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发生在贺县的这起连环杀人案,目前共发现三位受害人,分别是……”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会议室,会议桌旁坐着省厅和市局来的各位领导,身为刑警队长的李正,正在向他们汇报案情。

李茵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又瞄了一眼身旁的空座位。高伟诚凑了过来,低声问道:“路彦人呢?”

李茵摇摇头:“我给他打了几个电话,一直是忙音,无法接通。”

“神神秘秘的,昨天也没见到他人吧?”高伟诚好奇地说道。

“也不知道他干吗去了。”李茵担忧地回答道。

前天深夜,路彦突然打电话拜托她去调查一件事情,而且一定要秘密进行,不能告诉别人。李茵心存疑问,但还是照他说的做了,没想到后来真的查到了一些东西。路彦知道消息之后,又神出鬼没地失去了联系。

“我们在犯罪嫌疑人孙某非法经营的地下诊所里,发现了受害人吴某的尸体……”李正讲到了案件的关键部分,桌上的领导对他的发言纷纷点头表示肯定,他的脸上不禁洋溢出自信的笑容。开会之前,李正跟领导们打招呼时,众领导纷纷与李正握手,表示着称赞和祝贺,让他感觉很受用。

“他不会是回省厅了吧?”高伟诚打断李茵的思绪,小声问着。

“那他肯定要打招呼的啊!”李茵又看了看手表。不过说来也奇怪,她记得当初路彦说8月11日就要回省厅的,现在已经是8月12日上午了,难道他真的不辞而别了?

“奇怪……”高伟诚奇怪地嘀咕着。

“根据孙某死亡现场的种种迹象和证据,我们认定这是一起发生在密室里的自杀行为。”李正朗声说道,“我们在嫌疑人孙某随身携带的行李包里,发现了一个黑色电棍。经过比对,这个电棍与三名受害者身上电击伤伤口的形状完全吻合。自此,连环杀人案中,孙某犯罪的人证物证俱在,我们认定连环杀人案的凶手非孙某莫属。”

投影仪上,放出了电棍的照片,众人纷纷注目。

随着李正的继续发言,人们对这件案子的疑惑越来越少。不过还是有人提出了问题,一位市局的领导问道:“嫌疑人孙某的犯罪动机是什么?”

李正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我们调查发现,孙某长期在地下诊所秘密地给年轻女性做人流手术,而且免收费用。这不禁让我们产生了疑问,他那么忙的一个医生,为什么要做这种无偿奉献的事情呢?为什么只选择年轻女性呢?这种奇怪行为的背后,是否还隐藏着别的条件或交易?果然,近日,有两个高中女孩来我们贺县公安局报警,举报孙某曾经侵害并威胁过她们。孙某在给她们做手术时,都提出了发生性关系的要求,说以此代替医药费和手术费。在遭到拒绝后,孙明对她们进行了恐吓,威胁要杀死她们再把她们的尸体扔到荒郊野外。两个女孩都承认在被迫的情况下,遭到孙某的猥亵,但因为胆小怕事,直到今天才敢说出这件事情。这是她们报案时的笔录。”

李正把笔录递给王局长,王局长和众领导传递着看了起来。李正接着说道:“林依芸、陈怡和吴蝉她们三人尸体被发现时都是全身赤裸的,其中,吴蝉的尸体有被性侵的痕迹。我们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林依芸、陈怡和吴蝉之前都曾是孙某的患者,都与其相识,所以我们可以认为,当初孙某对她们三人都提出过发生性关系这一类的要求,可能是因为她们被拒绝之后,孙某恼羞成怒,才在日后寻找机会把她们杀害了。”

李正的话音落地,众人陷入沉思。虽然孙明已死,没有办法再拿到口供,但是他犯罪的人证、物证、动机俱在,这个连环杀人案的真相确实水落石出,可以结案了。

高伟诚接过李正的话补充说道:“我们在调查孙某的背景时发现,不管是他之前在省城工作还是后来在贺县开诊所,都与患者或者患者家属发生过多起医患冲突,我认为在他儒雅的外表下,隐藏着一种暴戾的……”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高伟诚的话,众人的目光投向门口。李茵从座位上起身,上前打开了会议室的门。她吃惊地看到路彦走了进来,脸上挂满了深深的疲惫,来不及更换的创可贴都被染得黑乎乎的。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头发乱糟糟的,白衬衫沾着不少的泥和灰尘,手上拎着一个破旧的行李包。

