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都有所归,但是给我血……我们说:“在这里,给你血!”这是一个事实,我们毫不避讳。毫无疑问……你知道,我们都是嗜血的。

——《大卫·科波菲尔》

“迄今为止,”当他们追寻着“十号先生”的踪迹艰难地穿过那片小树林的时候,温西勋爵说,“我总是认为,犯罪的人在匆忙之中落下个人饰品中的小物件,因此而暴露自己的踪迹——瞧瞧这个人,将东西落在了被踩坏的菌子上——这只是侦探小说作者为了编造故事而虚构的。我想,关于我的工作我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

“呃,你从事这个行业还没有多长时间,不是吗?”帕克说,“另外,我们还不知道这块猫形钻石是不是凶手的。或许它是你家族中某个成员的饰品,已经被丢失在那里很多天了。或许它属于这个地区的某个人,或者就是上任房客,而它已经躺在这里很多年了。这断掉的部分应该是我们的朋友——我想是的。”

“我会问一下我的家人的。”温西勋爵说,“我们也可以在村子里调查一下是否有人曾经寻找过一只猫——由上好的宝石制作而成的猫。这不是那种丢了也无所谓的东西——我完全找不到他的踪迹了。”

“好极了——我找到了。他被树根绊倒了。”

“活该。”温西勋爵挺直了脊背,恶狠狠地说,“我说,从人类的生理结构来说,他们可不大适合做侦探工作。如果人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或者膝盖上长着眼睛,那或许更实用一些。”

“从生物进化的目的论来看,这可有很多内在的困难。”帕克平静地说,“哦,我们到了庄园的围篱带了。”

“他肯定是从这里翻越过来的。”温西勋爵指着一处顶端被弄坏了的围篱说,“这个凹痕是他跳下来时脚后跟的着地处,而这里是手掌和膝盖留下的痕迹。嘿,帮一下忙,老兄,可以吧?谢谢。这里有个旧的断口,我看,镇上的蒙塔古先生应该考虑一下好好修整修整他的篱笆了。‘十号’的外套被篱笆扯破了,这里留下了一块柏帛丽布片。好运气!那边有个深深的潮湿的大坑,我现在就下去看看。”

滑行时弄出的擦撞声表明他已经行动起来。帕克被无情地抛弃了,他环顾四周,发现他们距离大门只有一百码左右。他从这里走开了,正好遇到了从棚屋里出来的猎场看守人哈德罗。

“打扰一下,先生,”帕克对他说,“星期三晚上你有没有发现偷猎者的踪迹?”

“没有,”看守人回答道,“我连一只死兔子都没看到。我估计是那位小姐听错了,我听到的那声枪声应该是上尉被枪杀时传出的枪声。”

“可能是这样。”帕克说,“你知道那边的篱笆顶部被弄坏多长时间了吗?”

“有一两个月了。应该找人把它修好,可是修理工病了。”

“我想,大门晚上是锁起来的吧?”

“是的。”

“任何人要进来都得叫醒你才行吧?”

“是的。”

“我猜,星期三你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在篱笆外徘徊闲逛吧?”

“没有,先生。但是我妻子有可能看到。嘿,女人!”

哈德罗太太被叫到了门口,一个小男孩攀着她的衣裙。

“星期三?”她说,“没有,我没看到什么人在那儿闲逛。我要留神是否有人踩踏草坪,但这里是个偏僻的地方。呃,约翰,那天倒是有个年轻人骑着摩托车经过。”

“骑摩托车的年轻人?”

“我想是的。他说他的车胎被扎破了,向我要了一桶水。”

“他就说了这些吗?”

“还问了我这个地方的名字,这是谁的房子。”

“你告诉了他丹佛公爵住在这里吗?”

“是的,先生。他说他猜肯定有很多先生在这里打猎。”

“他说过他要去哪里吗?”

“他说他是从威尔戴过来的,要到库姆博去。”

“他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

“大约半个小时。然后他发动了摩托车,摩托车一颠一颠地朝着芬顿的方向驶去了。”

她指向右方,温西勋爵正在那边的路中间打着手势。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同大多数人一样,她描述人物的基本特征的能力比较差,只记得那个人很年轻,高高的,不黑也不白,穿着骑摩托车的人经常穿的长外套,腰间扎着腰带。

“是个绅士吗?”

哈德罗太太犹豫了一会儿,帕克在心里已经把这个陌生人界定为“绝对不一般”了。

“你是否碰巧记下了他的车牌号码?”

哈德罗太太当然没有记住。“但是他的摩托车有个挎斗。”她补充道。

温西勋爵打手势的幅度加大了,帕克先生赶紧跑过去跟他会合。

“快点儿,不要再闲话家常了。”温西勋爵不分青红皂白地说道,“这是一道漂亮的深沟——

“从这样一道深沟上方,

“当轻柔的微风温柔地轻吻着树木,

“安安静静地从这样一道深沟上方拂过,

“我们的朋友,我想,要爬上特洛伊的城墙,

“并且擦掉他灵魂上的污泥。

“——看看我的裤子吧。”

“这边有攀爬的痕迹。”帕克说。

“是的。他站在沟里的这个位置,一只脚踏在篱笆坏掉的地方,一只手抓住上方,用力把自己抻了上去。‘十号’必定异常高大、强壮有力而且行动敏捷。我的脚都抬不到那个位置,更不用提他的手抓住的那个地方。我五英尺九英寸高。你能够到吗?”

