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太阳刚冒出尖尖, 陈凤霞就带着孩子早早起床。

躺在新人喜床的三只小东西翻了个身,砸吧小嘴继续睡。就小骁嘴里嘟囔了一句:“下雨了。”

然后这句话戳中了小朋友的某个穴道,他立刻坐起身, 捂住嘴巴,瞪圆了两只眼睛, 不可思议地看着床。天啦, 床上的世界地图是怎么回事?啊,不得了啦,他已经是四岁的小朋友啦,他怎么可以尿床?

郑骁紧张兮兮地伸手摸自己的小屁屁, 面色凝重的活像是生死局。肉嘟嘟的小手一点点地往屁股挪,终于靠上了自己的睡裤。咿,没潮啊。再摸摸, 裤裤干干的呢。

紧张兮兮的小朋友活像是被押到了刑场, 监斩官都丢下令牌了, 突然间听到了一句:“刀下留人。”,他身子一松,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还好还好, 不是他。

四岁的小朋友长长地嘘出口气。人生有重新点亮了明灯。

几乎与此同时,蔚蔚也睁开了眼睛。

仿佛电视录影重放, 三岁半的小姑娘先是震惊脸,然后重复了跟哥哥同款动作,等到排除自己的嫌疑,她最后靠着床头, 捂着胸口如释重负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自觉维护了为娃尊严的两小只放下了悬着的小心脏,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毫不犹豫, 伸手摸弟弟的屁股。在同款震惊脸JPG的同时,俩人异口同声,一本正经地教育人:“看,让你晚上嘘嘘你不听,你尿床啦。”

小三儿幼年养的过于娇,两岁多的年龄完全比不上当年的哥哥姐姐老成。最起码的一点,他看到自己尿床了居然完全不羞愧,还大声喊:“嬢嬢,换裤裤。”

就很理所当然。

小哥哥小姐姐又是同步震惊,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模样。他他他,他怎么能如此不当回事,都不羞羞脸吗?

刚才他们误以为自己尿床时可是很紧张的呢。

从头到尾看完全场的陈凤霞跟两个姑娘已经憋笑憋到话都说不出来了。

哎哟喂,怎么能这样好玩呢。人类幼崽行为大赏。

直到小三儿感觉屁屁不舒服,又喊了一声:“嬢嬢,换裤裤。”,陈凤霞才哭笑不得地去给小东西洗屁股换干净衣服。

“你啊你,还挺会使唤人的。”

郑明明和陈敏佳也一手一只,夹着弟弟妹妹去洗澡换衣服。

郑骁和蔚蔚都大惊失色,蹬着小腿死命维护自己的尊严:“我没尿床。”

两位小姐姐也同步冷笑:“一身尿骚味,还不洗澡换衣服。”

小谢已经给小小孩们打好了热水。她进屋看到床上的世界地图,顿时眉开眼笑,还“吧唧”亲了口小三儿,夸奖他道:“我们真是个喜娃娃。”

郑明明理解不能:“为什么非得让小孩在床上尿一泡呢?”

昨晚大人们就是故意让小三儿吃西瓜的,晚上还不给他穿尿不湿。

陈敏佳摇头:“不知道。”

陈凤霞也不知道这项习俗的缘由。不过无伤大雅的传统,就是遵循也无所谓。

她拎着小三儿从头到尾洗白白,赶紧带人上桌吃早饭。今天办喜事,他们得接亲去呢。

现在农村接亲用的也是动力车,只是车子的种类错综复杂。最前面的是面包车,后面是农用货车,再后面就是拖拉机。

每辆车头都绑着大红花,一时间叫人判别不出这是接亲的喜车还是载着英雄归来的荣誉车。

只人们脸上喜气洋洋的神色提醒路人,这是一桩百年好合的大喜事。

谢爷爷腿脚不便,帮忙主持大局的就是他堂妹,陈凤霞也跟着小谢他们一道喊姑婆。

姑婆招呼大城市来的客人上面包车,那是接新娘子的。后面的货车是迎亲队伍,再后面拖拉机则是为了拖嫁妆。

陈凤霞本来还想跟人客气下,但看到小货车那铁□□的样子,她还是自私了一把。她带着孩子呢,一切以安全为大局。

郑明明跟陈敏佳则惊奇得厉害。现在还有拖拉机接亲的啊,她们还是很小的时候在老家才看过的呢。

两人就一个劲儿给小谢出主意:“等你婚纱影楼开起来了,就用拖拉机接亲,保准被摩托车更拉风。”

