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 完全不适合小孩子再听下去。所以不仅是懵懵懂懂的三小只同学,连竖起耳朵偷偷关注的两位小姐姐也一并被打发上楼了。

陈敏佳从自己书包里翻出几本连环画丢给弟弟妹妹,反正不管看得懂看不懂, 他们自己看图编故事的本领一流,还会杂糅创新, 将美人鱼和白雪公主张罗成一家人, 白马也能变身成海马。

她对小朋友新编的故事没兴趣,她就悄悄和表妹咬耳朵:“你说,周叔叔能不能告成功啊?”

嘿,真把这家伙抓起来关几年吃够了苦头才好呢。太缺德不做人。

郑明明摇头:“我估计就是气话。”

告, 怎么告?周秀萍都十九岁了,又不是小孩。她心甘情愿同人家好,跟人私奔住到男方家里。不管是强.奸还是拐带, 哪条都对不上号。说她是被男的哄了洗脑了, 又怎样, 不违法啊。法律不可能管的这么细的。

陈敏佳往床上一倒,发出懊恼的抱怨:“真是的,太气人了。”

郑明明翻自己没看完的数学书, 抬头问陈敏佳:“你作业写完了吗?你不是还要写日记来着。”

陈敏佳这才想起来重点,赶紧拿日记本和笔。她在桌子前摊开本子, 开口问郑明明:“你说,我要是照实写今天都发生了什么事,老师会不会晕倒啊。”

这都是些什么狗屁倒灶的事?二十一世纪的当代初中生为什么不多盯着生活积极阳光向上的地方看?

连她自己记下来都嫌丢脸。

郑明明想了想:“要不你就写大家去江海租人家的小吃摊子做生意的事吧。”

这个够积极,也是新春佳节大家放弃和亲人团聚的机会, 为人民服务啊。当然,顺带着把钱给挣了。劳动致富,同样光荣。

陈敏佳点头写下今天的日期和天气后, 突然间又改变主意:“那我写了的话,姜杰也写怎么办?那人家不会以为我们一起吗?”

郑明明无语:“你跟他又不一个班。”

“居老师寒假预产期,下学期我们语文老师同一个人。”

郑明明头痛,哎哟,日记不都那样嘛。十个中学生九个写的内容都大同小异。万一不幸抄了同一本作文书,那就是大型撞车现场啊。

“你不跟他写同一个角度不就得了。你从陈家庄出发,讲述派送农村闲置劳动力出去的过程,他写的是在灯市口的见闻。刚好的一件事的起因与结局。”

陈敏佳还是不放心:“要是他连陈家庄的事情也写了呢?”

郑明明无奈:“这有什么好纠结的。你跟他商量一下,各有侧重点的写好了。”

然而小姑娘总是容易纠结,郑明明都将手机塞到她手上了,她又突然间放弃:“还是算了吧,我就写周秀萍的事。不能因为丢脸就藏着掖着当没发生,那样只会更糟糕。”

郑明明无所谓:“随你。”

三小只同学编完了故事,一个个呵欠连天地被抱下楼塞进了被窝。陈敏佳趁机问嬢嬢:“怎么样了?先报警让警察抓了他。”

不管最后法院怎么判,起码让他好好吃点苦头。

陈凤霞摇头:“他们去大舅舅家了,你爸妈也过去了。”

陈文斌都恨死了,他今天就睡了一上午,还想着晚上早点睡觉好好养养神呢。结果冒出这位表舅舅,真是烦到要爆炸。

可是不赶紧把这事给了断掉,后面会麻烦不断,所以满腹牢骚也得硬着头皮去啊。

嬢嬢带着三小只下楼去了。房门关上,陈敏佳叹了口气:“我真希望周叔叔能来把狠的。”

她再看表妹,郑明明手上抓着笔,在纸上飞快地演算,似乎根本就没留意到身旁人的来来往往。

啊,真是!

