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睡了多久,连梦都没有。她感觉到有双手在触摸自己的额头,才醒了过来,慢慢睁开眼睛。果然看到林静坐在床沿,用手试探她的体温。

“还好没有发烧,怎么了,哪里难受,吃饭了没有?”

郑微不说话,就这么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他。

她的目光让林静觉得有些奇怪,“是不是有什么事?”

郑微抱着头坐了起来,“没事,可能是昨晚上着凉了,头有点疼。”

“难怪,电话里听你声音没精打采地,脾气又特别坏,药找到了吧,我上次不是跟你说过都放在药箱里了吗。”

她随口说。“有吗?我不记得了。你开完会了?”

林静说,“整天文山会海的。下了班还开个不停。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就回来了。那边有我路上买地馄饨。我记得你一生病就喜欢吃这个。”

他把还冒着热气的馄饨拿了过来,看见她低头,眼睛红红的样子,伸手就去揉她的头发,“不想吃?”

“我不饿,林静……”

“嗯。”他应了一声,却不见她说出下文,就笑了起来,“你这个样子让我心里有些发毛。”

郑微用手理了理自己地头发,突然就精神了起来,“我现在头不疼了。林静,你帮我做件事好不好?”

林静摸了摸下巴,“我可不可以先知道是什么事?”

“不会要你上刀山下火海,不用怕。”她指了指对面的衣柜,“你穿上那套制服给我看看行吗?”

林静说,“你又怎么知道我害怕地是上刀山下火海?哪套制服?我上次从干洗店拿回来放在你这里那套?”

郑微点头,笑着推他,“快点,穿给我看,别那么多废话。”

“这有什么好看的?”林静摇头,不过还是从衣柜里把制服拿了出来,“现在穿?你又打什么主意?”

郑微抱着枕头盘腿坐在床上,歪着头笑道,“你难道没有听说‘制服的诱惑’?”

林静差点都跟不上她的跳跃思维,愣了一下,就开始微笑。“这有什么难?”

郑微看着他解开身上衣扣,脱去上衣,换上蓝色的制服,还不忘指手画脚地说,“裤子!裤子!都换上。

林静依言照办,他看着郑微,四目对望,空气中顿时有了暧昧的味道。

他整理好了着装,走到她面前,”满意了吗?“郑微自上而下地打量他,”我是想看看你另一面的样子。“制服很合身,穿在林静的身上,让他原本温厚恬和的气质平添了几分锐气和英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胸前徽章地缘故,连他的眼神都衬映得有些许凌厉,郑微想像着他坐在审判席上地时候,应该也是冷酷而刚硬地。

然而,当他笑起来时,先前地冷硬消失殚尽,”好看吗?“见惯了林静成竹在胸地模样,郑微很少见他像现在这样,带着一些不确定,就像等待大人肯定的孩子。”你应该相信林副检察长披块树叶在身上也是好看的。“郑微的夸奖让林静脸上的酒窝愈发明显,他晃了晃手中的领带,”还需要系上这个吗?“郑微探过身去,接过领带,扯松了套在他的脖子,然后微笑仰视他,双手不期然地在领带末端稍稍用力一拽,他整个人被拉得更贴近她,还不等林静做出反映,郑微顺势就吻上了他的唇。林静心里也许早对这旖旎的一幕有所准备,然而抱着回吻她的时候仍然激动得有些失控。她很快扯乱了他整齐的制服,他把她面对面地抱着跨坐在自己身上,一边享受她的上下其手,一边满足到叹息,”这是用行动对我的赞美吗?“郑微加重一点力道啃咬他的肌肤,带着笑意说,”不,这是我对你的审判。“林静低低地呻吟,”那我甘愿伏法。“郑微从来没有这样取悦过他,他被她带入幸福地顶端,闭上眼,霞光绽放,直至两人洗去了身上的汗水,光裸地相拥在狭窄的单人床上,那点光便化作了缱绻的火苗。郑微依偎着林静,感觉他的手漫无目的地在她身上轻抚,温柔如同羽毛。

