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斜的视角看,这一幕是悲戚中带着萧瑟的。

巨大的玻璃窗前,坠落的太阳染红了天际,仿佛用尽一切力气,流进了生命最后的鲜血。

背对着坐在落地窗前的男人后背已经挺直,可是原本服帖的衬衣却有了空隙,尤其是腰身那里,空荡荡得让人揪心。

这一个月……他都没好好吃饭吗?

在国外的这一个月,江斜不是不想谢汐,事实上他只要闲下来,就忍不住会想起他。

但是他不敢看他。

明明打开手机就可以连上监控,看到他的一举一动。

可是江斜却连一眼都不敢看。

就像面对着潘多拉魔盒,别去看,就不会被诱惑。

他怕自己看了第一眼,下一眼就会回到国内。

江斜发呆的这个空档,可算是给了谢汐足够的整理时间。

他这一个月,过得那叫一个舒舒服服。

江斜不看他,他可是时刻关注着江斜,那监控好用得很,连江斜晚上睡觉的呼吸声都能传到谢汐耳朵里。

谢汐中途还去看了他好几次,甚至隐身靠近过他。

待在办公室时,谢汐也是惬意得很,给摄像头做了干扰后,他就随便享受了。

没事看看书,看书累了玩玩高科技玩意,实在不行还可以练一练画技。

虽说有素描笔,而且是终身绑定的,但也不能总依赖它,像这个准世界,愣是把他的其他技能和道具都清空了,万一哪个世界里素描笔也带不去吗?

总之多练练没坏处。

外头人送的返,谢汐是只动一筷子,私下里自己当然是天南海北想吃什么画什么。

因为有加强版瘦身丹在,谢汐日渐消瘦,短短一个月硬是瘦了十斤。

他本来就挺瘦,又掉十斤真是要多惨就有多惨。

江斜刚好又一个月没见到他,冷不丁一看到,会被震住也实属正常。

谢汐酝酿了一下情绪,保证自己不会打嗝后,慢慢转过身来……

画面还是很动人的。

精致的面庞因为瘦了一圈而越发显小,眼睛却越发大了,唇瓣干燥,颜色也很淡,大概是营养不良……

江斜心一揪。

谢汐嗓子微哑(噎的),问道:“回来了?”

理论上谢汐不知道江斜去干嘛了,也不知道江荭康复了。

江斜拧眉道:“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其实谢汐吃得可好呢,什么中法意日韩泰,吃遍全球了。

谢汐顿了下道:“没什么胃口。”

江斜什么都没说,脱了外套后去了厨房。

一个月没动,厨房里却有着新鲜的蔬菜,这是固定打扫的人日常准备的。

他们不确定江斜什么时候回来,接到的工作就是每天换上新鲜蔬菜,连种类都是按照日程准备的,一个周都不重样。

江斜本想煮米饭,但看看谢汐那样子又怕他消化不良,于是换成了粥,除了一点青菜粒,什么都没放。

谢汐坐在外头犯愁。

按理说这顿饭得吃,饿了这么久,江斜好不容易回来了亲手做的饭,他吃了绝对是加分项。

但是……好撑。

他不仅吃了晚饭还连饭后甜点都一口吞了。

现在还觉得噎得慌。

他也不能运动消食,毕竟都“瘦骨嶙峋”了,还连蹦带跳的……有毒吧!

偏偏江斜怕谢汐饿,做得那叫一个快,连粥都是用高压锅压的,速度奇快无比。

看着满桌子的饭菜,谢汐:“……”

江斜道:“过来吃饭。”

都是谢汐爱吃的,清淡却美味的家常菜。

要不是谢汐刚吃了一碗豚骨拉面一个板栗鲷鱼烧一个草莓大福的话,还真想好好吃吃呢。

眼看着谢汐没有食欲,江斜眉心皱得更紧了:“你这样不吃饭,是要饿死自己吗?”

谢汐勉强拿起筷子,夹了一粒小豌豆。

江斜:“……”

谢汐是真吃不下,他早知道江斜会回来,就不偷吃那么多了……

江斜又心疼又难受,他也吃不下饭了,放下筷子问他:“没了成裕,你连活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谢汐精神一震,总算引着江斜走上正轨了。

他的呆愣落到江斜眼里又是一阵扎心扎肺:“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心软?”

谢汐酝酿好情绪,摇摇头道:“不是。”

江斜拿不准他是在回答哪个问题。

谢汐顿了下,轻声道:“只是觉得挺没意思的。”

也许是身体太虚了,他的声音轻到像是在呓语,要不是这里太安静,江斜几乎要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而听清之后,江斜的心一颤,无法控制的酸涩蔓延了整个胸腔。

江斜道:“难道你活着,就只是为了成裕?”这个成裕代表得是谢汐的野心,只是他没忍心说得那么直白,含蓄了一下。

谢汐怔了下,看向江斜道:“不然呢,我还能做什么?”

