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五一大早, 所有人都忙碌起来,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去机场的去机场,进法院的进法院。

冯丹妮临出发前还帮陈凤霞挑选出庭的衣服。

她这趟要去香港商业街扫货, 帮丽影充实秋冬的库存。

眼下的潮流趋势是日韩盯欧美、港台追日韩, 等时尚风传到大陆的时候,已经过了几道手。甭管大陆的时尚买手心里有没有疙瘩,这就是市场选择。任何不尊重市场规律的出格行为都可能会被市场爸爸拿出货量教你做人。

冯丹妮以前常飞香港,对于那里的商业街的店铺了如指掌, 就成了过去扫货下订单的合适人选。

她从柜子里头挑选了一套剪裁利落的职业装递给陈凤霞:“你就穿这个吧。”

陈凤霞有些头痛,甭看她已经大小是个老板了,可上下两辈子也没正儿八经穿过职业装。这衣服她瞧着就感觉别扭。

冯丹妮摇头, 坚持自己的意见:“不行, 你是上法庭给人作证, 一定要看上去是生活稳定的中产阶级。这样才能给人最大的可信度。别不相信,但凡是人都是以貌取人的。穿制服的跟头发染的五颜六色的人同时跟你说话,你想搭理谁?”

陈凤霞只好接受了她的安排, 老老实实去换衣服。

隔着门板,她又招呼冯丹妮:“对了, 你要是方便的话,也考察下香港的婚纱摄影市场,看能不能引进点儿新鲜血液进来。”

重生这么久,陈老板也渐渐明白一个道理, 所谓时尚流行没有高级低级之分,只有能不能被大众接受的区别。

二十多年后流行的东西,强行摁头给1997年, 顾客可未必感觉时尚,说不定认为是神经病。

哪个时代没有自己的时尚潮流,凭什么要被你改变呢。

冯丹妮点头应下:“可以,后面丽影要搞个婚庆购物月活动,我刚好要考察几家店。”

陈凤霞换好了衣服出来让她看效果,又想起来一件事:“其实吧,我有个想法,就是我们梦巴黎的婚纱照外景地还可以再拓展下。你看现在香港回归了,大家都对香港充满了好奇心,想过去看看。要是咱们能安排人过去一边旅游一边拍婚纱照,最好拍摄地点还是香港电视剧里头的场景,那肯定能吸引人。”

冯丹妮愣了下,旋即笑起来:“哎,别说,这主意不错。我先去探探路吧。”

陈凤霞也点头:“那边的场地暂且看着,我琢磨着先在江海以及周边地区多挑选几个拍摄场地。现在光是灯市口跟金钱湖那边,我感觉有点儿不够看。”

冯丹妮立刻摇头:“这事你别跟我商量,我退出梦巴黎的管理层了。最多到时候场地我给掌掌眼,履行时尚顾问的职责。具体的操作,你还是跟□□说吧。”

陈凤霞叹气,怅然若失:“哎哟,你真当甩手掌柜,说撒手就撒手啊。”

冯丹妮咯咯笑,到底没忍心,表达了对她想法的肯定:“可以啊,反正你是卖房子的,全城的房子你心中都有数。你要是怕地方远了不方便,干脆买套房好了。”

陈凤霞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好主意,这就是保持资产。万一梦巴黎开不下去了,到时候光凭借升值的房产,就不亏。”

冯丹妮笑得愈发厉害,简直要发抖了:“我现在相信你跟你家先生说要保证上元县在深圳开的门面不亏本的方法就是买两套房子给职工充当宿舍了。哈哈哈哈,亏你想得出来。”

陈凤霞语气深沉:“历史的进步会证明我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知灼见。”

对面的美丽女郎,你是不知道以后的房价有多魔幻。

上市公司都靠卖了在北.京的两套职工宿舍成功回笼资金解救了奄奄一息的公司。坐牢的商业大佬因为所拥有的房产在十几年的刑期里飞跃升值,出了大牢又成了亿万富翁。

两人说笑一番,冯丹妮出发去机场准备飞香港。陈凤霞去了趟幸福到家,又上梦巴黎跟胡月仙提了回她的新构思,就坐车去法院了。

胡月仙送她上车的时候,还给她打气:“没事的,我就不信法院不讲理。赌钱本来就违法,国家不认的。”

同样的话,陈凤霞也转达给了邹鹏他妈:“别担心,徐律师那么厉害,肯定能帮你把官司打赢的。天底下还没法理了。”

邹母面色凝重,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艰难的笑容,像给自己鼓劲:“对,我相信法院不会欺负我们老百姓。”

陈凤霞做好了舌战群儒的思想准备,还想着要接受对方律师无休无止的盘问,没想到真正上了法庭,她就被要求回答了几个简单的问题。答案也简短的很,分别是“是”、“不是”、“没有”。然后她就被请到下面坐着,听双方律师一板一眼地说话。

反正跟《壹号皇庭》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跟她上辈子在国产电视剧里瞧见的法院戏也不同。就是过程极为无聊,审判长半天也不说到底要怎么判案。