“孙明不是死于畏罪自杀!他也不一定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路彦的音量并不大,但无异于一道平地惊雷在会议室里炸响了,一阵不安和骚动如涟漪一般在房间里扩散开来。

李茵吃惊地看着路彦,她从来没看过路彦神情如此严峻的样子,往日里那个有些不正经的人就像完全消失了一样。此时他挺着胸膛,直视前方,充满血丝的双眼里像是燃烧着熊熊火焰。

王局长尴尬地站起来,对着众人介绍路彦:“这位是省厅派来协助我们调查此案的路彦,在这个案件的调查侦破上也发挥了重大作用。”

省厅的人显然对路彦早有了解,此时都没有发话。王局长扶了下眼镜,沉声问道:“路彦,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是不是孙明还不能确定,所有指向孙明犯罪杀人的证据并不坚实,而且我现在也发现了这起连环杀人案新的嫌疑人。”

“什么证据不坚实?吴蝉的尸体在孙明的地下诊所里被发现,凶手除了他还能是谁?”李正一脸尴尬地看着路彦。

“这是跟孙明诊所门外同款的黄铜锁,”路彦从背包里拿出一把锁和铁丝,把铁丝插进锁里一阵转动,手中的锁便应声而开,“这种锁的安全性能并不高,别人可以轻易打开孙明地下诊所的门,把吴蝉的尸体放进去。”

“而且,我第一次进入孙明那个诊所的时候,里面的料理台、手术台、病床等地方都蒙着厚厚的灰尘,可是诊所的地面偏偏又干干净净,简直是一尘不染。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人们会只打扫地面而不管房间里的其他东西呢?”路彦停顿了下,看着众人思考的表情,“我想是为了消除留在地面上的脚印一类的痕迹吧!如果孙明最近才把尸体藏到那儿,他根本没有必要打扫地面清除脚印!因为只要藏在他诊所里的吴蝉尸体被发现,那他肯定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可是我觉得,把这个作为他人把尸体放进孙明诊所的证据是不够坚实的,万一孙明就是那种只喜欢打扫地面,不喜欢打扫其他东西的人呢?或者那天尸体在地上留下了明显的血迹,又或者是孙明没有时间去打扫其他地方了呢?”高伟诚开口问道。

路彦点点头:“你说的这种可能当然存在。但是,吴蝉尸体在孙明的地下诊所里被发现,并不能直接证明是孙明杀害了她。把在孙明诊所里发现尸体作为孙明犯罪杀人的证据,存在被人利用的漏洞,是不够坚实的!”

会议室里一阵骚动,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李正疑惑地开口问道:“可是如果孙明不是凶手,那他为什么为躲避警方的追查而逃跑呢?”

“对啊!如果孙明不是凶手,那在他的包里发现的电棍是怎么回事?”高伟诚继续追问着,“那可是个密室,不可能是别人放进去的吧?”

“关于孙明为什么逃跑,我待会儿再解释,我们先谈谈那个在他包里发现的电棍。什么人会蠢到在逃亡路上把自己行凶的凶器随身携带呢?虽然那电棍与几个受害者身上的伤痕相匹配,但是这不能证明孙明包里的电棍就是行凶的凶器,因为市场上买这款电棍的人还有很多!现场并不是密室,也存在别人把电棍放到他包里的可能。所以仅仅因为在孙明包里发现电棍,就认为是孙明犯罪杀人,也是不够严谨的!”

李正问道:“可是在现场发现的电棍上面,只检测到孙明一个人的指纹!”

“也可能是别人擦掉了自己的指纹,再故意让孙明把自己指纹留在上面的。”

李正摇着头:“你的说法太勉强了……”

办公室的众人纷纷点头,人们小声议论着,大部分人还是赞同李正的看法,认为路彦的说法实在太勉强了。

“根据现场的情况来看,孙明的死完全是自杀,别人不可能进得了那个房间,你说那黑色电棍是别人放置在那儿的,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的话?”王局长问道。

高伟诚补充道:“我们根据正常的办案程序发现的证据,如果你非要给这些证据证伪,那也请你拿出证伪的证据!”