写完日记又默背完一篇英文小短文之后,陈敏佳翻身上床。

睡觉!

她一觉醒过来,鼓足勇气下楼上厕所时,惊讶地发现台灯居然还亮着。

这都几点了?

“明明,睡觉吧,明天再写,你看都几点了?”

郑明明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闹钟,难以置信:“都这时候了?”

不对啊,她又没关机,手机没短信过来的。她按下短信收件箱,发现最新的一条短信居然是七点钟时提醒她手机欠费停机的短信。

啊,都是姜杰。她的手机卡在陈家庄属于长途漫游状态,他那通电话叨叨个没完,可不就直接把她手机打到停机了?

陈敏佳眨巴眼睛问表妹:“怎么办?”

她好久没去镇上了,连镇上有没有地方给手机充话费都不清楚。

郑明明往床上一倒:“不管,先睡觉吧。”

陈敏佳立刻拽她:“不行不行,陪我一起上厕所。”

姐妹俩下了楼,刚好赶上陈文斌和高桂芳回来,身后还跟着骂骂咧咧的三表舅。这人要进门的时候,陈文斌直接手一推,关上了大门,门板差点儿砸到他的鼻子。

对,就是闭门羹。

然后他也不管外面人的叫骂,自己往里走。

陈敏佳这会儿都不困了,只赶紧追问:“爸爸,怎么样?”

陈文斌心情很不错,甚至可以说是眉开眼笑:“不怎么样,该怎样就怎样。”

他又朝外面骂骂咧咧的人喊了声:“舅舅哎,人家已经报警了啊。你再不回去,警察都比你到家早。”

然后外面的人骂声更大。

接着,已经走到靠院墙的卫生间的郑明明就听见泼水的声音,与之几乎同时响起的是那位表舅爷暴跳如雷的叫喊。

不知道哪位大侠路见不平一盆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郑明明本来要开卫生间的灯来着,听到动静果断收回手。外面的陈文斌更绝,索性连堂屋的灯也给关了。

这黑灯瞎火的,看你上哪儿找凶手去。

至于那绵延不绝的骂声,随便!大年夜里烟火爆竹要炸了陈家庄,不也没影响大家睡觉嚒。最多塞个耳机呗。

那骂骂咧咧的声音没能持续多久,大概是表舅爷实在受不住冻,最后还是寻地方去保暖了。反正郑明明和陈敏佳毫无心理压力的一觉到天明,比昨晚睡得更踏实。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陈敏佳又催促表妹:“咱们今天去镇上看看吧,说不定能给手机充值。”

郑明明还困呢,直接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声音含含糊糊:“嗯,小宇哥哥会给我充的。”

陈敏佳瞪大眼睛:“他怎么给你充值啊?给钱给传不过来的。”

被窝里的人言简意赅三个字:“充值卡。”

陈敏佳瞪圆了眼睛:“那他怎么知道你手机停机了?”

话音一落,她立刻伸手摸桌上的手机。小姑娘们一个被窝常睡,日记本都能互相看,哪里有什么隐私的概念。她直接伸手翻短信,哈,跳过姜杰的,谁管那个二傻子。她要看的是小宇哥哥的。吼,居然有这么多短信,占了收件箱差不多三分之一。

这里面有催郑明明赶紧睡觉的,有跟她讨论题目的,还有些有的没的问题。

吼,分开来看没问题,合在一起看就是大问题了。

她正要逼问表妹,手机又响了,果然是充值到账的短信。然后又是小宇哥哥的嘱咐:今天好好补一觉,不要早起。

啊啊啊,真是让人化身为烟花,直接爆炸掉。偏偏床上的人居然又睡着了,还打起了小呼噜。

简直气死人。

俩姑娘都有早起的习惯,陈凤霞久久等不到她俩下去吃饭,索性上楼催。倒不是难得放假还不让小姑娘睡个懒觉,而是早饭不吃会坏了胃的。

陈敏佳正瞪着手机发呆,瞧见嬢嬢进门,她立刻胡乱拿书盖住手机。

天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做,好像得替明明遮掩一样。

嬢嬢好像没注意到,就念了一句:“先吃早饭吧,吃完再睡也行。”