江斜被他问住了。

谢汐看着眼前的饭菜,慢慢说道:“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闲过,一直以来,我都在不停拼搏,努力往上走。”

江斜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谢汐——放下了耀眼的光环,褪去了精致的伪装,一个大概从未有人见过的谢汐。

谢汐的经历,江斜很清楚,或者该说整个d城圈里没谁不知道。

他是谢家流落在外的孩子,因为某些恩怨,他的母亲离开优渥的生活还带走了他。

他的父亲另娶,没多久就生下了他的弟弟。

谢汐的母亲郁郁寡欢,在谢汐七岁时自杀。

只有七岁的孩子能做什么?活着都很困难。

他流落到孤儿院,几经辗转,在十一岁那年认祖归宗。

按理说这样的孩子是很难融入到家庭生活的,但是谢汐表现得异常优秀。

小小年纪就阅尽艰辛,他很懂得察言观色。

十一岁就懂得讨人欢心,从父亲继母到只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甚至是家里的保姆司机和园丁,他都相处得妥妥当当。

不仅如此,他还头脑聪明,学习能力极快,本以为他要一段时间才能接受学校生活,谁成想他从十二岁开始疯狂跳级。

十六岁时就已经在海外拿到了大学学位。

回国后他更是一鸣惊人,帮助父亲进入成裕董事会,并且一步一步把成裕壮大,成为了d城不容忽视的大集团。

这些光鲜亮丽的成绩下,是他的心狠手辣。

虽然外人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是他父亲抑郁症发作,住到医院;继母被爆出惊天丑闻,出轨的床照成为圈内笑谈;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被骄纵得无法无天,半夜和人飙车,直接飞到悬崖下尸骨无存。

谢汐二十四岁那年,成了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

在四年后他遇到了江斜,拿走蓝斯项目后,他如日中天,带领成裕登上了谁都无法想象的巅峰。

巅峰之后就是下坡。

谢汐早年埋下的因,结出了恶果,等回来江斜这样一头猎豹,摧毁了他辛苦建造的城堡。

就像他说的,他从未闲下来过,这一个月对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同时也是无趣且找不到意义的。

江斜体会到了这些,可也知道,谢汐八成还是在做戏。

他可能的确感觉到了无趣,可也的确是在上演苦肉计。

江斜看得透,偏偏还是着了道。

只要想到这做戏中有三分是真的,他的心就搅成了一团。

“人生不止这些,”江斜对谢汐说,“放下成裕,你能看到更多。”

谢汐看向他道:“可是我什么都没有。”

家人一个不剩,失去成裕后朋友也全没了,下属也是别人的了,连他这间办公室也不是自己的了。

江斜紧拧着眉,没说什么。

谢汐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得慢慢来,急不得。

他消食也消得差不多了,勉强能吃下去一些。

谢汐“打起精神”道:“粥熬得真香。”

江斜道:“吃点吧,总饿着,身体受不住。”

谢汐点头,硬塞下去半碗粥。

这真不用演,吃了那么多,此时见着山珍海味也是一脸菜色!

江斜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似乎是不想刺激谢汐。

谢汐也乐得如此,他还得仔细回味下自己这操作对不对。

其实谢汐不确定这是不是修复世界的关键,但这却是谢汐想要传达给江斜的。

江斜的厌世情绪,现在的确很淡了,可存在过就始终是隐患,能有机会把这埋到血肉里的刺给剔出来,谢汐不想错过。

眼下就是个好机会,谢汐利用自己这个身份的便利,让江斜从一个角度去观察厌世这种心理。

谢汐千哄万哄,也不一定会剜除这根刺。

但让自己厌世,那么重视与关心的他的江斜反倒会彻底摆脱这个禁锢。

不管能否修复这个世界,谢汐都想和江斜一起面对这种情绪,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现在他们有彼此。

谢汐的算盘打得好,演得也很入戏。

晚上他睡得很不踏实,这也难怪,白天睡了五个小时,晚上又吃了那么多,能睡踏实才有鬼了。

这落到江斜眼里就是情绪不稳,辗转难眠了。

如此坚持了三四天,谢汐明显感觉到江斜撑不住了。

接下来会怎样呢?

总不会把成裕还给他吧?

如果真还了怎么办……谢汐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一点不想去工作!

正琢磨着,晚上时谢汐忽然感觉身体一空,睁开眼时他看到了一片空白。

有过一次经历的谢汐立马反应过来……白空间?

江斜又用了这个违禁品?

谢汐想到那家伙在花园时的惨状,顿时脸色大变。

“胡闹什么……我根本没事!”谢汐想骂人。

江斜笑了,把人捞过来,好生亲了亲。

谢汐哪舍不得推开他。

可惜白空间有时间限制,不能停留太久,江斜伸进他衣服里揉了揉他肚子道:“没真饿到吧?”

谢汐打开他的贼手:“当然……”他一愣,意识到了,“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崩坏的神里面,在魂意没回收时,江斜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江斜笑道:“知道你快把自己给饿死了。”

谢汐道:“都是假的,我装的。”

江斜在他额间吻了下:“嗯,看出来了。”

谢汐知道时间紧,赶紧问重点:“你在这个崩坏世界里是什么情况?”

江斜道:“算是一种融合的状态吧,不进入到白空间我只有魂意的记忆。”因为进到这里江斜才瞬间想起了一切。

谢汐明白了,又道:“我怀疑这次的十二界是崩坏的十二世界杂糅到一起了。”

江斜点头应道:“有可能。”

谢汐看他:“是不是这次之后,你的魂意就都回归了。”

感觉到他的心意,江斜心里又热又烫:“有你在,早晚都会回来。”

谢汐瞪他一眼,又揪心问:“我没有任何危险,怎么会启动白空间?”

江斜叹口气道:“因为我觉得你有危险。”

谢汐一愣……是他装得太像,金牛斜全信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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