路彦提着包大步走到投影仪的前面,他站在会议桌的前方,脸上映着投影仪的白光,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我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孙明坠楼的那个房间并不是密室!”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寂般的震惊中,众人不敢置信地看着路彦。

“而且我可以断定,有人进入孙明的卧室谋杀了他,并且这人是孙明的熟人。”

震惊的情绪在办公室里蔓延,人们还在思索和消化路彦所说的话。

李正尴尬地看着路彦:“不是密室?我们冲进去的时候,大门的门闩可是从里面被紧紧锁住的啊!监控你也看到了,案发前没有人进过孙明的房子!如果孙明是死于他杀,那凶手是怎么进去的呢?”

“这个问题很好解释,凶手其实是从孙明卧室的阳台上进去的!”

“什么?”李正惊呼着,激动地说,“这不可能!他那个三楼卧室的阳台和二楼的窗外根本就没安装防盗窗,整个墙壁也很光滑,怎么可能有人能爬上三楼的窗子?”

路彦举起手中的一张照片:“在发现孙明的尸体后,我检查过他卧室的阳台,在阳台上的窗子架上发现了这个金属刮痕,我反复地问过孙明的情人严晓慧,她想不起来窗子上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刮痕。而这个刮痕很像攀爬工具的金属抓手留下的,所以,我猜测会不会是凶手利用某种攀爬工具的金属抓手扣住了孙明的窗子架,然后拉着绳子爬上阳台的?”

“这怎么可能?”李正不敢置信地说,“你说的那种金属抓手都比较重,凶手站在孙明卧室的楼下把它垂直向上扔去,怎么可能让它扣住孙明的窗子架呢?”

“垂直扔上去是不太可能,但是如果凶手是平行扔出这个金属抓手的呢?”

“孙明的窗子可是在三楼!凶手对着他的窗子平行扔出去,难道凶手会飞?”李茵也瞪大眼睛。

路彦摇摇头:“凶手当然不会飞。但是如果凶手爬上离窗户不远处的电线杆,再扔出这个金属抓手呢?”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高伟诚目瞪口呆地说道:“可是……可是现场那些电线杆离孙明的窗户都很远,凶手怎么可能扔得那么准?”

“从电线杆扔过去当然不大可能,但是可以在正对着孙明窗户的电线上,把金属抓手扔出去。”

“电线?”会议室里有人低呼道。

“对,就是电线,这个电线高度跟三楼的高度差不多,如果凶手顺着电线杆爬上电线,再循着电线爬到正对孙明阳台窗户的位置,扔出金属抓手,就能扣住那个窗户了。”

“可是,电线怎么能承受人的体重呢?”一位市局的警官问道。

“如果使用工具,让电线平均分担体重的话,一个成年人是可以挂在电线上的。”路彦走到办公桌的前方,把行李包里的照片掏出来,展示给在场的众人看,“我昨天返回到孙明的遇害现场,亲身做了这个实验。”

众人看向照片,只见路彦正挂在孙明房子外的电线上,背着工具,背后的靠包上一排钢圈分别圈住了头顶上的每一根电线。

“我拿我自己做的这个实验证明,只要用这些电线均分体重,一个成年人挂在这上面是没问题的。”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李茵惊异地打量着路彦,难怪他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原来是去金海县的现场亲身做这个实验了。看着路彦白衬衫上的一道道灰尘,李茵第一次从内心对他感到一股钦佩。

“可是凶手这么做,是不是太胆大了……”李正一脸的震撼。

“是的,凶手这么做,得满足两个条件:第一,当时周边没有人,要不然他会被人发现。孙明所在的这栋楼在小区最后一栋,入住率极低,事发时又是深夜,给他的行为提供了完美的外部条件。第二,昨天我做这个实验的时候发现,没过多久双臂就酸痛难以坚持,所以这个凶手必须身强体壮且上肢力量惊人,并受过一些专业的训练!”