帕克身高六英尺,伸长手臂只能挨到坑顶的位置。

“我或许可以做到——如果哪天发挥得好的话,”他说,“为了某个适当的目标,或者因为受到了适当的刺激。”

“就是这样的,”温西勋爵说,“因此我们可以推断‘十号’特别高大强壮。”

“是的。”帕克说,“稍微有点儿遗憾的是,就在刚才,我们还假设这个人异常矮小瘦弱,不是吗?”

“哦!”彼得说,“好吧——好吧,就像你所说的,这确实有点儿遗憾。”

“好吧,我们现在来理清一下思路。我猜他应该没有同谋在下面给他提供帮助吧?”

“没有,除非他的同谋没有脚或者会隐形术。”温西勋爵指着这里仅有的“十号”的脚印说,“另外,在黑漆漆的夜晚,他是怎么直接摸到坏掉的篱笆这里的呢?看起来似乎是这附近的邻居,或者他以前曾经到这里实际查探过。”

“基于你的这个回答,”帕克说,“我可以给你讲述一下我与哈德罗太太‘闲话家常’的内容。”

“嗬!”温西勋爵听完之后说,“这可真有趣,我们最好在里德斯戴尔和芬顿调查一下。现在我们知道了‘十号’来自何方,那么,把卡斯卡特的尸体扔在井的附近之后,他去了哪里呢?”

“脚印向禁猎区延伸过去了,”帕克说,“在那里失去了踪迹。那儿的地面上有一层厚厚的落叶和欧洲蕨。”

“好的,但是我们没有必要再追寻他的脚印了。”他的朋友反驳道,“这个家伙进去了,现在肯定不在里面,又出去了。我想他应该不是从大门出去的,否则哈德罗会看到他;他也不是原路返回的,否则会留下某些脚印。因此他是从另外的地方出去的,我们沿着篱笆走一圈吧。”

“那么,我们应该向左转,”帕克说,“那边是禁猎区,很显然他是从那边出去的。”

“对。这里不是教堂,沿着逆时针方向行走应该不会带来伤害。说到教堂,海伦应该回来了。我们继续,老朋友。”

他们穿过主路,经过了棚屋,离开了小路,沿着横过一片空旷草地的篱笆行走,不久他们就找到了他们想要找的东西——在一个铁钉上飘着一块被遗弃的布片。在帕克的帮助下,温西勋爵以一种欢快的兴奋心情爬了上去。

“在这里,”他大声喊道,“柏帛丽大衣的腰带!他在这儿完全放弃了防范和戒备。这里是这个家伙逃命时留下的痕迹。他把柏帛丽大衣扯开了,狗急跳墙,不顾一切地跃起——一次,两次,三次——得越过篱笆。在第三次跳起来的时候他抓住了钉子,赶紧往上爬,紧紧地攀着篱笆。这里有挣扎的痕迹。他终于爬到了顶端。哦,裂缝这里有血迹,他的手划破了。他掉了下来,恼怒地一把把衣服扯开,因此留下了这条腰带——”

“我倒希望你掉下来,”帕克抱怨道,“你快把我的锁骨压断了。”

温西勋爵顺从地滑落下来,指间夹着那条腰带站在那里,那双敏锐的灰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地面。忽然,他拽住帕克的胳膊,沿着篱笆快速朝更远的一边走去——那里有一道用石头砌成的极具乡村风格的矮墙。他像小猎犬一样伸出鼻子沿途闻嗅,舌尖咬在齿间。然后,他跳了过去,转过身面向帕克说:“你读过《最后一个吟游诗人的歌》吗?”

“在学校里读过很多次。”帕克说,“怎么了?”

“那里面有一个顽皮的小听差,”温西勋爵说,“在最不必要的时候,总是大喊‘发现了!发现了!发现了!’。我一直都认为他是个特别讨厌的人,但是现在我知道他的感受了。你看看这里。”

在靠近墙根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条下陷的泥泞而狭窄的小路,和大路形成直角,上面有清晰的挎斗摩托车驶过的痕迹。

“太棒了。”帕克先生赞许地说,“前车胎是新的邓禄普牌的,后车胎是旧的。再好不过了。车辙是从大路那儿延伸过来的,然后又折回到大路上。这个家伙把车放在这里,以防从大路上经过的某个人将车顺手推走,或者将车牌号码记下来。然后,他步行到他白天已经查探过的篱笆损坏处。卡斯卡特的事情发生之后,他十分惊慌,逃进禁猎区,抄近路跑到了摩托车这里。很好。”

他在墙上坐下来,掏出笔记本,简要地记录下目前所知的关于这个男人的一切信息。

“形势开始变得对杰拉尔德有利了,”温西勋爵说,他倚在墙上,轻轻地吹起了口哨,那是巴赫的一段优美的曲子,“让耶路撒冷的孩子们……”

“我说,”弗雷迪·阿巴斯诺特先生开口道,“到底是哪个该死的傻子发明了星期日下午这个东西?”

