院等人几乎瞬间开始防备, 每每王爷犯病, 整个晋王府都会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晋王是他们的天, 若是晋王倒了, 他们这些人无一个能幸免。

奎老披着大氅推门而入时, 见赵澈已经打碎了床头价值连城的细颈印兰花纹的陶瓷。

奎老面色大惊,从北燕归来之后,王爷已经许久不曾这般发病, 更何况这两日明明已有好转的迹象,“王爷!王爷你感觉如何?”

赵澈头颅紧绷,额头溢出薄汗, 一手撑着床柱,天寒地冻,他身上只着一件雪色轻薄中衣,难以忍受的剧痛使得他呼/吸/不/稳,道:“有人在/吹/箫。”

奎老年纪大了, 睡的本来就浅,自是听不见任何声音。

不过自家主子身子异常,他说是听见了,那便是真的有箫声。

奎老当即给赵澈施针,片刻后依旧不见好转,在旁人看来,长夜寂寥,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可对赵澈而言,这箫声却如蛇信子般钻/入他的耳膜,之后钻/入他脑中,反复翻/转/搅/动。

“嗯——”赵澈疼的闷哼了一声,一拳头砸断了床柱,手背上溢出丝丝鲜血,他额头青筋凸起,像是隐忍着巨大的痛苦。

奎老见根本压制不住,忙道:“王爷,你得来的药方呢?都这个时候了,王爷又何须再防备我!”

赵澈强忍着头颅炸开的不适,“不是防备神医,只是……”

罢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还不能死!

不能就这么死了!

“小九!”赵澈高声唤道。

“我在!主子!”红九从门外窜了进来,一瞧见主子这样痛苦,少年的小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去……把郁棠给我带来!”赵澈道。

奎老和红九皆怔住。

奎老一听,“郁棠”二字定然是姑娘家的名字,深更半夜,将人家姑娘抓来,王爷这是要作甚?

红九慌乱,“郁棠?王爷,郁棠是谁人?”

奎老似乎想到了什么,胳膊肘戳了少年一下,“就是陆夫人!”

红九大惊,他虽是不懂男/女之事,但想来王爷是想借用陆夫人转移痛楚,这般想着,红九当即应下:“王爷,我这就去!”

红九一离开,奎老就僵在了屋内,对赵澈的病况,他数年来花了不少心思,虽然是铲除病根依旧束手无措,但好歹能够压制一些,像今晚这种状况,当真好些年不曾遇见了。

奎老绷着一张老脸,“王爷……陆夫人虽美,也治标不治本,还是得研制出解药方可啊。”

钻心刻骨的疼痛,使得赵澈额头的汗珠滑落,衬着他这张脸,竟然显得无端妖异俊朗,单是看他的指尖掐入了床柱,便知这次头疾来得有多猛。

“她可行。”赵澈体内的气/息已然乱了。

奎老:“……”若是美/色/可行,那还要他这样的医者作甚?

奎老担心会影响了赵澈调息身子,就不再多言。

……

郁棠睡得很迟。

血灵芝被陆一鸣夺走,她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伤的太严重,一整晚都是辗转难眠,到了最后无法,只好让侍月备水沐浴。

泡在浴桶中,她整个人没入水里,直至尝到窒息感之后才冒出头来。

下一步,她该怎么走……

总不能还是如上辈子一样,每一天都过的身不由己。

她要好好谋划……

定要好好谋划……

从浴桶出来,郁棠兀自擦拭穿衣,正系好小衣系带时,她总觉得不知哪里吹来一阵清风,但一回头时,却什么也没发现。

红九躲在暗处,手默默的碰到了自己基本可以忽略的小馒头,又看了看郁棠的傲/然/雪/峰,顿时明白了自家王爷为何会对陆夫人这般不一样。

果然是王爷看中的女子……真真是和旁人不一样的呢!