然后,她就下楼走了。

到了饭桌上,她就说还在打呵欠的陈文斌:“你也真是的,给佳佳也买个手机吧。我看他们同学里不少孩子都有手机了。”

虽然在她看来没啥必要。毕竟眼下的状况,小孩子能用到手机的时候有限。但人家孩子有,你没有,你就扎心啊。

不然佳佳为什么要盯着明明的手机看。

嗐,这对爹妈连养孩子的方式都跟上辈子不一样了。要是上辈子明明有手机,哪怕只是个二手的,高桂芳也绝对不能让佳佳没有啊。

这辈子,估计他俩压根就没关注。

果不其然,高桂芳端了自己的早饭上桌,也只是随意应了句:“行吧,我把我的手机给她,我正好要换个手机。”

陈敏佳要是知道大人们看图说话的能力如此发散,估计得绝倒。

她哪里关心什么手机啊,她关注的是小宇哥哥不是忙到恨不得自己是孙悟空,拔下一把毛就能吹出无数只猴子吗?为什么他还有空提醒明明早点睡觉?难道忙不忙这种事还能双标?

啊啊啊,郑明明,你怎么睡得着,还打呼噜!

陈敏佳脑海中的小剧场横冲直撞,又不好真推醒了表妹,只能咬牙切齿地下楼去。

她脸上表情太过于欲言又止,搞得高桂芳不由得直接摸出手机:“等晚上回来妈就给你手机。就是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办卡。”

陈敏佳莫名其妙,怎么突然间要给她手机了,她要手机有什么用。吴若兰是为了方便联系她妈,郑明明,哈,郑明明的手机就是小宇哥哥给的!她,没必要啦。

不过父母赐不敢辞,他们要给她就接着吧。

但这不是她关注的重点。

陈敏佳当然不可能和大人讨论表妹的感情问题,就只好关心另一件事:“周叔叔他们家怎么样了?”

陈文斌立刻乐不可支:“一家都抓去派出所了。”

陈凤霞翻白眼:“你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陈文斌压根不否认,反而得意得很:“谁让他们作的,民警登门又吵又闹还咬了人家。也不想想大盖帽是他们能得罪的吗?平常由着他们懒得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真是没进去待过,不晓得轻重。”

这事,他最有发言权。

陈敏佳感觉心里畅快些了,咬牙切齿道:“就多关他们几天,起码关到正月十五。”

起码让他们开开心心过完年。

然而警察办案也有警察的规矩,当然不能随便无限期的关人。所以没等到上灯,三表舅和他老婆就从派出所里放出来了。

一并出来的没有桂生,桂生被转去了公安局。

郑明明和陈敏佳听说这事都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怎么到现在都不放人呢?周秀萍就算被人洗脑跟了这么个东西,从法律的角度上来讲,他也构不成违法犯罪啊。

成年男女婚恋自由。所谓的强.奸到底怎么回事,报案的人心知肚明。

周家难道是要找关系搞冤假错案吗?那也不能。周家也就是普通的农村殷实人家,要真能手眼通天,上辈子周秀萍也不至于被桂生一家磋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陈老板正疑惑呢,还是郑国强给打听来的消息。说来桂生也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进了派出所,他矢口否认自己强.奸正常,但他偏要将脏水兜头泼在女方头上,说是周秀萍发骚勾引他,想招他当女婿,后来怀了孕就赖着他非要跟到他家里的。他才看不上对方呢。

陈凤霞感觉这人不仅坏,且蠢到疯,简直跟污泥一样。

想想也是,如果他真是人精,那当初也不至于被抓奸在床叫人打断了腿。

不过他就算是疯狗,这没凭没据的事情,也不能真抓人,毕竟强.奸是大罪,性质很严重的。

郑国强的表情就微妙起来:“这还真不好说。”