路彦的话音落地,会议室静悄悄的,人们都在思索着路彦的话。

“不对!”李正想到一个问题,赶紧反驳道,“你照片上显示的这个金属刮痕是在窗架内侧,但是据孙明的情人严晓慧交代,孙明房间的窗子一直是关着的,在窗子关闭的情况下,金属抓手不可能抓到那个位置的啊!”

“所以当时窗户一定是开着的。”路彦笃定地说道。

“可是窗子的锁扣在里面,从外面是不可能打开的!”李正针锋相对

路彦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又重新睁开眼:“为什么不是孙明在里面主动打开窗子呢!”

人们一阵低呼,李正疑惑地追问:“什么?孙明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主动打开窗子?”

“如果凶手是孙明的熟人,并且在行动之前打电话给孙明让他打开窗子呢?”

“熟人?”

“我仔细回想过孙明的死亡现场,卧室和客厅各个房间都保持着干净整齐,家具都完好留在原来的位置,现场没有打斗过的痕迹,所以我认为,这个凶手能够在大半夜进入孙明的屋内还不引起一点骚动,他极有可能是孙明认识的人。既然是熟人,事发时又是深夜,凶手前去孙明躲藏的地方去找他,显然这个凶手对孙明的行踪极其了解,了解程度远超孙明的很多家人、朋友,所以我认为,凶手与孙明在案发前两天就有过密切联系,当然,这种联系的工具首先怀疑的就是手机。”

“可我们在现场没有找到孙明的手机!”

“那是因为孙明的手机被凶手带走了!”路彦语气肯定地说道,“孙明在逃亡的这两天里,为了躲避警方的追查,肯定不会用自己的身份证注册手机号码。所以,这种情况下警方很难发现孙明的手机,凶手也会认为,在杀死孙明后再拿走他的手机,会让警方查无可查。但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圣燕小区六号楼安装了室内分布系统,警方和通信公司能精准地定位那栋楼之前一段时间里的所有通话记录!”

路彦低头,从自己的行李包里找出一沓文件放在桌上:“这里是通信公司提供的圣燕小区六号楼区域近期所有的通话记录!这些天,我在这份通话记录的基础上,结合走访调查,把六号楼实名注册的住户的通话记录一一排除,最后只剩下一个通话记录无人认领。”

路彦拿起手中的文件,指着其中一条对众人说道:“这条通话记录的发生时间是在孙明遇害前半小时,通话双方的号码的身份注册信息都不属于六号楼的住户,所以这条通话记录只能是发生在凶手和孙明之间的,而这个通话记录里两个号码所属的双方,也证实了我的所有推理。”

“那两个号码的注册人,分别是谁?”市局的一位领导问道。

“通话记录中有两张电话卡:一张卡的注册用户叫李韦虎,另一张卡的注册用户叫薛力。李韦虎目前在贺县的辰风能源科技有限公司任职,名义上的职务是安全主管。薛力也曾在辰风能源科技有限公司任职,职位是保安,跟李韦虎是上下级的关系,并且薛力一年前就已经死于车祸。”

办公室里安安静静的,都在等着路彦接下来说出更重要的内容。

“薛力的这张手机卡,在他死后一直有人在给它充钱,我认为就是这张卡插在孙明临时使用的手机里,李韦虎来寻找孙明之前,呼叫了这个号码。那么,为什么孙明逃亡时用的手机卡会是辰风公司已故职员的手机号,还是一个死人的手机号?我只能得出一个假设,是辰风公司里有人给孙明提供了这张手机号码与其保持联系,而且在警方发现了孙明行踪后要前去捉拿时,他们的人提前赶到,杀死了孙明。

“而李韦虎这个人,他身高一米九以上,身强体壮,完全符合我推理出的凶手的体形特征。我之前在孙明的久仁诊所里就见过他,我可以确认他和孙明早就相识。经过我这些天对他的背景调查,发现他曾长期在东南亚生活,在马来西亚和泰国都接受过格斗训练,还跟东南亚的贩毒组织有着似有似无的联系,这么一个背景复杂的人,很熟悉警方的查案手段,也有着强大的反侦查能力,他完全有能力在杀死孙明的同时,还制造出一个密室让我们误以为孙明只是自杀!