红九不再拖延,指尖银针倏然之间朝着郁棠/射/了过去,在郁棠昏厥之际,红九上前,果断且又火速的用披风将郁棠裹住,趁着夜色离开了陆府。

不多时,红九扛着郁棠迈入了赵澈的房间,奎老以防他的头疾更加严重,遂并没有离开。

王爷的床榻,从来没有人碰过,红九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站在原地,如实禀报,“王爷,陆夫人才刚沐浴不久,我已点了她的睡穴,确保万无一失、毫不破绽、滴水不漏!王爷请自便。”

赵澈:“……”

奎老为自己捏了把汗,他老人家年事已高,耳力不行,什么都没听见,躬着身子,道:“王爷,时辰已不早,王爷早些……睡下。”

说着,奎老躬着身子麻利的离开了屋子。

赵澈端坐在床榻边沿,清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一个眼神扫了过来。

红九全当自己领悟了自家王爷的意思,扛着郁棠上前,将她放在了榻上,离开之际,红九眨了眨水润的大眼,“王爷,陆夫人她如若凝脂、柳/腰……”

“出去!”赵澈沉着脸,低喝了一声,“此事不得让第四个人知晓!”

不能让第四个人知晓?

也就是说,除却王爷自己、奎老,还有红九之外,再也不能外泄。

“是!王爷!”

红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将郁棠的美说出来,似乎生怕自家王爷不能体会似的。

他很快就退出了屋子,守在屋檐吹了半天冷风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王爷该不会仅仅是抱一下吧?

红九,“……”王爷这样是不行的啊!

……

屋内,郁棠就在躺在榻上,她身上裹着一层宽大的裘衣,只露出了半边精致白皙的小脸,但即便如此,也能从外看出身段玲珑曼妙,凹陷出绝妙蜿蜒的弧度。

赵澈的头疾缓解了不少,耳边无数杂音消失大半。

端坐片刻,赵澈的眉头越蹙越紧,不过,眼下没有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他自是不会委屈了自己。遂,广袖一挥,拂下幔帐,他顺势躺下。

二十四年来第一次与女子同床共枕,赵澈表面的冷淡神色,与坊间传言几乎一致。

晋王他不好女/色。

然而,头疾消失,赵澈毫无睡意,全身心的舒畅与放松让他多出了之前不曾有的注意力。

赵澈缓缓侧过头,目光落在了郁棠身上……

赵澈虽是身份矜贵煊赫,但同时也备受忌惮,一个手握重兵,且又是先帝嫡亲血脉的先太子,可想而知,他的身份地位对皇权有多大的威胁。

赵澈手握三十大军,朝中能与之抗衡的唯有郁大将军。

赵澈回京已经三年,他这人性子阴晴不定、喜好不明、不近女色,唇间虽总是似笑非笑,但眉心从来都是蹙着的。

赵澈一到场,郁将军起身相迎,“让王爷见笑了,今晚无非只是家务事,王爷请稍等,待我处理一切,这便亲自款待王爷。”

赵澈微颔首,目光落在了郁棠脸上。

这张脸很漂亮,甚至可以说是惊艳,是那种牡丹花一样的娇媚。郁家大小姐归来了,她又被人拿剑抵着脖子,甚至已经见红了,这小女子却是一派泰然自若,宛若过尽千帆之后的卓然。

若非是年纪看着还小,都会让人以为她已修炼成精,竟能这般镇定。

赵澈一想到今晚在陆府抱着她时的感受,他不由得眉头蹙的更深。

是巧合?

还是这女子别有心机?

为什么偏偏靠近了她,他就能免除一切狂躁?

赵澈往前走了两步,离着郁棠尚有一丈远的时候站立。

果然!

头疾隐约消失了。

他自幼可以窥听旁人心思,但这种能力并非是天赐,与此同时带来的还有极大的痛苦,只有在万分注意的情况之下才能窥听别人心里的话,可一旦那样做,他也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故此,赵澈不会轻易窥听。

赵子翼咽了咽喉咙,对这位爷爷辈的皇叔祖,他自然是不敢招惹的,但为了郁卿兰,他必须要让郁棠答应让出血灵芝。

如今全京城皆知,血灵芝是赠给郁棠的,若是不经允许擅自强行拿走,必然会惹人非议。

况且……他也是要面子的,尤其是当着表妹的面……

故此,赵子翼依旧拿剑架在郁棠脖子上,再一次威胁,“说!你立刻答应将血灵芝给我表妹!”

