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习习,带着海水的腥气。

岛外停满了各种模样的海船,略显狭窄的路上挤满了人,有远渡而来采买珍稀宝物的商贾与世族管事,亦有凶神恶煞的水寇海盗,再加上人数众多穿得也古怪的修士,简直像一场盛会。

至于陈禾,就像那些运气好,误打误闯来到这座海岛的过客,惊讶的东张西望,很难想象在一座孤悬海外的岛上,竟能如此繁华热闹。

红燕岛南北地势偏低,东西高,岛上甚至有一座冒着白烟灰雾的火山。

奇花异草多不胜数,房屋依照山势而建,高高低低鳞次栉比,人潮正是往那个方向而去。

陈禾目力不错,远远看见那些房子门窗大开后,竟是彼此连通,窗也与中原九州不同,并非向上推开用竹竿撑住的,而是像两扇门扉左右敞开,凉风不断灌入室内。屋檐以岫岩玉为瓦片,两侧伸出弯月状的弧度。

一根根结实的绳索挂在这些房檐翘起的弯拱上。

月光夜色下,有人吴带当风,蹑步踏在绳上,飘若惊鸿的踱过,就这样轻松下了四五层楼阁,从敞开的窗户进入一家挂着各色鲜艳布帛的铺子。

这就是集市。

成片连绵屋宇内,内有楼梯回廊上下左右相连,外面又挂着无数根搓制成白色的绳索,供那些想抄近路的修士使用。

不少初到此岛的人,都被震骇得说不出话。

连陈禾也不例外,很是吃惊的张望左右:能直接在凡人面前这样?

不远处的安家管事跟随从,嘴张得老大,一副傻不愣登的样子,使劲揉揉眼睛,恍恍惚惚拉住路过的一个大汉问:

“这,这里就是红燕岛?”

恰逢几个云鬓华服的女修,笑语不绝的掠过最近一处屋宇,裙袂飘飘,娇颜丽色,他们看得色授魂销,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怎…怎地这么多仙子?我不会在做梦吧!”

那大汉单眼蒙着一个黑布罩,肤色黝黑,不耐烦的将安家管事一把甩开好远,口中讥笑:“哪来的穷鬼,该不会是财物都孝敬了别人的笨蛋吧!”

管事跌得七晕八素,半天都没爬起来。

水匪海盗这等亡命之徒,最是不能轻易招惹,众人回过神后,畏畏缩缩的躲到旁边。

“穷鬼们,瞧好了,想进去见世面,至少也要出这个数!”大汉扬起蒲扇大的手掌,晃了晃哈哈大笑。

“你!狗眼看人低,我们安…”

一个随从话还没说完,就被同行的人一把捂住嘴。

大汉毫不客气伸手一撕,本来就破烂的衣服更是彻底变成了一堆碎布,那随从羞愤难当,大汉硬是拎着这可怜虫对周围看热闹的人嚣张笑着:“是呀,你们有钱,可是现在呢?你们的钱袋,就是我们的宝箱啊!”

“还挺细皮嫩肉。”路边站着的魔修眯起眼睛。

人群里的修士齐刷刷将眼神投到这些狼狈的海难幸存者身上,他们不是嘲弄,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就像在审视货物。

陈禾见势不妙,躲到旁边去了。

冷不防身后冒出一个声音:“唷,好根骨!快过来让我仔细摸摸…”

“这位道友。”陈禾转身避开,又放出一缕真元。

“啊!”

他身后那人尴尬起来,原先伸出的手只能缩回来作稽:“道友好妙的隐匿法门,倒是我失礼了!误会!”

这家伙装束挺怪,下裳整整齐齐,素绢绣金竹,上半身却只披着一匹白绸,根本没裁剪,就是整匹绸子往肩膀上一挂,使其向两边自然垂落。

手臂大半在外面,胸膛就更不必说了。

陈禾还没腹诽这副打扮,对方倒是好奇的问:“道友怎地这般狼狈模样?”

“初来红燕岛,还搞不清楚规矩,索性混在凡人里看看。”陈禾装模作样的叹口气,“瞧我想的馊主意。”

这人眼睛一亮,连连摇头:“不不,道友智高一筹,装成海难者,必定将岛上这些狼狈家伙都看过一遍了吧!有没有好的,恳请道友指点,我求徒心切啊!”

“……”

陈禾僵了一下,含糊的说:“怕是要让道友失望!”

那人跌足叹气:“罢罢,要是真容易找到合心意的,我闭门不出等着捡漂过来的凡人也就是了,哪还用得着来红燕岛?”

说着又向陈禾行了一礼:“鄙人乃东海柯玉岛修士童小真,请问道友名号。”

“南海散修,冯石。”陈禾不动声色的将自己师兄名字颠倒了下,用了谐音。

“道友竟是从南海来参加拍卖会的?”童小真惊讶,“忒不容易了。”

唔,这里不是修真集市,是拍卖会。

陈禾在灌顶记忆里翻找了一下,大概知道了拍卖是怎么回事,他往树后一站,从储物袋里重新取出一套袍子,并一个皮质面具,用法术迅速给自己换上了。

拍卖会,好地方啊!

修士们进去后,人人用障眼法,又在场地里绕几圈,简直是甩脱追踪者的好办法。

陈禾现在是哪里热闹,他就往哪里钻。

最好拍卖会结束后能混一条船去南海,再半途转坐往青州航行的船。

童小真是金丹中期的修为,差陈禾一个小境界,所以语气里颇客气,两人并肩来到连绵的楼阁前。

门口挂着一块墨金匾:自来自去梁上燕。

陈禾正想问进去要缴多少银子,童小真足一点地,已轻飘飘的落到阔气华丽的大门顶端牵着的一根绳索上。

陈禾跟着飘上。

只听门口的掏银子等着进去的凡人发出啧啧赞叹:“又是两位高手!”