陈凤霞却笑着摇头:“小谢这边多找些车子才是真的。”

人都追求稀罕事务。

在江海城,豪车开道接亲已经完全不稀奇了。如果不是拖拉机进不了城,弄个拖拉机车队说不定真今天我最摆。

但这里不一样。连正儿八经的小轿车都少见,拖拉机已经是最常见的农村运输车辆。你搞个拖拉机接新娘子,新娘子怕是都要黑脸唗。

在这里,要是能有像样的车子出租用于婚庆,婚纱影楼的生意也能跟着蒸蒸日上。

有拖拉机压阵,迎亲的车队怎么都开不了多快。倒是让车上的客人们看了一路好风景。这里虽然交通不方便,道路坑坑洼洼忽高忽低的,但是风光的确好,一路都是接连天的碧绿。

山是绿的,树是绿的,挂在树叶之间的果子也是绿色的。

小谢高兴地指点给陈凤霞等人看:“那边是我家的果园,等到冬天血橙就着色了,到时候可漂亮了。”

郑明明她们努力地想要看清楚,可惜车子已经开过。学生只能念句诗意思一下:“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

其实季节不对,除了一个橙字之外,压根没有对得上的地方。但这毕竟是还没上初中的孩子,车上的大人们立刻就竖起大拇指夸奖:“到底是城里的女秀才,就是不一样。”

搞得郑明明都不好意思地往回缩。

只郑骁、蔚蔚和小三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车窗外,这会儿激动地大喊:“莲子!”

呃,其实是荷花,好多荷花啊,粉色的,白色的,艳红的,连陈凤霞都能念一句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可惜三小只关注的却是莲蓬,就一个劲儿地喊:“莲子。”

他们来之前,江海的莲子上市了。新鲜莲蓬,一块钱一朵,直接剥莲子吃,清甜清甜的,可好吃了。

车上的大人笑道:“一会儿就有莲子吃了。”

三个小东西立刻就来劲了,满怀期待地等着吃莲子。

然而吃货的人生路并不轻松,甚至可以说满是曲折。面包车开到新娘家村口就停下来了。

陈凤霞原本以为是村里人开始拦路讨喜糖喜烟,结果一波糖跟烟散过之后,村民们走开了让出了路,迎亲队伍也没上车。

她正疑惑呢,就听见女儿跟侄女儿小声议论:“车子要怎么开过去啊?”

原来前面的路狭窄又崎岖,面包车根本就开不进去。

所以这迎亲的最后一段路,大家只能靠两条腿往里面走。

小谢小声跟陈凤霞解释:“我出来那年我们村也这样,后来才修好的路。”

郑明明同陈敏佳对视一眼,都默默地咽下了到嘴边的话。那就是修过的路啊,也不咋样,没修过之前该有多糟糕。

唉,不过他们老家的路也差不多。下雨天全是泥巴,穿着雨鞋,泥点都会甩到裤腿上。

好在新娘家距离村口不算遥远,大家又满是好奇心,尤其是三个小的,谁也不要抱,都坚持自己走,大家倒没费多少功夫就到了贴着大红喜字的农家小院门口。

陈凤霞留心到了,这个村子的经济情况情况明显不如小谢他们谢家庄。农村人的习惯是把钱花在住房上,有钱肯定先修屋子。

新娘家所在的村庄,他们一路走过来,居然连一栋楼房都没看到。条件好的就是青砖大瓦房,条件差的房舍低矮,甚至还有盖着茅草的土胚房。

小谢嫂嫂家应该算村里经济状况比较好了,起码有两间瓦房连着个小院。此时此刻,院子里全是人,里里外外过来帮忙的,看热闹的,将整个院子挤得水泄不通。

主持婚礼的司仪一马当先跑到小院门口,先掏出口袋里三个红包给小骁跟蔚蔚他们。这可是压轿童子和背马桶的金童玉女,按照规矩,他们是被请来的贵人,必须得有红包。

陈凤霞和女儿还有侄女儿也有红包,因为陈老板儿女双全家庭幸福美满,父母还健在,算全福人。而郑明明和陈敏佳则属于接新娘的姑娘,同样是迎亲队伍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们一进小院,就听见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等在门口的女人们嘴里喊着:“来了来了。”,然后往里面跑。