他往书房的壁炉里添了一些木炭,故意弄得哗啦作响,惊醒了正在打盹的马奇班克斯上校。上校睡眼蒙眬地接了一句:“嗯?好极了。”随后,他立刻又陷入了打盹的状态。

“好了,弗雷迪,别再抱怨了。”温西勋爵说,他正一会儿烦躁不安地开开关关书桌所有的抽屉,一会儿又懒洋洋地将落地长窗的插销扯来扯去,“想想可怜的杰里的感受,哦,我最好给他写两句话。”

他立刻回到书桌前,拿出一张纸准备写信。“这个房间主要是用来写信的吗?你知道吗?”

“不知道。”弗雷迪说,“我本人从来不写信。如果你可以发电报,那么写信的意义是什么呢?只不过为了鼓励人们写来回信。我想丹佛可以在这里写也可以在别处写,一两天前我还看到上校在这里和笔墨较劲,是吧,上校?”——上校嘟囔了一句,听到自己名字的反应就如同小狗在睡梦中摇摆了一下尾巴——“怎么,没有墨水了吗?”

“我只是有些疑惑。”彼得平静地回答,他用裁纸刀将吸墨纸便笺簿的第一页裁下来,将它举到灯光下,“对极了,老家伙。可以给你细致的观察打满分。这里是杰里的签名,这里是上校的。这里还有一些大大的、潦草的笔迹,我想应该是一位女性的。”他又看了看那张纸,然后摇摇头,将它叠起来,夹进了自己的小笔记本。“从那上面似乎看不出什么来,”他说,“但是你从来不知道有什么东西隐藏起来了。‘什么好东西的五个什么东西’——可能是在发牢骚吧;‘oe—isfou’——我猜是‘发现’这个词。好吧,把它收起来总没有坏处。”彼得展开先前拿出的信纸,开始写信:

亲爱的杰里——我是彼得,我现在正在家中搜寻证据,整个过程令人十分兴奋——

上校打起鼾来了。

星期日下午。帕克正驱车前往芬顿,并且身负途中在里德斯戴尔进行调查的任务。他要打探关于那只绿眼睛的猫,还有那个骑着挎斗摩托车的年轻人的消息。公爵夫人正在午睡。佩蒂格鲁·罗宾逊夫人和她的丈夫正在享受轻松惬意的散步。在楼上的某个地方,马奇班克斯夫人和她的丈夫正在热烈地进行思想交流。

温西勋爵的笔尖在纸上沙沙地轻轻滑动,停顿一会儿,又继续滑动。然后,它完全停了下来。他将长长的下巴搁在手上,凝神望着窗外。窗外有时会突然传来轻轻的雨声,时不时地还会有一片柔软的枯叶飘到窗户上。上校打着呼噜;

弗雷迪先生在轻轻地哼唱,手指有节奏地在椅子的扶手上拍打着。时钟的指针终于懒洋洋地指向了五点,下午茶的时间到了,公爵夫人下来了。

“玛丽怎样了?”温西勋爵问,他突然来到了炉火照出的亮光中。

“我正担心她呢。”公爵夫人说,“她现在神经异常紧张,这一点儿都不像她。她几乎不允许别人靠近她身边。我已经叫人去请索普医生再来一趟。”

“你不觉得让她起床下楼走一走会更好吗?”温西建议道,“我认为她不应该把自己关起来独自胡思乱想。希望弗雷迪先生机智幽默的谈话会让她高兴起来。”

“你忘了吗,这个可怜的姑娘——”公爵夫人说,“可是卡斯卡特上尉的未婚妻。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铁石心肠。”

“还有信件吗,夫人?”男仆出现了,背着一个邮包问道。

“哦,你现在就要走吗?”温西说,“是的,给你——这儿还有另外一封。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稍等一会儿,等我写完。希望我能以电影中人们写信的速度将它写完。”他一边急匆匆地潦草地写着,一边念叨着,“亲爱的莉莲——你父亲杀害了威廉·斯诺克斯先生,除非你让送信的人带一千英镑给我,否则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你丈夫。——你真诚的迪格斯布雷克伯爵。好了,就是这样,用同一支笔写的。给你,弗莱明。”

这封信的收信人是老丹佛公爵夫人。

十一月十九日星期一的早报报道:

被抛弃的摩托车

昨天一个养牛人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养牛人习惯性地将牛赶到了距离里普雷南部一条大路大约十二英里远的某处池塘饮水。他看到有一头牛陷入了池塘中,就赶去营救,发现原来这头牛和一辆摩托车纠缠到一块了。在两个工人的帮助下,养牛人将摩托车拖了出来。这是一辆带深灰色挎斗的道格拉斯摩托车。车子的牌照被细心地拆除了。因为池塘很深,所以整辆摩托车都被淹没了。但是不管怎样,这辆摩托车被扔在这里应该不超过一个星期的时间,因为星期日和星期一都会有很多牲畜过来饮水。警察现在正在找寻摩托车车主。车子的前胎是新的邓禄普轮胎,挎斗轮胎曾经用皮腿套修理过。摩托车是一九一四年的型号,磨损得比较厉害。

“这似乎给了我们一些提示。”温西勋爵沉思着说。他立刻查了一下火车时刻表,弄清楚了下一趟去里普雷的火车的时间,然后叫了车。

“让本特到我这里来。”他加了一句。

本特在他的主人正在穿外套的时候进来了。

“本特,关于车子的牌照,上星期四的报纸是怎么说的?”