桂生那三两招糊弄天真单纯的小姑娘还行,真碰上事的时候完全抓瞎。他急于将脏水泼到报案人身上,在派出所里就破口大骂,怎么脏怎么恶毒怎么往身上浇。

镇上的派出所办公条件能有多好,那房子的隔音效果属于你在屋里打个喷嚏,全所的人都能听见。

先前桂生一家在镇上卫生院那一通闹腾,搞得全镇人都晓得他家的丑事了。

周家人索性豁出去不要这个脸,用周向东的话来讲,既然姑娘自己做的时候不嫌丢人,爹妈还有什么好瞒着的。

两口子又拖又拽,愣是把人弄到了派出所去录口供。

口供还没录呢,她先听到了昔日情话绵绵的情郎对她的恶毒诅咒。

谁看得上她?又胖又丑。谁要找她,掉了这一胎,谁晓得她以后还能不能生。他家要只不下蛋的母鸡做什么?

周秀萍在房间外面听呆了,她想喊,结果她妈捂着她的嘴,不许她出声。她想躲,她爸拦着路,不叫她逃跑。

人家当你是个宝呢?人家当你是送上门的免费鸡,还带着家产免费给人家当保姆的那种。

跑什么啊,不是天天想着心上人吗?好好听听他说话,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背着人说的,才是真心话。

陈凤霞听了眼睛越瞪越大,最后才冒出一句:“他们是故意让人听到的吧。”

郑国强苦笑:“能怎么办?心里眼里都没爹妈,全世界就那个男的最好。既然只能听进那个男人的话,就听着吧。多听听,发的癔症才能清醒。”

这,才是周家爹妈要告桂生的真正目的。

两口子吃死了桂生就是个鼠目寸光只看蝇头小利的家伙,惯于推卸责任。只有让女儿认清了他的真面目,这个傻丫头才不会栽在坑里越陷越深。

她妈气不过,伸手打女儿:“这就是你找的好东西!”

周秀萍却突然间喊了起来:“我没勾引他,是他害得我,他给我灌酒。”

呀,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本来大家都以为这畜生不过甜言蜜语把单纯的姑娘糊弄到的手,谁晓得中间还有个酒呢。

这灌醉了女方跟对方发生性关系就是强.奸啊。

情况急转直下,自由恋爱跟被强.暴之后女方害怕被人看不起才跟了对方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桂生当然不会认。

都过去这么久的事,女方娃娃都掉了,他凭什么要认。警察这么能耐,让警察去查啊,别想冤枉他这样的守法公民。

没证据,就甭想定他的罪。

陈凤霞也觉得这事难以定性。隔了这么长时间,上哪儿找证据去?周围人都可以作证,是你自己跟着桂生回家的。人家就是同情你傻兮兮的,也不能给你做伪证啊。

郑国强脸上的表情愈发微妙:“他自己承认的,他在信里承认了。”

桂生听说周家要给女儿招女婿的事,怕夜长梦多,没耐心再使出水磨工夫慢慢磨,于是想着赶紧生米煮成熟饭。他就带了米酒给周秀萍喝,然后得了手。

后来周秀萍大哭了一场,不愿意再理睬他,他便给人一封封地写情书来打动对方。

周家夫妻俩天天在果园忙碌,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姑娘。这给桂生留了空子,但同时也让他胆肥了,就这么大辣辣地在信里承认自己给人灌酒睡了人家的事。周秀萍没烧了这些信,反而将它们都夹在了自己的中学课本里。

于是,它们就成了呈堂罪证。

大概桂生也没想到一个农民家庭的黄花闺女叫他得了手之后想的不是一床大被压下,而是要追究他责任到底吧。

看,渣男才会为夺取了女人的贞操而沾沾自喜。在真正爱她们的人眼中,贞操算个屁,好好的活人才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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