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斌的那点儿小郁闷在中巴车驶入老家镇子的地界后就一扫而空。

首发点是杜宇鹏的惊叹:“小麦也种在水田里吗?”

别跟他说是水稻, 十月份了,稻田里的水已经放了,马上稻子都能收割了, 况且这绿绿的植物叶子尖尖的,还没有稻穗, 绝对不能是水稻。

吴若兰伸头看了眼, 以她一个好歹下农田体现过真正农家生活的少女身份十分笃定:“不是小麦,小麦不长这样。”

旁边的同学脑袋都快伸出车窗外了,试图辨认:“水芹?叔叔,你把水芹都推广到这边了?”

郑明明和陈敏佳异口同声:“不是水芹, 叶子不一样。”

最后还是在农村生活了好几年的表姐妹试探着猜了半天,推断这是荸荠。

车上的同学都惊呆了,个个难以置信:“这么多荸荠?”

哈, 农村种荸荠他们知道。那个《受戒》上小英子家就种了一亩田的荸荠。可是像这样连成片的种荸荠, 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陈文斌十分享受小孩子目光齐刷刷落在自己脸上的感觉, 表面上却淡定得不行,姿态甚至摆出了点儿漫不经心的意思:“啊,这是大王村, 他们村有六百亩荸荠田。”

大家集体目瞪口呆,就连郑明明和陈敏佳都面面相觑。六百亩荸荠田, 她们以前可从来不知道大王村的人是拿荸荠当饭吃的。

车上的人又喊了起来:“鱼,鱼,田里有鱼!”

田埂上还有排队摇摇晃晃往前走的小鸭子呢。

郑明明福至心灵:“舅舅,是你让他们种的!”

对, 是感叹句不是疑问句。

陈文斌眉眼间已经掩饰不住小得意:“哎,也不能说是我。刚好请水生蔬菜专家来我们陈家庄指导工作,有人找上我们村的门, 非要请人也去他们村去看看。人家教授就说他们村可以搞莲藕—荸荠轮作,套养黑鱼。”

陈敏佳也反应过来:“爸爸你帮他们卖吗?”

陈文斌就一副实在没办法的模样,似乎相当为难:“哎,让他们自己去城里卖,他们非说人生地不熟的,要我帮忙。我这也是没办法。乡里乡亲的,夏天那会儿起莲藕的时候就找到了我,我总不好不管。”

吼,郑明明脑海里的小人在眉毛跳舞。

郑骁已经积极拍起了马屁,啊不,是表达小学生单纯明净的崇拜:“舅舅,你太厉害了。”

小三儿也眨巴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尽职尽责地当好应声虫:“爸爸好厉害。”

他的小姐姐就充分体现了大一岁半的优势,语气真挚又热烈:“毫无疑问,我爸爸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爸爸。”

哎哟喂,这话可真是说到了陈文斌的心坎上了。郑明明就看着舅舅的嘴角嗖的一下挂到了耳朵上。

陈敏佳想捂脸,不是说小孩子才好哄,三两句好话就乐淘淘的找不到北了吗?为什么她感觉爸爸也这样。

吴若兰将目光又重新挪到了车窗外,哈,她可记得陈叔叔当年为了省下交蔚蔚超生罚款的钱在福利院搞出来的那一出唱念做打俱全的好戏。嗯,大人开始在孩子面前要脸,在意小孩的看法说明什么?应该算进步啊。肯定算。

毕竟她那位生物学意义上的爸爸可从开始到现在都没要过脸。

吴若兰突然间又开始眼睛发亮:“菜,好多菜。”

这回大家都不猜到底是水稻还是小麦了,直觉告诉他们,肯定是蔬菜。又是大片大片的蔬菜,绿油油的,长的可真茂盛。众人一番推测,还是郑明明猜出了答案:“西洋菜。”

她能猜中不是因为她对各种蔬菜了然于心。她再爱看各种农业杂志也是个碰上大假日才会回乡的中学生,能有多了解。况且西洋菜在本地压根就不属于地里常见的蔬菜。她之所以能够猜到,不过是托了水田的福。水生蔬菜的种类要比旱地菜少好多,用用排除法,多猜猜,总能猜对的。