本特先生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张晚报的剪报。

牌照之谜

在圣西蒙,诺斯费尔克特地区尊敬的纳撒尼尔·福尔斯牧师今天早上六点因为无证驾驶一辆摩托车被警察拦截。这位尊敬的先生在被拦住的时候相当吃惊。他解释说,今天早上四点,他应别人的请求匆匆忙忙赶往六英里外的一个地区去为一个垂死的教区居民做圣礼。因为事出紧急,到达之后他就将摩托车停在了路旁,然后进屋去做圣礼了。他大约在五点半的时候离开,当时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福尔斯先生在诺斯费尔克特及周边地区很有名,看起来他似乎是某人制作的恶作剧中的受害人。诺斯费尔克特是距离里普雷北部两英里的一个小镇。

“本特,我要去里普雷。”温西勋爵说。

“好的,大人。我要去吗?”

“不用。”温西勋爵说,“但是——现在谁在照顾我妹妹,本特?”

“艾伦,大人——是女仆。”

“那么我希望你能经常和艾伦聊聊天。”

“好的,大人。”

“她平常会收拾我妹妹的衣服,洗洗她的裙子,做类似的事情吗?”

“我想是的,大人。”

“她的想法很重要,你知道,本特。”

“我不会向一位女性暗示这种事情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会胡思乱想的。”

“帕克先生什么时候出发去城里的?”

“今天早上六点,大人。”

适合本特先生打探情况的时机出现了。本特和艾伦撞到一起去了,她当时正从后楼梯下来,抱着一大捧衣服。一双皮革长手套从衣服堆上掉了下来,本特将手套捡起,满怀歉意地跟着年轻的姑娘走进了仆人房。

“放在那里。”艾伦说,将手中的负担卸到一张桌子上,“我就知道,这就是我要做的工作。她在发脾气,我是这么想的。假装头疼,这样你就可以不让任何人接近你的屋子,收拾清洗你的东西。等他们一走,她就可以起来随处溜达。肯定不是头疼,你说是不是?你看看这里,我猜你肯定没有干过这么重的活儿。经常想着离开算了,我的想法有时却跟不上我的脚步。真希望这幢房子被一把火烧掉,这样我就可以躺下来休息了——多么悲惨的事情啊。额头上的皱纹都这么多了。”

“我敢说我没有看到皱纹,”本特先生说,“但是有可能我没看清楚。”然后是一段安静的沉默时间,此时本特靠近了她,仔细找寻她额头上的皱纹。“没有。”他说,“皱纹?我想不拿着大人带去城里的大号放大镜,我肯定找不出一条皱纹。”

“大人?本特先生,”艾伦说着从餐具柜里拿出一块海绵和一瓶苯,“你说大人拿着这样的东西做什么呢?”

“哎呀,你看,艾伦小姐,这是我们的业余爱好,进行犯罪调查。我们可能需要看清楚某个被放大的东西——有可能是一些伪造的笔迹,在这种情况下就要看某些东西是否被改动过或者被擦去了,或者要弄清楚是否使用了不同种类的墨水。我们也有可能要观察一缕头发的发根,看看它是被扯掉的还是自然脱落的。再比如查看血迹,我们想知道那是动物的血还是人的血,或者仅仅是一杯波尔多葡萄酒。”

“本特先生,”艾伦一边说一边拿出一条斜纹软呢裙子放在桌子上,拔出装着苯的那个瓶子的瓶塞,“你和温西勋爵真的能查清楚所有那些事情吗?”

“当然,我们虽然不是善于分析的化学家,”本特回答道,“但是大人可是个万事通,知道很多事情——会发现什么时候有什么事情显得可疑。我们如果有什么拿不准的疑问,会去请教一位特别有名的科学家。”——艾伦拿着浸透了苯的海绵的手凑近裙子,本特殷勤地阻止了她——“例如,你看,就在裙子侧缝下端的褶边这里有一块污渍。现在,假设这是一起谋杀案,而且我们认为穿这条裙子的人有嫌疑,那么我们就会仔细研究这块污渍。”这时本特先生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放大镜,“然后,我会拿出一条湿手帕在边缘处擦拭一下。”本特边说边做,“我会发现,你看,它变成红色了。然后应该把裙子翻个面,我会看到污渍渗透过去了,这时剪刀就派上用场了。”本特先生掏出一把小巧而锋利的剪刀,“沿着里面的接缝把这一小块剪下来,就像这样,然后把它装进一个药片盒。这样——”一个药片盒很神奇地被他从衣服里面的口袋里取了出来,“然后用干胶带把两面封好,在上面写上‘玛丽·温西小姐的裙子’以及时间。接下来我就可以直接将它送到伦敦请药剂分析师化验了。他会用显微镜进行观察,然后告诉我这是一只小兔子的血,或许还可以告诉我这块血渍被弄上去多长时间了。这条线索有可能就到此结束。”本特扬扬得意地完成了他的演示,收回了修甲小剪刀,并且随手将装了东西的药片盒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哦,他错了,先生。”艾伦认真地说,摇着她可爱的脑袋,“这是鸟儿的血,根本不是兔子的。小姐这么告诉我的。为什么要费事地拿着老旧、愚蠢的放大镜看来看去呢?直接向人打听不是更快更省事吗?”