陈凤霞越听越糊涂,都不晓得到底谁占理了,最后就只能盯着徐律师的脸看,希冀通过对方的面色来判断案件走向。

她瞧徐律师看上去还算平静,就稍稍松了口气,拿出自己在夜校的课堂笔记琢磨。

作为会用电脑打字又被女儿盯着背单词的人,英语跟计算机课她不怕,还被老师表扬过。

只是一个数学,真是叫她头大如斗啊。

陈老板本来感觉自己一个买卖人,算账也不慢啊。可老师讲的内容,她愣是一个字都听不懂。留的作业,她也一道题都瞧不明白。

郑国强给她辅导了一回,得出的结论是她基础太差,得重新拿起中学数学课本,听得她当晚就做起了噩梦。

第二天大女儿知道她的悲惨遭遇后,小棉袄同学不仅没有表达对妈妈的安慰,反而恍然大悟:“原来三毛跟席慕蓉都不是夸张,真有人会被考数学吓到做噩梦啊。”

陈凤霞不得不提醒女儿:“这话你以后千万别在外面尤其是在班上讲知道吗?”

这种行为叫做凡尔赛,很欠揍的。

现在,没东西可晒的陈凤霞又开始盯着数学笔记发呆。呆了几分钟之后,她果断地选择放弃,重新拿出英语单词默背。

这个好,不费脑子又有事情做,不用等的那么心焦。

中间休息的时候,邹母过来跟她打招呼,看她手上的笔记本,眼里掩饰不住的艳羡:“郑明明妈妈,你真好,真有干劲,还学习。”

陈凤霞就笑呵呵的:“不学不行啊,现在小孩的作业越来越难。她爸爸又老是出差开会的,我都怕明明问我个题目我答不上来。”

邹母就扯了扯嘴角,算是个笑容。

陈凤霞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法院是讲理的地方。钱又不是你借的,你跟孩子又没花一分,凭什么要你们还赌债啊。”

她话音刚落下,法庭又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要宣判了。

陈凤霞赶紧坐直了身体,跟着又走上被告席的邹母一道,倾听法院的审判结果。在一长串的前缀之后,法官终于说到了正题:“被告梁艳红未能举证借款人邹德宝借款是用于赌博,而且存在于婚姻存续期间,属于夫妻共同债务。且邹德宝死亡后,被告梁艳红继承夫妻双方共同财产,……”

陈凤霞听不下去了,她心里头就两个字:我日!

要梁艳红来举证已经死了的丈夫借的钱是花在赌博上了,她上哪儿举证去?邹德宝就是没死,也没赌友出来证明跟他赌钱了啊。

人家疯了,人家自己往枪口上撞?这根本不可能。

被告席上的梁艳红也瘫了,整个人愣愣的,好像完全反应不过来。

法庭都宣布完审判结果,提醒大家离场的时候,还是陈凤霞上前去抓她的手,才把她拽起来。

“艳红你别着急,咱们上诉,这就是不讲道理。”

梁艳红突然间跳起来,直接冲到法官面前,伸手用力推攘对方:“他妈的,天底下的理都在你们这边是吧,你们想怎样就怎样!我早就要离婚,我日你妈的,你们说我们感情未破裂要调解。调解你麻痹!你他妈的躺在我床底上看出来的感情啊!我艹你祖宗十八代。老娘要离婚,你们从头拖到尾,就忙得不判案。你家诬赖我,你们从我身上诈钱倒是快的很。……”

她的动作太快,陈凤霞跟徐律师追过去的时候,她已经被法警摁倒在地上了。

狼狈不堪的法官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气急败坏地强调:“你们要讲道理啊,我们法院是看证据的。你们把证据拿出来我们自然就采纳……”

陈凤霞冒了句:“人家两口子还有没有感情,你们又是从哪儿看到的证据呢?”

如果当初不是拖着一直不给办离婚手续,梁艳红跟邹德宝离了婚,他就是在外面欠了一个亿,被人砍死了都跟他们母子俩没关系。

陈凤霞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想这些没意义,赶紧求饶:“警察同志,法官同志,她即使情绪太激动了。她不容易啊,她一个人拉扯个娃娃不容易。”

法官没管她容不容易,倒是没跟她再计较。法警松开梁艳红,大家赶紧围着她把她带出了法院,生怕她情绪一激动,直接殴打法官。

出了门,徐律师表示如果上诉的话,就从梁艳红已经在借款发生前就向法院起诉离婚,以及当初邹德宝偷家里的钱赌博被派出所带去调查过做文章。

不过他感觉胜诉的可能性不大,一般情况下,夫妻关系存在期间一方的借款都会被推断为夫妻共同债务。

梁艳红呆呆地站在原地,摇头喃喃自语:“不上诉,上个屁诉,结婚的时候怎么国家不考察我们的感情适不适合结婚,离婚还要他们拖着。狗日的,专门欺负我们,狗日的狗地方!”

说到后面,她的情绪激动起来,已经声嘶力竭。

陈凤霞不得不劝她:“声音小点儿,被再叫警察给摁了。”

“小个屁!”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的女人情绪愤怒,“这狗法院专门帮坏人帮骗子,欺负我们老实人!”