杜宇鹏叹气:“我现在明白什么叫不会做的时候猜也要猜的讲策略。”

看看,这个西洋菜都已经长这么高了,马上就快能收割了吧。

大家看着一眼都看不到尽头的碧色,集体赞叹,这个村该不会全都种西洋菜吧。西洋菜煲鱼汤还有烫火锅都蛮好吃的哦。

陈文斌不假思索:“那当然,不成气候我跟饭店推销都不好意思开这个嘴。人家总不能三瓜两枣地收东西吧,必须得有稳定的货源供应。”

杜宇鹏猛然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叔叔,你该不会让每个村子都种一种特色菜吧。叫,一村一品?”

陈文斌可不承认:“哪里是我让他们种的,都是自己来的。专家也是他们自己请回去看的。我最多就是捎带着帮忙收收货,往江海送菜的时候给他们带过去。”

呵呵,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谦虚啦。到底怎么回事,初三的学生又不是傻子。分明就是他当上了大队书记,目标就是整个镇。

看看,都种了些什么啊,菱角、莲藕、荸荠、茨菇、芡实、茭白、水芹、荸荠、莼菜、蒲菜,养的有泥鳅、黄鳝、鲫鱼、黑鱼、鲶鱼、昂刺鱼、小龙虾、澳龙、螃蟹,田里面还有鸭子,简直就是水田乐园。

杜宇鹏赞叹:“陈敏佳,你爸真厉害,居然全镇的人都听他的。”

他有位堂哥在镇政府挂职,每次家庭聚会的时候都听到堂哥倒苦水,什么基层工作难做,农民根本不听指挥。你说向东,他非要往西。到时候吃了亏又找政府闹腾,都刁的很,越穷越拐。

杜宇鹏真好奇,陈敏佳的爸爸到底是怎么让这么多人都乖乖听话的。他也好取经回去堵住那位怨妇堂哥的嘴,天天跟个祥林嫂似的,真是烦死了。

陈敏佳哪知道她爸的门道啊。连姑爹和嬢嬢都搞不清楚她爸的脑袋瓜子。

郑明明倒提了句:“今年过年的时候,很多其他村里的人都主动找上陈家庄要给舅舅干活。”

农民或者说劳动人民乃至人类的思维模式其实都差不多,那就是趋利避害。其中大部分人又倾向于规避风险,宁可少挣点钱也要避免蚀本。舅舅能帮忙把田里的菜和鱼虾卖出去,大家自然就愿意将东西交给他处理了。

赚差价?这事大家都知道。没谁会觉得让人赚差价亏了。人家出车出人又出卖菜的门路,人家当然得赚钱。反正大家到手的钱比以前多就行。

这些话,她没和杜宇鹏说,但是杜宇鹏已经自然而然地理解她之前的话:“哦,大家看到陈家庄搞种养殖,所以也跟着一道弄了是吧。”

嗯,难怪陈叔叔要找农科院的专家来指点呢。凡事最怕一窝蜂,尤其是新鲜蔬菜。市场就这么大,你要是门路没打开,一窝蜂的菜全从地里冒出来了。那肯定会造成恶性竞争,彼此间胡乱压价,最后亏得哭都没地方哭去。

嗯,也得亏陈叔叔来这一手,才把整个镇子都搞得像模像样。

大家一路看西洋景,最后惊讶地得出结论,居然都没有什么金色的稻田。放眼望去,都是经济作物,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语文课代表都真情实感地担忧起来:“如果大家都种蔬菜水果,那地里不长粮食,我们吃什么啊。”

好像种粮食不挣钱成了公认的事实,连电视上说起农业致富讲的也是改种某种蔬菜或者把农田变成池塘搞养殖,绝对不会是种水稻种小麦发家。

嗯,那种有机出口大米不算,那就不是一般老百姓家庭吃的东西。

陈文斌笑嘻嘻的:“去地广人稀的地方种庄稼啊。五谷杂粮好保存,运到全国各地给大家吃都没问题。蔬菜不一样,蔬菜就是要吃新鲜的,就应该在人口密集的地方种蔬菜搞养殖。这样才能满足人民群众的物质需求啊。”