小院里的桌椅已经摆放好,热气腾腾的鸡汤面端上了桌。新娘的母亲过来招呼大家吃面条。这是新娘家招待迎接队伍的喜宴。

陈凤霞早饭吃得不少,这会儿就少夹了一小碗,意思意思即可。

三个小的对鸡汤面兴趣一般,就焦急地到处寻找:“莲子呢,吃莲子。”

先前在车上说有莲子吃的中年妇女笑得厉害:“汤里就有莲子啊。”

原来是莲子鸡汤下的面条。

陈凤霞舀了汤给他们每人一口,三个小娃大失所望。怎么不甜了,完全不是莲子的味道啦。

郑骁更是悲伤地强调:“小蝌蚪变成青蛙啦。”

带走了莲子的鲜甜。

陈凤霞哭笑不得,招呼他们:“吃面条,鸡汤呢。”

看看宴席上别家小孩,哪个不是狼吞虎咽。还有婆婆妈妈叮嘱不知道是儿媳妇还是女儿:“多吃点,喂奶呢。”

小谢就小声跟老板解释:“这边都是旱地,种不了水稻跟小麦。”

所以想吃大米和白面,得自己掏钱去集市上买。能买得起的,都是家里条件不错的。

郑明明跟陈敏佳都惊讶得厉害,这里距离谢家庄不远啊。怎么谢爷爷说他家已经顿顿不缺大米白面还鸡鸭鱼肉不断,这儿却连吃大米饭和白面条都是奢侈享受一般。

陈凤霞轻声跟女儿和侄女儿解释:“不奇怪,上元县有地方也跟这里差不多。要不是能出去打工,他们也吃不上大米饭。”

小卢点头附和:“山地种不了的,当地又没厂子,除非出去打工,否则真吃不上。”

他抬起头看这农家小院,轻声道:“这边交通是真不行,搬出去最好。”

像他们上元县的西山头,政府便规划好了整体搬迁。居民集体搬到县城来,西山头直接建设成风景区。

说发展旅游业挣钱是假的,一个地区想要依靠旅游业支撑起GDP基本不现实;之所以要这样做,一个是为了保护生态,另一个关键是人出来了,到了生存条件好的地方,人本身就是经济发展的重要资源。

陈凤霞摇头:“难。”

上元县能够如此大手笔,是因为上元县有钱啊。它工业发达,它足以吸纳这么多劳动力,它也有钱安置从山里搬出来的居民。

这里,大家情况都差不多,有钱的乡镇是少数。把这么多人都从山里迁出去,人该住哪儿?大家又靠什么吃喝?

周围有村民恭喜新娘的爹妈:“好哎,嫁到陆家庄了,以后妮子是不愁吃喝咯。女婿家的小楼好气派,我看到过的。”

还有人夸赞:“你女婿好体面哦,城里的大老板过来给他接新娘子。听说人家是特地为了参加婚礼才过来的呢。”

另外就有人反驳:“不是不是,人家是来订水果的。谢家庄的果树可挣钱了。”

反正不管怎样,这家的姑娘是嫁去了好地方咯。

郑明明好奇地问小谢:“姐姐,为什么这里不种果树呢?”

好像这里距离谢家庄也不算太远。

小谢摇头:“我也说不清楚,可能土不对吧。”

其实种果树哪有那么容易,就算条件合适,花几年的功夫不断投入等着果树有收成。那等待的日子并不好受。

陈凤霞眼睛扫过屋檐下挂着的干辣椒和院子角落里堆放的洋山芋,又问了句小谢:“这边还长什么东西吗?”

小谢看老板问得仔细,又想到她先前要收购村里晒出的菜干,便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可是她离开家乡已经有好几年,对嫂嫂娘家并不了解。

她不愿意放弃这个好机会,赶紧伸手招呼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秀秀,你来一下,我问你,你们村里都长什么啊。”

秀秀的地方口音相当重,陈凤霞不得不竖起耳朵捕捉,才能听明白她的话。

这里长的是粗粮,玉米、荞麦、洋芋、山芋就是他们的主食。

小谢感觉这些都没什么了不起,又不死心,就追着问:“还有呢,不一定是地里长的,你们还有什么东西能拿到集市上换钱?”

