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书记倒是好讲话, 一点都不介意,直接点头道:“行啊,车上有位置, 你就一块儿上来。”

临出门的时候,他甚至还主动招呼了安建军跟杜招娣两口子, “一块儿上车吧, 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

夫妻俩赶紧摆手,表示不用了,他们自己骑车回去就好。

石书记倒也没勉强, 就冲他们点点头:“你们辛苦了,城镇的繁荣离不开你们的辛勤劳动。”

就很领导,很平易近人。

吉普车开走的时候, 陈凤霞看着汽车尾气, 突然间叹了口气, 然后回过头埋怨丈夫:“你怎么不提醒我一声这是县委书记。”

郑国强满头雾水:“我不一开始就喊了石书记吗?”

陈凤霞跺脚:“我还以为是你们公安局党工部的书记呢。”

郑国强好笑:“都是领导,又有什么区别啊?”

陈凤霞龇牙咧嘴:“早知道是县委书记,我蛋炒饭里头就放两根腊肠了。”

郑国强直接让他老婆的话笑喷了:“你可真是人才, 居然还能做出这种事。”

陈凤霞理直气壮:“干部级别不同,差旅补助都不一样。我这是响应号召办事。”

郑国强无语, 他听她扯!

满嘴跑火车,居然还想着让银行全额承担房款,叫人一分首付都不掏买房。

陈凤霞理直气壮:“那陈文斌不也没掏钱,全靠银行贷款吗?要我说, 人家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可比陈文斌靠谱多了。再讲了,你是不晓得小孩子毕业没房的辛苦。”

想当初明明跟家里头离了心,□□不就是房子的事吗?

真心话, 世界上99%以上的矛盾痛苦都可以用钱来解决。

郑国强不假思索:“我不知道?我不晓得才怪!那会儿为了娶你进门,我借钱盖瓦房。”

陈凤霞鼻孔里出气:“哼!我一进门就背了一屁股债。”

哎哟,还新婚的喜悦呢。洞房花烛夜的第二天就愁怎么把欠下的饥荒还掉。

夫妻俩脸对脸,噗嗤笑出声。

郑国强直接扭过头招呼院子里的人:“三哥三嫂,你们也别忙了,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小英就跟我们明明……”

他话没说完,看着从厨房里头走出来个小姑娘就目瞪口呆,“哎呀,小英你怎么还没睡?”

小英明显有些局促不安,下意识地低下头,声音小小的:“我……我跟爸爸妈妈一块儿回去。”

郑国强想拦着这姑娘,大晚上的就别折腾了。

还是陈凤霞偷偷拧了把丈夫的胳膊,笑道:“那你们就别骑车了,今天去灯市口那边直接出去坐5路公交车就能到五星桥。走段路没关系的,那边夜市热闹,不怕没人。明天早上跟银行的车,他们六点半在小区门口发车。你们过来刚好吃早饭。”

安建军立刻点头:“好,我们坐公交车回去。”

一家三口简单收拾了下,就告辞离开。

郑国强看着他们两大一小远去的背影,还疑惑地问妻子:“他们两口子也不怕折腾孩子。”

早上让孩子多睡会儿不好吗?长个子呢!

陈凤霞斜了眼丈夫:“你这人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呢?能住在自己家里头谁愿意睡别人家啊?”

就算在宾至如归,这也是如不是是。

郑国强直接挥挥手:“嘿,就你们事多。”

他进屋喝水去,刚好站在窗边,就听到了窗外飘进来的声音。

安建军问:“肯德基好玩吗?”

小英声音透着欢喜:“好玩,那只大鸡还会带我们跳舞呢。那个蛋糕也好吃,婶婶让我带给你们吃。”

杜招娣就笑:“那等你生日的时候,我们也给你在肯德基里头过。”

小英像是吓到了,立刻拒绝:“不要好贵的呢,我看到婶婶付账了,掏了足足四张一百块。”

安建军安慰女儿:“没事的,爸爸妈妈都挣钱。我们到时候也过个热闹的生日。”

后面小英说了什么?也许是因为小孩子说话声音本来就小,也许是因为已经走远了,反正郑国强没听清楚。

他就静静地站在窗户旁发呆,半晌才冒出一句:“真是的。”

陈凤霞顺着问下去:“真是什么呀,谁还不想过好日子不成?”