初中生们集体哑口无言,他们居然找不到话来反驳大队书记的逻辑。大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感觉他讲的似乎又很有道理。

就是那个,地广人稀的地方土地通常不肥沃,能大面积种植庄稼吗?最好可以,这样就可以大规模机械种植机械收割,能省好多事,说不定还能减少农药的使用量。为啥?因为条件恶劣的地方,连虫子都活不下去呗。

大家说笑间,车子已经开到了陈家庄。下车时,好几位同学都发出了惊呼。之前他们当中有人来过陈家庄,可是感觉完全不一样啊。

看看地上的路,已经变成了水泥道,不仅是进村的这条,还有沿着水渠往田里去的大路,他们敢保证,以前肯定没有。连水渠都没有。嘿,水渠灌了水,水渠上还长了菜,好绝啊。

陈文斌美滋滋的:“水渠是国家修的,今年刚修的。嚯,上头来人动作就是快,刷刷刷就修好了。”

当时看得正在修村里路的陈家庄人可羡慕了,真希望人家能顺带着给他们把一条通往农田,一条往山地去的路都修好。可惜,显然是白日做梦,只能他们大夏天的还得自己忙碌。

但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路没白修,现在的陈家庄跟前面相比,又大不一样了。十月的太阳多明媚啊,连蓝天都被照耀得格外澄澈高远。遍地的绿色肆无忌惮地绽放出鲜嫩的张扬,简直就是青春的节拍。

难怪古人要写秋尽江南草未凋,何况只是十月份呢。今年整个陈家庄都积极投奔向经济作物的怀抱,放眼望去,大片刚栽种下去没多久的水芹菜实在是娇嫩到让人心生怜惜。就连澳龙都被拘在了水沟里,防止它们过于激烈,直接干光了嫩芹菜。凑近了,大家还能闻到水芹特有的清香,感觉好玄妙啊。

连着水田的是大片的水塘,那是陈文斌的承包的鱼塘,鱼塘的尽头还有养猪场呢。今年他扩大了规模,养了整整三十头猪,目标是为鱼塘提供充分的有机肥。此时此刻,他的四季水芹生长繁茂,每天都要有人收割,他打算就这么一直收割下去,直到芹菜不再长为止。

杜宇鹏哈哈笑,十分佩服:“叔叔,你这是把芹菜当成韭菜长,割了一茬又一茬啊。”

陈文斌指着水渠里绿油油的作物道:“韭菜在这里呢,今年先试试,长得好,再多种些。”

孩子们全都瞪大了眼睛,哇,芹菜也长到水上了?好吧,水芹、空心菜还有娃娃菜也就算了,郑明明他们毕竟在农科院的实验田里看到过。可是这个韭菜长在水面上,他们真是头回瞧见。刚才乍一眼瞧过去,就连郑明明都没往韭菜的方向想,反而误以为是什么水草。

陈文斌掩饰不住小骄傲:“韭菜长在地里容易生土狗子,这个东西专门咬韭菜根。不过土狗子怕水,我们以前自家种菜的时候,摘韭菜之前用开水浇过地之后,那年韭菜就长得好,不打药水也不怕土狗子咬。”

吴若兰来了兴趣,追着大人问:“那可能是虫子被烫死了啊,怎么就说明它怕水呢?”

郑明明看了眼舅舅,没吭声。陈敏佳则当场拆老父亲的台:“因为我爸根本就没用开水,直接拿水浇的地呗。”

哈,一句话就真理了。

陈文斌半点儿被小孩当场戳穿的尴尬都没有,反而引以为豪:“所以人家韭菜大户找上农科院求助怎么办,他要种有机韭菜但是不打农药就拿土狗子没办法,土狗子钻土里面啊,你养青蛙都拿人家没招。当时我就想到了土狗子怕水,再以为那个技术员,可不是,水就是土狗子的天敌。那这事就好办了呗,直接将韭菜种在水里面。你们看看这些,是不是长得很不错。”