“哦,我提到兔子,只是举个例子。”本特先生说,“真是奇怪,她会在这上面弄上血渍。得跪在它旁边才能弄成这样啊。”

“是的。流了很多血,可怜的小东西,对吗?肯定是某个人无意中射到它的。真不走运,上尉也是这样,可怜的人。或许是阿巴斯诺特先生,他有时会在外面胡乱放枪。真是一团糟,这肯定不好洗,弄上去的时间太长了。我想从上尉被杀死那天起我就没洗过衣服了,然后是法庭的传唤——真可怕,这是——而且公爵也被带走了!哦,真让人沮丧。我想我有点儿神经过敏了。这两天大家都这样,然后小姐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让我靠近她的衣橱。‘哦,’她说,‘离衣橱门远点儿。你不知道它吱吱乱响吗,我的头疼死了,我的神经脆弱,不能忍受这个声音。’‘我只是打算把你的裙子拿去洗洗,小姐。’我说。‘不用操心我的裙子,走远点儿,你在这里坐立不安的,让我的神经更加紧张。’她回答。我不明白她凭什么可以这样对待别人。做小姐可真不错,脾气不好可以被称为神经崩溃。你知道,当我的丈夫,可怜的伯特在战争中死亡的时候,我遭受到可怕的打击——哭得几乎眼睛都瞎了;但是,老天!本特先生,我都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另外,和你、我、门口的柱子一样,玛丽小姐也并没有多喜欢上尉一些。从来没赏识过他,这是当时我和厨师说的,而她也同意我的看法。上尉有自己的一套做事方式,为人十分得体,当然,从来没有说过不符合他身份的话——我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是他的举手投足都让人很愉悦。他是一位英俊潇洒的绅士,本特先生。”

“哈!”本特回答,“因此总的来说玛丽小姐比起你预期中的显得有些过分悲伤?”

“呃,说实话,本特先生,我认为这就是一个人的性情。她想通过结婚来脱离她的家庭。该死的污迹!她和公爵从来不能融洽相处,战争期间,她独自在伦敦度过了一段惬意的时间,从事医护工作,同各种各样奇怪的人交往,而这些人公爵完全不欣赏。后来有过几段风流韵事,同一些身份十分低微的小伙子交往,这都是厨师说的;其中一个肮脏的俄国人扬言要把我们都炸成碎片——似乎在战争中还没有足够的人给他炸!不管怎样,公爵大吃一惊,停止对小姐的生活供给,并让她回家。从那时开始,她就狂热地想要跟着某个人离开,满心都是这样的想法。我可以告诉你,这让我厌烦。现在我对公爵十分同情。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怜的人!被指控犯了谋杀罪,被拘留,像肮脏的流浪汉一样被恶意地践踏。真是笑话!”

一番话讲得艾伦筋疲力尽,裙子上的污迹也已经清洗干净。艾伦停下来,挺直了背。

“这活儿太累了,”她说,“不停地搓,手很疼。”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本特诚心诚意地说,准备好水、苯,拿起海绵。

他转身拿起另一条裙子。

“你手边有刷子吗?把这些泥渍刷掉。”

“你的眼睛像蝙蝠一样不好使,本特先生,”艾伦哈哈笑着说,“没看到它就在你面前吗?”

“哈,是的,”勋爵的贴身男仆回答,“但是这个不够硬,用起来不顺手,你现在去给我拿个硬点儿的吧。你真是个可爱的好姑娘,我在这里给你收拾一下。”

“厚脸皮!”艾伦说,“但是——”她因为本特眼中仰慕的目光而变得温柔,加了一句,“好吧,我去给你拿个衣刷,拿个像砖块一样硬的衣刷。”

艾伦一出屋子,本特先生立刻拿出一把小刀和两个药片盒,一眨眼的工夫,就从裙子表面两处刮擦几下取下样本,写下两个新的标签:“从玛丽小姐裙子褶边取得的沙砾,距离裙边六英寸”、“从玛丽小姐裙子褶边取得的细沙”,又在这后面加上时间。本特刚把盒子放进口袋,艾伦就带着衣刷回来了。伴随着断断续续的聊天,清洗工作继续进行了一段时间。第三个污迹引起了本特先生的关注。

“喂!”他说,“玛丽小姐会自己动手洗衣服吗?”

“什么?”艾伦惊呼。她凑近凝视着污迹,污迹一边的边缘已经泛白,看起来有些油腻。

“嗯,我从来不知道她这样做过!”她解释道,“不管怎样,我觉得很奇怪。她假装重病,假装病得起不来。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有没有可能是以前就有的?”本特先生提示道。

“哦,有可能是上尉被杀后,审讯之前的某天发生的,”艾伦表示同意,“虽然你不会认为那是个学做家务的合适时间。她从来不是这方面的能手,至于她的医护工作,我从来不相信那能带来什么。”

“她使用肥皂,”本特先生说着,毅然倒出了些苯液,“她在卧室里可以烧水吗?”