她又叹了口气,轻声道,“可好日子一过,我又怕明明跟小骁会染上坏习惯。”

她说了女儿跟同学在肯德基玩蛋糕的事,忍不住反思:“我在想我是不是对孩子要求太严格了?可我又害怕小孩会飘。”

说实在的,女儿的同学家境其实多半也不怎样。平常都未必能吃上冯丹妮拎过来的好蛋糕。

结果闹腾的时候,谁都不手软。

郑国强安慰了句妻子:“小孩子难免好面子,以后慢慢教吧。”

陈凤霞心中沉甸甸的,她知道自己草木皆兵,可她是真的害怕孩子的发展会受到负面影响啊。

上辈子,她家穷,可她一双儿女都那么优秀。

谁都无法否认,苦难,有的时候是财富,可以磨砺人,逼迫人成长。

老话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总有它的道理。

郑国强看妻子情绪低沉,又安慰了一句:“咱们女儿这么聪明,只要点两句,她就反应过来了。刚好这个礼拜天的话剧好像就是讲以前的事,正好让她忆苦思甜。”

陈凤霞立刻皱起了眉毛:“哎哟,难怪你们工会免费给你们□□呢。讲古的话剧有谁愿意看呢?”

郑国强挑高了眉毛,颇为敝帚自珍:“谁说的?我们明明可想看了,她还问我能不能多要几张票呢?呵,说的你不想看一样。反正我想看的,我还没看过话剧呢。你看过吗?”

陈凤霞哑口无言,却兀自嘴硬:“我稀罕。我礼拜天忙得很呢,我要做生意,我还得卖房子。”

说话时,外头院子里坐着的客人招呼结账。

她赶紧应声出去,嘴里还强调:“看到没有?这里里外外哪离得开人。”

郑国强就在后面笑:“反正票我已经拿到手了,我随便你去还是不去。”

陈凤霞不搭理他,就冲着客人笑:“一共十三块四,抹掉零头,十三块就好。”

结果桌上的年轻人叹起气来:“十三块,十三点,讲的就是我啊。”

陈凤霞一愣,心道你要付十四块我也不反对啊。

年纪大一些的客人说年轻人:“行啦,讲你不信,让你沉不住气,那么急吼吼的卖掉了,现在晓得亏啦。就当是吃一堑长一智吧。”

那年轻人懊恼不已:“都跌成那个样子了,国家又是这个态度,我不割肉出仓,我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年纪大的冷笑:“是啊,割肉,现在你除了骷髅架子还剩什么?看到没有,说涨就涨起来的。股票这个东西是国家下12道金牌就能压下来的吗?没有用的,大家都看着好,行情好就是火爆。”

陈凤霞听的眼皮子直跳,忍不住好奇了一句:“股票涨起来了?”

坐着的客人点头:“那当然,老板娘你也炒股啊,赶紧去看看吧,赚的肯定不要不要的。”

陈凤霞赶紧摆手:“我这种人炒什么股啊,我连股票两个字怎么写都搞不清楚。”

她担忧的是股市一上涨,黄大发又要作妖了。

去年他在股票大跌前,阴差阳错成功收割韭菜离场。都尝过甜头了,今年他肯定会还想再来一招。

可是家里头的钱已经被胡月仙拿来买灯市口的别墅了,他要不闹腾也就怪了。

陈凤霞心事重重地进了屋,朝着郑国强叹了口气,心里头不得劲:“这股市怎么又涨起来了。”