她把身体靠得与他更紧密,用手掌去磨蹭他有点刺刺的胡渣,忽然幽幽地问,”林静,你也这样抱着过别人吗?“林静的手慢慢地停了下来,过了一会,才笑着说,”我可以理解为,小飞龙也为我吃醋了吗?“郑微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我想知道。“他作思考状,”女性朋友当然是有的,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女性朋友?“郑微笑了起来,”跟我一样的女性朋友?“林静终于开始认真地撑起身体看着她,”别用跟你在一起之前地事情来苛求我好吗?这样并不公平,就连法律也都是没有追溯性的。“郑微说,”你别误会,我不是要追究你的旧事,我也没有这个立场,只不过忽然好奇,你记得她或者她们的味道吗?你爱过她们吗?“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说:”我们一生里有可能遇到很多人,有时正好同路,就会在一起走一段,直到我们遇到了真正想要共度一生的那个人,才会把余下的旅途全部交给这个人,结伴一起到终点。“”你的意思是说,在没有找到最后那个人之前,没有爱你也可以让一个女人暂时做你的旅伴,共同一段再分道扬镳?如果在一起不一定是因为爱,那总有让你们走到一起的原因吧,各取所需?“”微微,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实的流言,还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林静开始面露忧色。”应该有人跟我说什么吗?“郑微笑得无邪,”没有人跟我说过什么,只是我突发奇想。“林静说,”一个人走得太久了,难免会孤单。我承认在我还没有肯定要跟谁度过一生之前,如果有人提出跟我暂时结伴走一段,而这个人各方面条件都合适的话,我可能不会拒绝。至于爱,我的爱分量不多,所以不是我要的那个人,我没有办法给。“郑微给了他一个佩服的表情,”你的爱真是收敛自如,不知道谁才能有幸得到你珍贵的感情。“林静假装听不出她话里的嘲弄,轻抚她的脸庞,”这个人是谁,其实你心里知道。“郑微的笑容里带了几分怅然,”一辈子那么长,一天没走到终点,你就一天没办法盖棺论定哪一个才是陪你走到最后的人。有时你遇到了一个人,以为就是她了,后来回头看,其实她也不过是这一段路给了你想要的东西。林静,我说得对吗?“林静避而不答,”为什么今晚上有这么多问题?“”因为我忽然感到害怕。“”怕什么?“”怕人心里藏着的秘密和欲望。“林静躺回她身边,看着天花板,郑微不再说话,呼吸渐渐清浅,就在林静以为她快要睡去的时候。她喃喃地问了一句,”周渠会坐牢吗?“”这就是你今晚对我热情的原因?“有那么几秒,郑微仿佛觉得林静的语气里有说不清的失落。但他很快恢复如常,”如果我说,这个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你,你会不会很失望?“让他意外地是。郑微摇了摇头,”不会。“周渠高估了她。但她有自知之明。在男人的世界里,女人其实只是一片点缀的白云,他偶尔会赞叹它地无暇和美好,也会对它留恋,但决不会为了它而放弃浩瀚的天空。当然,还有更聪明一些的男人,可以踏着云彩叠成的阶梯一步登天,又或者在风雨来临之前,希望在云下得有片刻安身之地。

郑微说。”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企业就像树。没事你别老摇晃它。否则它很难长得枝繁叶茂。“林静淡淡地说,”但是如果这棵树爬满了虫子。不摇晃它只怕枯死得更快。“”哪一棵树上没有虫子,你们现在挑中地难道是虫患最严重的一棵?“林静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他沉吟片刻,”没错,它的确不是最严重的一棵,但是谁让它长到了森林的边缘?“郑微点头,慢慢说道:”那每次将一棵树晃倒之前,先摘下它的一片树叶,就是你一贯的作风?“林静陡然变色,从床上坐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眼里的怒意一闪而过。郑微倔强地直视着他,他紧紧抿着唇,别开目光,最后俯身拾起了掉落在地上的衣服,一边往身上穿,一边漠然说道:”你要这样想也没有办法。“郑微也坐了起来,看着他整理好了自己,把钥匙抓在手中。他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半蹲在床沿,让视线于郑微平行,”微微,你可以尽情指责我,但你把我看成过要陪你一辈子的那个人吗?你何尝不是把我当作一块浮木,希望有个人陪你走过最灰暗的一段。我敢说,我至少想过要跟你走到最后,但你没有。“他说完就站直了身子,”我有事还要赶回去,你早点休息。“”林静。“她叫住他。林静几乎是立即停住脚步,却没有转身,只听到郑微在他身后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爱我吗?“这是个全世界最愚蠢地问题,也是全世界女人最喜欢追问的问题。男人总笑女人无聊,女人其实也自知问出来太傻,但她们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寻求个答案。为什么?因为人心隔肚皮,因为女人太在乎,因为她们从另一颗心上找不到带给她们足够安全感地证据。即使男人给出地答案大多虚无,但她们需要那一秒的慰藉。

林静说,他想过跟她走到最后,郑微是相信的。可她发现自己居然会在意,他许诺的一生是因为他千帆过尽才想要重拾回忆的美好,还是她只不过恰好是正确的时间里那个正确的人。

林静回答,”如果你心里不相信,我给多少次肯定的回答又有什么用?同样的问题,你又爱我吗?“也许这才是成年人的感情,放在天平上小心计量,你给我几分,我还你多少,我们可以付出的东西是那么有限,再也经不起虚掷和挥霍。而年少时不计代价去爱的我们又到哪里去了?

郑微失望了,她的失望不仅是源自于林静,更源自于自己,她把她的最重要的珍宝弄丢了,回过头想要去找,才发现竟然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离她而去的--这件珍宝的名字就叫”勇气“。

背对着她的林静同样没有等到一个答案,于是他说,”我过几天过来的时候再打电话给你。“”过几天你没有必要过来。“郑微感觉到他微微惊讶地侧过身。”理由?“”因为那几天正好是我的经期。“他走了,谦谦君子的林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林副检察长关门的声音重得让窗户的玻璃嗡嗡作响,受惊的鼠宝尾巴炸开地躲进了床底。郑微曾以为没有人可以激怒林静,原来他也不过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她开了灯,连这最爱的灯光也暖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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