“其实这样一想,一切都好解释了。孙明一个医生,竟然在公安局里就为自己被警方释放后做好了调包准备?其实,只是因为他身后一直站着李韦虎罢了。是李韦虎带人策划了他的逃亡,并在警方即将抓住他的时候,提前一步赶到孙明的藏身之处。

“正因为李韦虎和孙明早就相识,并且策划了孙明的逃亡,所以我可以推论在那个晚上,李韦虎找了一个理由先通知孙明让他在里面打开窗子,然后用那种常人想象不出的方式爬进了孙明屋内。我猜李韦虎是跟孙明说这次来是带着他逃跑的,但实际上,当他到了阳台上时,就立马把矮小的孙明扔到了楼下。”

李正紧皱着眉头追问道:“可是痕检师检测后说,孙明的尸体和他的卧室里都没有发现可疑人物存在过的痕迹。”

“指纹的话,凶手戴着手套就不会留下。”路彦顿了顿,“如果凶手裹着特卫强防护服,那么衣服纤维便不容易留下,携带着DNA信息的毛发和皮肤碎屑也不容易留下。值得一提的是,我们在洗衣机里发现了原本应该在床上的床单,他的情人严晓慧说她没有洗床单,也没有要求孙明洗这个床单。当我们冲进严晓慧家捉拿孙明时,都听见了洗衣机运转的声音,谁会在自杀前洗床单?所以我的解释就是,凶手在把孙明扔到楼下之后,又走进了他的卧室,为的就是把黑色电棍藏到孙明包里,为了遮掩自己的脚印,他特地扯下孙明床上厚厚的床单放在地上给自己垫脚,当然他不想床单上的痕迹被警方发现,于是只好把它扔进洗衣机洗掉,这样警方就发现不了他留下的任何痕迹了。”

李正和高伟诚的脸色都阴冷下来,李茵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叹道:“好一个近乎完美的犯罪!我们差点都被他骗过去了!”

“光一个手机号码,把它当作证明李韦虎杀人的证据,还差点什么吧?”市局一个领导托着下巴说道。

“这些都只是我短时间里找到的线索,只要现在暂时不结案,接着李韦虎的嫌疑追查下去,迟早能发现更多他杀害孙明的证据!”

会议室的人纷纷点头,李正疑惑地追问道:“你刚才说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不是孙明,那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是谁?也是李韦虎吗?还有,他们辰风公司的人为什么要杀孙明?”

“林依芸被害前,她的男朋友张霖曾在家里收到一封来自凶手的信,我推测凶手写信的目的是为了从他家里引开他。”

路彦又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让李茵传给大家看:“就是照片上的这封信,省公安厅的鉴定中心鉴定后发现,这张纸是由印尼银檀木制作而成的,特别贵,贺县也没有商店卖过这种纸。通过对生产商和经销商的调查,我们发现,整个贺县只有一个单位买过这种纸,那就是辰风能源科技有限公司!”

路彦又拿出绳子的照片,说道:“这是第二个受害者陈怡的尸体被发现时,捆在她身上的绳子,经过省厅鉴定中心鉴定,这绳子是英国性玩具零售商Lovehoney生产的情趣用品,在中国市场上每一根售价高达五百多元,而且在贺县根本买不到。我们花了很大精力,才在一家网店里查到了一条IP地址属于贺县的购买记录,一个叫作辰风嬴嬴的购买者一次性购买了十条这样的绳子!而那个账号的持有人,就是王辰贵!”

会议室里的气氛降至冰点,贺县公安局的人都黑着脸说不出话来。经过路彦的调查,案子已经走到了他们之前完全没有想到的方向。

“王辰贵是何许人也?我发现,贺县的辰风能源有限公司是隶属于辰风集团的子公司。辰风集团是一个涉足能源、地产、外贸等多行业的大集团,总部设在深圳,几年前就已经在港交所成功上市。王辰贵是辰风集团董事长王进辰的儿子,几年前来到贺县,开始担任辰风能源科技有限公司的总经理。”路彦顿了顿,他想起刚来贺县的那天,在街上看到的那满大街的辰风广告牌,“那个李韦虎也是同期跟着他来到贺县任职的,名义上是辰风公司的安全主管,其实主要就是负责王辰贵个人的安全。”

“这么昂贵的纸,当然只有他们公司几个高管才能使用,这样嫌疑人的范围就缩小了很多。”一番连续性发言让路彦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的黑眼圈在投影仪白茫茫的光线下变得更明显了,“什么人会特地花五千块买十根国外生产的绳子呢?很明显,这个人既有钱,又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癖好!”