郑国强挑高了眉毛,奇怪的很:“涨起来不好吗?涨起来老孙才有办法跟他老婆交代。不然我真害怕他老婆又跑到公安局里头去闹。哎哟,你是不晓得,那女的有多厉害。”

“厉害个屁,被人耍的团团转,光嘴上狠有个屁用。”陈凤霞挥挥手,“我管他们两口子,他们就是一个锅配一个盖,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担心的胡月仙。黄大发这人无事都要搅起三层浪的。”

郑国强表情古怪,左右看看,然后才含糊其辞:“放心啦,你不用管的,他闹不出事情来。”

陈凤霞奇怪:“你开什么玩笑,难不成他还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哎哟,你就甭想了。”

这人才真跟佳佳说的一样,男人靠得住,母猪也上树。

郑国强脸上的表情愈发微妙,沉吟了半天他才开口:“唉,反正派出所肯定要通知胡月仙的,跟你讲了也无所谓。你知道我今天晚上我为什么突然间不能回来吗?”

陈凤霞想起这一茬就想拍他,还说呢,打个电话都不行啊。

“是真不能打,所有人的通讯工具都上交了。我是下班的时候才接到的通知,临时拉我去现场的。”

陈凤霞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你……你不是内勤吗?你怎么跑现场。”

老天爷哎,这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让他们娘儿仨怎么活。

郑国强赶紧摆手,安慰妻子:“你别想那么多,其实很简单。就是扫黄而已。”

至于为什么临时抽调从不出现场的郑国强?

嗐,这色.情服务能够长期存在下去,你要说跟辖区的公安机关没点勾连,傻子都不信啊。

所以扫黄这种事情真想认真搞,都是临时抽调人马跨区行动。

郑国强就是被市局一个电话招过去的。

他估摸着这里头有老周的手笔,也算是给他创造机会参加行动。将来他要想活动往市局里头调,履历表上白花花的一片总归不好看不是。

不过这个黄有点儿特殊,不是简单的卖.淫嫖.娼而是搞大流氓。

啥叫流氓?就是很不正经的男女关系呗。

警察破门而入,看到大被同眠,一个屋子里头三个女的五个男的,个个都光着屁.股时,郑国强都傻眼了,搞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还是常年在一线口子上奋战的扫黄警察见多识广,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能怎么回事?搞大流氓啊。

这可不是简单的卖.淫嫖.娼,这是在刑法里头定下来的罪名。搁在80年代年打的时候,枪毙都够格了。当年真有人吃过枪子儿的。

可不管是哪个罪,碰上警察登门,里头的人当然不可能束手就擒。

听到动静,大家都四处逃窜。那小楼结构复杂,还真叫其中一个胖子光着肥屁.股一扭一拐地冲了出去。

警察在后头追,这人被逼急了,完全狗急跳墙,直接从窗户里头跳下去了。

然后他的确没上110的警车,而是上了120的救护车。

郑国强瞧见人脸时,都在心里头喊了一声:我操!竟然是黄大发。

他真是恶心坏了,他一早就知道黄大发不是正经人,但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脏。

这家伙可真不怕得病啊。连这种事情都敢搞。

陈凤霞听得也目瞪口呆。黄大发能这样?合着家里有老婆,外面有二奶都满足不了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啊。

“他不是爱他那个二奶爱的死去活来吗?还在外头瞎搞!”陈凤霞啧啧赞叹,“果然为三者恒被人三之。”

郑国强叫他老婆的话搞得满头雾水,什么玩意儿?

陈凤霞也感觉自己这句古话好像套用的不伦不类。哎呀,这不是重点啦。重点是他那个二奶怎么也没看住他。

郑国强更加莫名其妙:“他带着他二奶一块儿搞的呀。”

“啊——”陈凤霞真是耐不住惊讶了,“你不是说那里都还有好几个男的吗?他带人搞他二奶呀!你该不会弄错了吧?他二奶承认了?”