“难怪曾有人说,不来红燕岛见识一番,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若非冒海浪倾覆之险,远渡重洋,还真是没见过这么多的绝顶高手,都是世外高人,我以前真是小觑了天下英雄。”

陈禾:……

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修真者敢随便在这里逛了。

这里本是海外孤岛,穿得怪点没什么,更何况是世外高人!

陈禾一路看到许多屋檐下,铺张的各色货物,拳头大小的宝石,如金子般闪闪发亮的布匹,精巧的摆设与古董,夜光杯红珊瑚,还有成堆的各色珠子,像砂砾般任人挑选。

建筑中甚至不用点太多灯,宝物自辉。

“童兄,不知会场何在?”陈禾见越往上走,绳索越是密集,修士也更多。

“最大的那处便是。”童小真抬头往一座飘着桃红帐幔四层宝塔状巨大楼阁一指。

半刻钟后,在楼阁最低层的一张方桌前坐定的陈禾,满脑子嗡嗡响,他失误了!竟然很少有修士用障眼法,幸好他做了两手准备,还戴了张面具,不然简直是鹤立鸡群,必定惹来其他人注意。

可这——不是拍卖会么?

尽管底层大厅里坐的都是金丹期的修士,可这熙熙攘攘的繁盛景象,怎么看都三百多人,再加上面三层的修士,简直是东海盛事,恐怕东海有一半修士都坐在这梁燕阁里。

这意味着,处心积虑想抓他的人只怕也在——

陈禾定定心神,学周围修士一般,闭眼不语。

底层大厅隐约可听见上面几楼喊价的声音,但听不到梁燕阁主事者介绍物品,陈禾屏声凝气,也只捉到零星句子。

“两位切勿争抢,需问本人意愿如何…确实遗憾,不妨看下一位…”

“恭送三楼贵客!”

最后一句是高喊而出,大厅里众修士纷纷睁开眼。

“冯道兄,已经到二楼了。”童小真一脸紧张的看天花板,“苍天保佑,这次来的元婴期修士不多,不要把好的全部挑走了,那我今年就白来了啊!”

隔壁桌的一个老者捋着胡须,插道:“可不是,一年一次,五月初五的大会,老夫前七年都是空手而归,唉,老夫也是宁缺毋滥!这次指望有个好收获。”

童小真听了更紧张。

陈禾正琢磨梁燕阁的奇怪拍卖方式,好像是按照修为,将客人带到不同的楼层,所有货物先奉给四楼大乘期修士查看,而三楼化神期的客人,只能挑四楼剩下的。

这倒是个不起冲突的好办法,至少实力相当,彼此间抬起价来胆气也足,否则拿出一颗绝品灵丹,倒让买不起的低阶修士们也白白看了去,更有甚者,拿出好东西低阶修士们完全不知是何物。

陈禾冷眼旁观,发现众修士像童小真这样紧张得扣桌子的有,惴惴不安捏手指的有、求天保佑喃喃自语的也有,古怪极了!

哪有人参加拍卖会,这般愁自己抢不到东西的?

“恭送二楼贵客!”

天花板整个晃动起来,然后有一小块缓缓下落。

陈禾抬头,发现最上面三层完全空了,仰头能看到宝塔尖顶。

天花板落到大厅尽头的空地,随即十多个青衣的梁燕阁修士带着一群凡人从二楼慢吞吞走下来。

这些人有的衣衫褴褛,有的华贵,男女都有。年纪最大的弱冠,小的也有七八岁。

零零总总,加起来有一百多人。

他们神情都不太好,很多人耷拉着脑袋,更有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哭哭啼啼好不伤心。

“……”

修真界也有牙行?梁燕阁拍卖会卖得都是人?

“诸位道友远道而来,辛苦了。”负责拍卖的主事者说完后,朝身后无精打采眼神呆滞的凡人呵斥,“都是什么样子,你们没被楼上的前辈挑中,自是天资不足,修真之途,岂能好高骛远,贪心不足?”

一直等待的众修士满意的点点头,虽然他们只能挑最后剩下的,但不意味着他们乐意被这些凡人鄙视啊!

“梁燕阁的老规矩,价高者得。这些凡人都是本阁在九州、海外、甚至西域精心挑选而来,皆是自愿。资质最差的也能筑基,童叟无欺。凭各位眼力,以及肯出多少价。无人需要的,则被留下充作梁燕阁之人,若是哪位道友缺守门童子或随从,拍卖会结束后另外议价。”

他说一句,台上的凡人就抖一下,最后唯恐成为最坏的那批,纷纷抬头站直,颤巍巍的看大厅里的修士们。

陈禾:……

东海修士们收徒弟都是用买的吗??

还是去拍卖会上买!!这究竟是多缺徒弟啊!

——呃,也对。烟波茫茫,浩浩东海,修士想要收徒,要坐多少年的船慢慢寻访?又上哪去找资质合适的人呢,不如交给有势力者统一代办。

作者有话要说:咳,最近给出了个番外本,参加魔都cp15展会

定价15元

下面是场取的连接,这个连接明天中午12点就关闭了,如果有身在魔都的妹纸,想会会场买,15日16日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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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个本感兴趣但是又去不了上海的,可以等18日淘宝开通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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