这回冥思苦想的人变成了秀秀,她迟疑着问:“野蜂蜜和木耳算不算?有时候我们弄到了也会拿上集市。”

小谢这才眉开眼笑,满怀期待地问陈凤霞:“老板,这行不行啊。”

可惜太少了哩,自己长出来的东西哪里比得上种出来的产量。

陈凤霞点头,笑道:“算,怎么不算。你们这边的村子都产这些吗?”

秀秀有些怕生,只敢眼睛看着小谢:“嗯。”

小谢已经开始乐观地进行规划:“每个村有这么多人家呢,有这么多村,积少成多,供销社肯定能收够了东西。到时候不怕没东西卖。”

陈凤霞摇头:“我是说荞麦、玉米碜还有山芋跟洋芋都能拿出去卖。”

像后两种,如果担心水分高不好贮存,完全可以跟他们当年生产队那会儿一样,直接晒成干。

“加工成土豆片还有山芋条,就方便多了。”

结果秀秀听了她的话着急起来,连比带划示意给客人看。他们这里的山芋跟旁处不一样,颜色不对。先前也有人要过来收,后面说不行,人家以为掺了色素,不愿意要。

陈凤霞一看晒好的山芋干,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结果秀秀放在水里一泡,她就乐了。

嘿,这不是紫薯嚒。

要,当然要了。要了干嘛?做健身餐啊。小院的健身套餐正受欢迎。他们还担心菜谱太单调,容易被抛弃,正想方设法增加菜品呢。

江海不种荞麦,陈凤霞都没怎么在市面上见过。紫薯倒是有,是普通山芋价格的三到四倍,一般人吃的不多。

陈凤霞算算距离,感觉其实时间安排得当的话,这边的紫薯其实三天内送到江海问题不大。就是运输工具和路线方面,由不得她来安排了。不过没事,健身餐也不一定非得是清蒸紫薯,变成粥。

她又开始脑洞大开,想到上辈子明明吃得五谷杂粮粥。小袋子装的,一袋就是两三个人的量,早上煮好了,明明能三顿饭全靠一小锅粥。

这个当然不行,但是可以好了五谷杂粮粥,让顾客买了之后就能直接下锅煮了吃啊。

她想得挺美的,连新娘子是叫骡车送到村口再换面包车去谢家庄这件事,她看在眼里都笑吟吟,连惊讶都不惊讶。

可惜真到了跟这边供销社谈正经事,对方却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完全没兴趣多事。哈,东西收上来卖不掉要怎么算?什么在网上卖东西,这辈子都没听说过。电脑上万块呢,每个月的上网费又谁来出?

走走走,我们供销社统筹统销,可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别拿鸿安镇说事,跟我们没关系,我们都是遵照上级领导的指示做事,才不好大喜功。

任凭陈凤霞磨破了嘴皮子,对方依旧不松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给自己找事。

这边的镇政府也没多少兴趣,镇长就拉着陈凤霞想让她投资办厂。搞得陈老板简直是落荒而逃。

她办什么厂啊,她就没办过厂,哪里晓得要怎么办厂。再说了,外地人在当地投资,自己还不盯着的话,那就是花钱打水漂。

小谢急死了,这些人怎么就不听呢。又说鸿安镇运气好,羡慕鸿安镇富了起来;机会摆到他们面前了,他们又开始推三阻四,什么都不肯做,恨不得人家把钱塞到他们手上,求他们收下才好。

怎么办?供销社不肯收东西,那一家一户的就没办法卖起来啊。

陈凤霞也犯愁,地方政府的支持是她搞农产品网上销售的关键。没有这一层保障,事情肯定做不长久。

郑明明却疑惑地问妈妈:“鸿安镇供销社不能收吗?他们不是收了不少东西,加上荞麦这些也没什么吧。”

陈凤霞眼睛一亮,对啊。当年她做姑娘时,村里还有公社供销社的代办点呢。现在,既然这边距离鸿安镇不远,那就让鸿安镇也顺带着把这些给收了吧。

一家店要怎样才能生意好?物美价廉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种类齐全。你摆出去卖的东西多了,才能吸引到更多的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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