“哎哟,哪里需要她承认。”郑国强不以为意,“他包二奶又不是什么秘密,我以前就在街上看到过他们。妈的,真是一点儿都不避讳,都不嫌丢人。”

陈凤霞倒吸口凉气,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黄大发真疯了,他不是要跟那个二奶结婚吗?居然带人一块儿搞二奶。

上辈子他也做过同样的事吗?应该没有吧。

否则上辈子胡月仙因为肝硬化在医院垂死挣扎的时候,她娘家人肯定会拿这种事出来说嘴的。

像这种男女间的丑闻,想要瞒天过海,基本上不现实。周围所有人的眼睛都是雷达。

陈凤霞在心里头琢磨着,为什么上辈子没发生的事,这辈子却出现了呢。

郑国强看妻子脸上阴阳不定,赶紧开口解释:“你也别想多了,我看那女的不像是被强迫的。哎哟,你不知道他们那些人有多乱,什么追求性解放性自由的,简直丑态百出。”

陈凤霞还在思量呢,这辈子有什么不同?

哦,儿子。

上辈子二奶有儿子傍身,凭着孕肚上位,很快在黄家站稳了脚。

这辈子,她引以为傲的资本被打胎了,她没能成功地嫁给黄大发。

叫那个什么词来着?妾身未明。

老话讲得好,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简单点儿说,那就是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动物。

黄大发能在这个舞小姐身上死去活来,会是多管得住□□里头那玩意儿的东西吗?

二奶没了儿子作为靠山,那就得多折腾点其他手段了。

情意千金,不敌胸.脯二两。那电视上放的赵飞燕赵合德为了争宠还给皇帝下药呢。

啧啧,难怪这对狗男女能玩得这么大。

也是老天爷长眼睛,让黄大发瞎搞呗,看看搞出什么德性了。

郑国强说的胸有成竹:“腿是肯定断了,医生拖上救护车的时候,他腿都是呱哒的。”

人也是晕着的,眼睛闭得死死,额头还在往外冒血。

陈凤霞瞠目结舌,哎哟喂,老天爷还真长眼,这可难得。

呸!居然还有气,怎么不直接摔死他得了。

搞出这种丑事,到时候还是老婆孩子脸上没光。

郑国强赶紧摇头:“这真要是摔死了,到时候我们报告都不好写。你可别添乱啊。”

陈凤霞看着丈夫,眼睛瞪得大大的,半晌才冒出一句:“郑国强,你也够可以的啊。”

这人居然完全不动声色。今晚面对胡月仙的时候,他半点儿口风都没露。

陈凤霞在仔细回想一番,也没发现丈夫表情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

郑国强一脸理所当然:“我们是讲纪律的。我跟你讲,这个事情你千万不要往外传啊。我都已经违反原则了,我连你都不应该讲的。”

陈凤霞挥挥手:“我晓得,我跟哪个讲去?”

发生这种丑事,胡月仙估计得气够呛。她没事刺激人做什么?

“咱就当没发生这回事,你也不晓得黄大发丢了这大的脸。”

郑国强立刻强调:“我巴不得呢,我当时一声都没敢吭。亏得他已经晕过去了,不然他要一嗓子喊起来跟我套近乎,人家要怎么想我呀?”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但凡涉及到□□里头的那点事,就是黄泥滚,是屎也是屎,不是屎也是屎。

陈凤霞乐了,她看丈夫的眼神相当不一样,感觉自己发现了新大陆:“郑国强,我认真的,我怎么觉得你其实很能当个干部啊?”

就这口风紧的,就这不动声色的做派,他要不当干部,都对不起他的心理素质。

郑国强赶紧挥手:“行了,你别瞎扯了。不是你说的吗?不求富贵不求飞黄腾达,就安安生生地过日子。我啊,天生不是当官的料。”

陈凤霞脸上笑容愈发深:“那你要是这么优秀,领导非得用你怎么办?”

郑国强想都不想:“你别琢磨那么多,能人多了去哪里轮得到我啊?”

这人就爱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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