“行了,本特先生,她做这个干什么?”艾伦大吃一惊,尖声问道,“你不会认为她有个烧水壶吧?我每天早上会给她送早茶。女士们不会想要烧水的。”

“是的,”本特先生说,“那么她为什么没从浴室取水呢?”他更加仔细地查看污迹,“哈,非常业余

,”他说,“显然是个生手。我猜中途被人打断了。一位精力充沛的年轻小姐,但是并不机灵。”

当艾伦将头探出窗户与守门人打招呼的时候,最后一个污迹也被偷偷地用苯液处理了。

里普雷的警察督办接待了温西勋爵,起初十分冷淡,当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态度就变得暧昧起来,对待私家侦探和对待公爵儿子的官方姿态兼而有之。

“我到你这里来,”温西说,“是因为你们展开全面搜查的工作,要比像我这样的业余侦探好得多。我想你们已经展开行动了,是不是?”

“这是自然,”督办回答,“但是要追查一辆没有车牌的摩托车并不是件简单的事,看一下波恩茅斯谋杀案就知道了。”他遗憾地摇摇头,接受了一支VillaryVillar雪茄。

“我们一开始没想到要将他与车牌事件联系起来。”督办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口气继续说道,似乎在告诉温西勋爵:在这半个小时之内,他所做的评论在官方已经建立起了这种联系,“当然,如果他在里普雷被发现无照驾驶,那么他肯定会被拦截下来,而福尔斯先生会安全得像——像英格兰银行一样。”督办原创力大爆发,总结了这么一句。

“显而易见。”温西说,“多么令人不安的一件事,可怜的家伙,尤其是这么早在大路上无照驾驶。我想这仅仅被当成是一次人为的恶作剧吧?”

“我想应该是这样,”督办表示同意,“但是,听了您的这番话,我们会尽力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这个人。我希望这位先生得知他被发现了不要太难过。请您相信我们,如果我们找到这个人或找到牌照——”

“愿主保佑我们,拯救我们。”温西勋爵快速打断他的话,“你们没必要浪费时间去找牌照了。你想,如果他想要街坊四邻都注意到他自己的车牌号码,那么他把牧师的取下来做什么?只要你找到它,就能知道他的姓名和地址,但是只要它还在他的口袋里,你就麻烦了。请原谅,督办,我过于自以为是了。我只是无法忍受你们花了大量的时间,结果却一无所获——在池塘中费力打捞,翻遍整个垃圾堆,最终才发现牌照不在那里。你只要在火车站查找一个身高六英尺一英寸或二英寸、穿十号鞋的年轻人,他身穿没有腰带的柏帛丽男装,一只手上有很深的伤痕。听我说,这是我的地址,如果有任何发现请及时通知我,我将十分感谢。你知道我哥哥现在处境十分尴尬。敏感的人,感受就会很强烈。另外,因为我行踪不定,所以如果你有任何消息,请给我发两份电报,一份发到里德斯戴尔,一份发到伦敦的皮卡迪利大街一一〇号。如果你来伦敦,我会十分乐意接待你。请原谅,我必须离开了,有太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温西勋爵返回里德斯戴尔时,发现一位新访客正坐在茶几旁等他。彼得一进来,他立刻站起来迎接。这人身材高大,轮廓分明,伸出的手漂亮、富于表现力,像演员一样优雅。他不是演员,但是在戏剧性情节的营造中,他发现自己的手比演员的还要管用。他健美的体形、聪慧的头脑、善于变化的面部表情给人深刻的印象。他的五官几乎完美无缺,眼神冷酷无情。老公爵夫人曾经描述过此人:“伊佩·比格斯爵士,全英格兰最英俊的人,几乎没有女人能够抵抗他的魅力。”事实上,他今年已经三十八岁,是位黄金单身汉,以能言善辩、文雅和善着称,但是对于对方证人则是毫不留情,会让人毫无招架之力。他不太为人所知的爱好是养金丝雀,除了它们的歌声,他对其他音乐毫无欣赏的细胞,当然他还喜欢听讽刺时事的滑稽广播剧。他以优雅得体、控制自如、令人着迷的声音回答了温西的问候。冷嘲热讽、嬉笑怒骂、义愤填膺,这些都是伊佩·比格斯在法庭上通常会表现出来的情绪,法官和陪审团的意见会因之而发生改变。谋杀者变得无辜,有罪者获得自由,总之,鼓动别人,他自己则冷静如磐石。温西向伊佩·比格斯爵士表达了见到他的欣喜之意,声音在对比之下比往常显得更加嘶哑、吞吞吐吐。

“你刚从杰里那里来?”他问,“弗莱明,来点儿新鲜面包。他怎么样?还好吗?简直没法想象像杰里这样的人遭遇到这种情况会忍受得了。你知道,我宁愿被关在里面的人是我,只是我讨厌自己被监禁,只能看着其他的傻子把我的案子搞得一团糟,当然不是指莫伯斯和你,比格斯。我是指我自己——我是指如果我是杰里,那个处于我这个位置的人,你能明白吗?”

“我刚跟伊佩爵士说,”公爵夫人插嘴道,“他必须让杰拉尔德说出那天早上三点他在花园干什么。如果当时我在里德斯戴尔,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当然,我们都知道,他肯定不会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但是我们不能期望陪审团也这么认为,下等社会对这样的事情都怀有极大的偏见。如果杰拉尔德现在还没意识到他必须说出真相,那是十分荒谬的。我想他从来没有好好思考过。”

“夫人,我将尽我最大的努力劝服他,”伊佩爵士说,“但是你要有耐心。你知道,律师总喜欢小秘密。哦,如果所有的人都现身并且陈述事实,所有的事实——只有真相,没有别的展现出来,那么我们都应该退休去贫民院了。”

“卡斯卡特上尉的死太神秘了,”公爵夫人说,“但是我想他的一生都是一帆风顺的,对于我的小姑子来说也是这样。”

“我想你没法让他们认为这是‘天降的祸福,神的旨意’,是不是,比格斯先生?”温西勋爵开玩笑地说,“想与我们家族联姻所遭受的裁决,啊?”