她的身旁,一位三十岁上下的女子表情忧愁,试图劝说她:“好了,妈,别气坏身体。”

母女俩的遭遇跟梁艳红不相上下,都是碰上了渣男。

这位女儿大学时跟同学自由恋爱。男方毕业以后也是通过她家的关系留在江海,找到了份不错的工作。

老两口看女儿女婿住在女儿单位宿舍里太过于憋仄,就拿出了半辈子的积蓄给他们付了首付,在江海买了套房。贷款也是拿女儿公积金办的。

结果前两个月,她家老头走了,单位给了笔抚恤金。这位母亲想着早点还请贷款,省的女儿女婿生活压力大,就拿这抚恤金又掏光了积蓄,把房贷给还了。

没想到前脚这事才了,后脚男方就露出了真面目。他要离婚,理由是他是三代单传,他家必须得留香火。

实际上呢,他在外面早就有个勾搭上的了。

这女儿也硬气,不想委曲求全,直接同意签字离婚,懒得跟垃圾折腾。但是没想到男方垃圾人做垃圾事,不仅没有净身出户的想法,直接分割了夫妻共同财产,完了还要分这套房子。

“我跟我老头买给我女儿的房子,他一分钱没掏,凭什么要分房子啊。”头发花白的女子情绪激动,“你猜那个法官放什么屁?说我没证据证明这房子是单独赠予我女儿而不是他们夫妻双方的。我呸!他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没我女儿,他跟我有关系。我还养不出这种畜生,要真是我的种,我早就掐死这畜生了!”

她情绪太过激烈,说着说着就捂住了胸口,身子要倒下去。

大家赶紧将她扶到旁边坐下,又给她舌头底下含了药。

老太太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就开始抹眼泪:“女的苦啊,摊上这种货色,法院专门帮这些畜生哦。这法官自己是男的,家里生的肯定也是儿子,就准备好了坑人家的姑娘哦。”

她女儿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嘴里念叨着:“妈,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长眼睛。”

陈凤霞一时间唏嘘,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对倒霉的母女。碰上中山狼,简直能要命。可爹妈给儿女东西,哪个还写张条子注明了是给自家孩子不是给媳妇女婿的。

要真这样,不是没把人家当自己人,成心制造小夫妻之间的矛盾嚒。

老太太就哭:“讲我是赠给夫妻双方的,说我对这个女婿很满意。我能哎外面讲他坏话嘛,我不让我女儿过日子啊。狗日的法官眼睛才是瞎的,不是蠢,他就是坏,他们就专门坑人家女儿。”

旁边冒出个声音,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满脸不忿:“行啦,别光讲我们男的,你们女的不也有坏的啊。我前妻欠了几十万的高利贷,法院还判我给她还钱呢。关我什么事啊,我连牌都不会打,我活了半辈子还要给人还赌债。我到哪儿找人说理去?欺负哪个,不管男女,欺负的都是好欺负的老实人!”

这句话算是说到另外两方受害者的心坎上了,大家的情绪愈发激动,看得陈凤霞在边上担忧不已,害怕他们脑袋一热,直接放火烧了法院。

她在旁边不敢走,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劝,就只好试图将他们带离法院门口。

要吵出去吵吧,省得法警出来把他们抓起来。

头发花白的女人情绪最激动:“和园公馆,我前前后后掏了三十万买下的房子,我女儿还得再出十五万给那个畜生。这是人判的案子,他这身皮是怎么穿上身的?他脑袋被门板夹了吧。”

陈凤霞一开始听着义愤填膺,等老太太再重复小区名字的时候,她就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和园公馆?你说的是不是集庆大街上的和园公馆?”

老人喘着粗气:“还能有哪个?三千块钱一平方的好房子啊,我指望他是个人,哪晓得是个畜生啊。他还要我们掏钱给他养小的啊,十五万,我们上哪儿找钱去!”

陈凤霞下意识冒了句:“那还不如让他掏十五万,你们另外再买呢。”

为什么?因为和园公馆是江海市出了名的烂尾楼鬼楼啊。

这楼在漫长的二十多年里前后换了四位开发商,个个都结局惨淡。

第一任开发商应该就是现在这一位,被情妇的丈夫砍死了。

第二位开发商视察大楼的时候,莫名其妙就从楼上摔了下去,变成了植物人。

第三位开发商老婆席卷财产跟人私奔,他的资金链也断了。

第四位开发商据说以前身体很好,结果刚接手这个项目,就查出了肝癌,从发现到死亡不过三个月。

后面,后面就没人再敢碰这个项目了。市政府出面好几趟都没用。不说封建迷信,就说它反复抵押再抵押,那复杂的债权关系也没人敢动啊。

嗯,房子留给男的养小三吧,反正一样烂。

作者有话要说:  认真脸,碰上烂尾楼是业主最大的不幸。预售制度最大限度保护了开发商的利益,却让业主毫无保障。感谢在2020-12-26 06:23:47~2020-12-26 12:2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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