会议室里一阵骚动,众人议论纷纷,连环杀人案又出现新的嫌疑人了。

“可是这跟辰风公司的人杀孙明有什么关系?”高伟诚疑惑不解。

路彦解释道:“我认为辰风公司的王辰贵和李韦虎与这起连环杀人案有关。孙明很可能也知道一些内幕,王辰贵他们害怕孙明在公安局里扛不住压力会把他们的罪行供给警方,所以在孙明被带到公安局问话时就联系律师,想尽一切办法把孙明弄出公安局。但他们还是担心警方会再次接触孙明,孙明也可能向警方交代他们的犯罪行为,所以他们在帮助孙明逃走之后,又抢先一步杀死了他。

“可是,只杀死孙明对他们来说是不够的,我有理由相信,警方在第一次注意到孙明的时候就已经被辰风公司的人察觉了,或许李韦虎在孙明人还在公安局的时候,就把吴蝉的尸体放进了孙明的秘密诊所,这样就完成了将连环杀人案凶手罪名推给孙明的第一步。

“李韦虎将孙明的死伪装成自杀,然后把警方追查的凶器放到孙明的包里,这就让孙明成为连环杀人案凶手拥有了物证。”

“他们还制造出了一个动机。我推测,近日主动前来贺县公安局举报孙明性侵的那两个女孩,十有八九是受到李韦虎和王辰贵的指使而说的假话!我这么自信,是因为近日我托李茵秘密进行了一次调查走访。也许是我们运气好,竟然真有女孩向李茵承认自己在孙明那里做过堕胎手术。那女孩得知我们怀疑孙明是强奸杀人的凶手时很气愤,她说孙明是她的大恩人,对她没有提过任何要求,还给她开了很多药,告诫她很多手术后恢复身体要注意的事情。这是李茵对那个女孩做的笔录,整个事情与举报孙明的那两个女孩所说的完全是矛盾的!”路彦把一份文件放到桌上。

众人向李茵投去疑问的目光,李茵用力地点着头。

“在他们这样的安排下,孙明作为凶手的人证、物证和动机俱在,对王辰贵和李韦虎来说,让死去的孙明背上连环杀人案凶手的罪名是最好不过了,死去的孙明没有机会举报他们,也不可能再跟警方解释自己的无辜,这个案子以孙明为凶手顺利结案,王辰贵和李韦虎顺利地逃脱法律的制裁,如意算盘打得多好!”

路彦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了他前去传唤孙明的那天,在孙明诊所的休息室里遇见的那两个人的样子,嘴角渗出一丝苦笑。

“而且,我也能作证王辰贵和李韦虎都是认识孙明的,并且他们关系还很不一般。我带人去孙明的诊所传唤他的那一天,走进诊所的休息室时,孙明身旁除了站着李韦虎,旁边还坐着王辰贵。他们俩为了阻止我带走孙明,还试图抵抗我的传唤,只是那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切……”路彦痛苦地闭上眼睛,“如果我当时能够意识到这一切……孙明也许也不会死……”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众人长久无言。路彦睁开眼睛,义正词严地说道:“孙明或许有很多错,也有过违法行为,但他绝不应该就这样死去!在如今这个太平盛世,一个知名医生竟然被他们视为蝼蚁肆意摆布,死后还要替他们承担污名,好让他们逍遥法外!如此无法无天、肆意妄为,他们当法律何在?正义何在?没有人能制造虚假的真相欺人,犯了罪就必须接受法律制裁!我也许会抓错一个好人,但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路彦铿锵的声音落地,办公室里沉默得可怕,许久无人说话。突然,会议桌的另一端响起了掌声,路彦看过去,会议桌那头的李茵丝毫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正站起来对他激动地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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