血灵芝……

赵澈眯了眯眼。

原来血灵芝真的在这小妇人名下。

这时,郁卿兰脑中飞速的转了一遍,她知道自己穿入了一本书里,而郁棠正是这本书的主角,她自己则是白月光女配,只有让书中的男主和男配们都喜欢她,并且整死郁棠,她才能扭转剧情,才能活下去。

有了这个认知,郁卿兰红着眼眶走了过来,她本就长的娇嫩,才刚及笄的小姑娘,如晨间绽放的娇花一样清纯可人,她仿佛受了惊吓,“表哥!你做什么呀?还不快放开姐姐,那血灵芝本身就是姐姐的东西,我如何能抢过来?姐姐不愿意给我,那便算了,岂能……岂能这样硬抢?”

说着,郁卿兰哭了出来。

少女容貌姣好,哭的面颊粉红,真真是我见犹怜。

郁棠唇角溢出一抹玩味的笑意,衬的她愈发明艳。

赵澈目睹了这个画面,神色一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这厢,赵子翼见心爱的表妹哭的这般楚楚可怜,更是对郁棠恨之如骨,剑锋又靠近了一些,威胁道:“你这个女子怎的这般恶毒?!我表妹乃将军府大小姐,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占了表妹的身份还不够,怎么能这般狠心对她?!你若不同意,我便直接去拿!”

郁棠就是不松口。

血灵芝是她的命,她不能答应。

郁棠淡定自若,她与陆一鸣对视,这个人是她喜欢了数年的夫君啊,她此刻性命有虞了,他还在站在那里毫无所动。

郁棠啊郁棠。

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痴心妄想的以为,这个人心里可能有过你呢?

他不可能在意你的生死,不可能在意的。

你就连郁卿兰的一把伞都比不上,如今还执念什么呢?!

陆一鸣被她看的心里发酸,像是被人撒了一层醋,悄然无声的憋闷。

他吞咽了几下,也抬步上前,一手拉住了郁卿兰,似乎是担心她被赵子翼的剑无意伤到。

陆一鸣,“四殿下,你先把人放开吧,我自会劝说她。”

赵子翼冷笑,他将陆一鸣视作情敌,更是看不惯他盯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做派,“哼!陆一鸣,枉你曾是表妹的未婚夫,我表妹走丢这么久,你都干了些什么?你现在娶了别人了,还来管我表妹的事!”

陆一鸣噎住。

郁卿兰是他看着长的小娇娇,他至今还记得她在自己身后一口一声喊着“陆哥哥”的样子。她幼时那般可人,粉团一样的小人儿,他抱着她都舍不得撒手。

后来她走丢了,他自然是焦心竭虑,可后来……

陆一鸣看了一眼郁棠,突然不太喜欢她脸上淡淡的从容笑意,又对赵子翼道:“四殿下,你现在这般行事,对谁都不好。”

赵子翼就是一个愣头青,从小就喜欢郁卿兰,现在自己喜欢的小姑娘回来了,他是恨不得掏心挖肺的对她好,别说是威胁郁棠了,他甚至可以为了郁卿兰去杀人。

陆一鸣看见了郁棠脖颈上溢出的血痕,他再也没有等,伸手就去夺赵子翼手中的长剑。

而就在这时,赵子翼本能去挡,两人争执之时,郁棠被当场甩开,赵子翼手中的长剑也挥了过来,整个过程仿佛被无限的放缓、变慢,她看见陆一鸣将郁卿兰拉开,护在了身后,然后一掌推开了郁棠,他眼神里的关切和在意实在是明显。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掉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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