的确不错,韭菜好像跟葱蒜属于一类作物,都带有辛辣味。没有专门吃韭菜根的土狗子,其他青虫之类的似乎都不爱沾韭菜的身。所以当真长得还行。

大家跟着乐呵起来,嘿,棒棒哒,到时候这种不打农药的韭菜说不定还能变成陈家庄的王牌蔬菜品种呢。

小三儿大声宣布:“晚上我们吃韭菜猪肉馅的饺子。”

结果他亲爹当场驳回:“嗯,炖点韭菜就行,不用放油。”

大家轮流摸小朋友的脑袋,节哀顺变吧,这是亲爹。

十月的乡间,野草杂花正开得热烈,放眼全是黄的小雏菊,紫的马鞭草,粉的秋牡丹,还有星星点点散落在绿叶中的小蓝花,大家都搞不清楚名字。最绝妙的是缠绕在树杈上的牵牛花,这个季节居然也没开败,有紫色的红色的白色的,藤蔓伸出去,居然勾上了另一棵树的枝蔓上,直接开出了花拱门。

两位男生从拱门下经过的时候,在场的女生除了还在上幼儿园的小蔚蔚,都齐声呐喊:“欢迎两位新人走向幸福。”

男生压根无所谓,干脆直接挽起胳膊来。杜宇鹏这只财迷还伸手讨要红包:“哎哎哎,交钱啊。红色炸.弹知道不?一人起码两百块的份子钱,赶紧掏啊。”

众人大惊失色,节操呢,这厮为了钱居然连名节都不要了。说好的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呢?

杜宇鹏就没打算要脸:“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名节算个球,真金白银才是硬道理。来吧来吧,用你们的份子钱砸死我吧。”

奈何谁也不捧场,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被穿过石桥后遇见的风景吸引住了。

大沟奔腾不歇,水面上荡漾的水芹和已经只留下枯萎杆子的荷叶交相辉映,居然有种别致的美好。水上白白胖胖的大肥鹅跟瘦瘦小小的麻鸭也相得映彰。挨着大沟的是连绵起伏的山丘,或者你愿意把它们称呼为大土堆也行,平原乡村的山丘,有没有百米高,陈家庄人自己都不知道。但没关系,深绿浅碧映衬的山谷间,松杉云集,槐树交错,风吹林木,涛声荡漾,大太阳底下都弥漫着幽幽的清静,就算点缀其间的野花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光是树的姿态就够醒目。

嗐,不是名山大川,不过乡间的小土坡,居然也别有一番滋味。

大家看着桥下潺潺流水,沿着先修的大路往前走,待瞧见阳光底下耀眼醒目的光芒时,才不敢相信地揉自己的眼睛。

孔雀,真的是孔雀,好多只孔雀,它们在尼龙网隔开的坪地上怡然自得。有的优哉游哉地闲庭信步,有的姿态傲慢地栖息在木架子上,有的还大庭广众下公然交颈相戏,还有的伸长了脖子睥睨四周。尼龙网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游客,其中不少人手上都拿着相机,对准里面就是一阵咔擦咔擦。

嘿,好多小车啊。看来大家都趁着十一长假来看孔雀呢。呵呵,毕竟动物园也不会一养就是几百只孔雀,如此大手笔。瞧瞧这些孔雀,蓝的,白的,花的应有尽有,多漂亮啊。就算孔雀园旁边的樱花林还不到开放的季节,树下的菊花也开得灿烂啊。这鸟语花香,多美好。

陈文斌看小孩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些他花大价钱弄回来的孔雀,心里美滋滋。孔雀长得快啊,吃的简单,跟鸡差不多,却比鸡贵多了。从上个月起,知道他养了孔雀的酒店老板都在跟他订货呢。

以前龙凤呈祥用的都是鸡,现在,得让客人知道什么是凤凰。

小陈总心情好,相当大方地招待小孩子们:“中午给你们焖一只孔雀,保准你们吃了还想吃。”

学生们大惊失色,还有人结结巴巴道:“叔,叔叔,怎么能吃孔雀呢?”

陈文斌莫名其妙,这不废话吗?孔雀养了不吃他养它们做什么?他养殖孔雀就是为了卖钱啊。一只孔雀可是能挣两三百块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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