“我听说过更加匪夷所思的裁决,”比格斯冷淡地转过身,“如果你能跟陪审团这样建议,那就太有趣了。我记得在利物浦巡回审判庭曾经——”

他巧妙地将大家带到一种微妙的追忆往事的气氛中。温西勋爵看着火光中他雕像般轮廓清晰的侧面,想起了铜雕《特尔斐的驾车人》——他俨然一副准备侃侃而谈的架势。

直到晚饭后,比格斯爵士才和温西展开一场开诚布公的谈话。公爵夫人已经就寝,这两个男人单独待在书房。彼得穿着晚礼服,在本特的服侍下显得比以前更加散漫和愉悦。他叼着雪茄,窝在一张大椅子里,深陷于静默之中。

伊佩·比格斯爵士抽着烟在屋里走来走去,大约半小时后,他似乎拿定了主意,粗暴地将旁边的一盏台灯猛地打开,灯光直射在彼得的脸上。他坐到彼得的对面,开口说道:

“现在,温西,我想知道你已经知道的事实。”

“你想知道?”彼得说着站起来把台灯关掉,将它放到旁边的桌子上,“但是没有绝对有力的证据。”他露齿一笑,加了一句。

“我可不介意这些,只要你人清醒就行。”比格斯泰然自若地说,“现在马上就说。”

温西勋爵将雪茄移开嘴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他小心地将雪茄翻过来朝上,认定烟灰还能在表皮上坚持一两分钟不落下,在静默中又抽了两口,直到烟灰即将塌落,才又将雪茄拿开,让烟灰一股脑集中落在烟灰缸的正中央,然后开始他的陈述——除了手提箱事件和本特从艾伦那里获得的信息,其余的全盘托出。

伊佩爵士仔细聆听着彼得的陈述,不时提出一些尖锐的问题,而彼得被他讯问证人的表情折磨得十分不耐烦。伊佩先生做了一点儿笔记,而当彼得结束的时候,他轻敲着笔记本,陷入了沉思当中。

“我想我们用这个也可以了结案子,”他说,“即使警察找不到那个神秘人。当然,丹佛的沉默也是一个尴尬复杂的情况。”他将眼睛微微眯起来一会儿,“你说你已经让警察去找这个家伙了?”

“是的。”

“你对警察的印象不大好吧?”

“不是针对这一方面。这是他们的职责,他们拥有一切便利设备和手段,可以做得很好。”

“哈,你期望能找到这个人,是吧?”

“当然。”

“哈!你认为如果找到这个人,对我的案件会有什么影响呢,温西?”

“我认为——”

“听我说,温西,”律师说道,“你是个聪明人,像一个城市警察那样努力去找人几乎毫无用处。你确实想找到这个人是吧?”

“当然。”

“当然,希望如你所想,但我无能为力。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不被找到会更好些?”

温西非常震惊,毫无防备地看着他。

“记住,”被看的人以一种十分诚挚的态度说,“如果不是依靠我或莫伯斯或其他人的专业判断力,警察抓到的某人或者某物不具有任何意义。任何事情都要按照步骤一步一步来。现在是丹佛被控谋杀,但是他断然拒绝向我们提供哪怕一丁点儿帮助。”

“杰里这个傻瓜,他还没意识到——”

“你认为,”比格斯打断他的话,“我没有试图让他明白他的处境吗?他所提供的就是,‘他们不能对我实施绞刑;我没有杀他,虽然我认为他死了是一件十分值得庆幸的事。我在花园干了什么与此毫无关系。’现在,我问你,温西,这是处于丹佛这样境地的人应该有的合理态度吗?”

彼得咕哝着说:“当然,任何有意识的人都不会这样说。”

“有人告诉过丹佛这另外一个人的事吗?”

“我相信,只有审讯过程中含含糊糊提到脚印的事情。”

“我听说苏格兰场那个警察是你的朋友?”

“是的。”

“那就太好了。他会管好他的嘴巴。”

“听着,比格斯,这一切都该死的不可思议,你想从中找到什么呢?如果我能找到那个家伙,为什么我不能抓住他呢?”

“我可以用另外一个问题来回答你。”伊佩爵士稍微前倾了一点儿,“为什么丹佛要包庇他呢?”

伊佩·比格斯爵士常常自诩没有任何证物或者证人能够在他的眼皮底下作伪证。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漂亮的眼睛狡猾地向下瞥了一眼温西狭长柔软的嘴巴和紧张的双手,忽然又再次向上看的时候,他只来得及捕捉到温西眼中一闪而过的警惕、不可思议的神情,这些变化都表达出了恍然大悟的惊讶;但是,这时已经有点儿太晚了,他只能捕捉到嘴角已经淡化的线条,而且温西的手指已经轻微地舒展开——身体的第一反应在一瞬间已经被缓解调剂。

“啊!”彼得说,“我从来没想过这个。律师简直太警觉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最好要小心了,是不是?我总是有点儿鲁莽,我母亲说——”

“你真是个聪明的家伙,温西,”律师说,“我的这个想法也可能是错的。你尽一切努力找到那个人。我只有一个问题要问了,你想要包庇谁?”

“听着,比格斯,”温西说,“你不应该在这里问我这个问题。你应该把它留到法庭上去问。你的工作是把我们提供给你的资料整理好,而不是对我们严刑逼供。假设是我谋杀了卡斯卡特——”

“你不可能。”

“我知道我不可能。但是如果我做了,我肯定不会让你以这样的口气来问这样的问题、来审查我。不管怎样,十分感谢你的帮忙。坦白说,我不知道谁杀死了这个家伙,如果我知道了会告诉你。”

“你会吗?”

“没错,会的,如果完全确定了,我肯定会告诉你。你们对任何一点儿间接证据都可以大做文章,如果我只是停留在自我怀疑的初步阶段,你可以绞死我。”

“哦!”比格斯说,“同时,坦白地说,我现在采取的方法他们提不出任何理由来辩驳。”

“呃,还没有被证明,不是吗?不管怎样,比格斯,我发誓我哥哥不会因为缺乏我的证据而被绞死。”

“当然不会,”比格斯说,然后小声加了一句,“你也不希望会发生这样的事吧。”

一阵雨滴顺着宽阔的烟囱壁泼溅而下,滴落在燃烧的木头上,发出一片咝咝声。

克拉文旅馆

斯特兰德大道

星期二

亲爱的温西:

根据我们的约定,现在向你汇报进展,但是情况少得可怜。在旅途中,我坐在佩蒂格鲁·罗宾逊夫人旁边,我为她打开窗户又关上,帮她照看包裹。她提到星期四早上你妹妹唤醒一屋子的人时,她最先去的是阿巴斯诺特先生的房间——一位女士有这样的举动似乎很奇怪,但仔细一想也很自然,因为这个房间正对着楼梯。然后阿巴斯诺特先生敲响了佩蒂格鲁·罗宾逊夫妇的房门,佩蒂格鲁先生立刻冲下楼梯,而佩蒂格鲁夫人看到玛丽小姐十分虚弱,试图过去帮忙。但是你妹妹把她甩开了——十分粗鲁地甩开了,佩蒂格鲁夫人是这样说的——‘以一种十分野蛮的方式’拒绝了所有的帮助,然后冲进她自己的屋子,把门锁了起来。佩蒂格鲁夫人附耳在门上倾听了一会儿,她说是‘为了确认一切是否安好’,但是听到她在屋

里走来走去,还砰地甩上橱柜的门。最后她觉得自己更应该下楼去看一看,然后就离开了。

如果是马奇班克斯夫人告诉我这件事情,我或许会觉得还有必要继续调查一下,但是我有一个强烈的感觉就是即使我快要死了,也要把门锁上不愿意与佩蒂格鲁·罗宾逊夫人一见面。佩蒂格鲁夫人十分确定那时玛丽小姐手里什么都没有。她的穿着就像在审讯中描述的一样——睡衣外面套着一件长外套,穿着一双结实的鞋,戴着一顶羊毛帽子,而在医生到来之后的时间里她也一直是这身打扮。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就是佩蒂格鲁夫人——你记得吧,她从两点开始就是醒着的——确信就在玛丽小姐敲阿巴斯诺特先生的房门之前,曾经听到走廊某个地方有摔门的声音。我不知道这表示什么——或许什么也没有,我只是陈述一下事实。

在城里几乎一无所获。你妹夫是个十分小心谨慎的人。从侦查的角度来说,他在奥尔巴尼的房间几乎是一片荒漠,除了几张英国的账单、收据和邀请函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文件。我稍微调查了一下邀请他的那些人,发现几乎都是他在俱乐部里或者军队里认识的,从这里看不出来他的私生活的状况。我昨天晚上——或者说今天早上——在他们中间走了一圈。一般的评价是:慷慨大方,但是很难接近。另外,玩纸牌似乎是他最喜欢的娱乐活动,但是没有使诈的迹象。他经常赢,只是从来赌得都不大。

我觉得我们想知道的信息肯定在巴黎。我已经写信给里昂信贷公司,让他们找出卡斯卡特的票据,尤其是提供有关他的银行账户和支票簿的信息。

昨晚和今天都马不停蹄地工作,我实在快累垮了。除非你还有别的需要,否则我就待在这里等待票据,或许我会亲自去一趟巴黎。

卡斯卡特的书是一些常见的法国现代小说,还有一本曼能的产品目录册叫做《新奇的盘子》。他肯定在别的地方还有自己的生活,你说是不是?

附上的账单来自邦德街的一位美容专家,你或许会感兴趣。我跟她通过电话,她说他在英国期间几乎每周都会去她那里。

周日在芬顿地区没有实际进展,空手而归——但是我认为那个家伙没去过那里。我想他是不是逃进沼泽地里藏起来了?你认为值得彻底搜查吗?这如同在一堆干草中寻找一根针。而那只宝石猫的事情就显得更加奇怪,你从你家族里查不出任何东西吗?它似乎不是“十号”的,无论如何——也没有听到任何人谈论镇里有人丢失了这样一只猫。

好了,再见。你永远的查尔斯·帕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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