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被认出来,不想被任何人知道他在这里打工。

谢汐放下酒,头都没抬地离开。

对方什么都没说,应该没认出来吧。

谢汐走出去很远才稍微松了口气……认不出来的,他这模样和平时差太大了,他们在学校里也不过是一面之缘,不至于认出来!

然而谢汐却不敢往那边去了,不愿再给那桌送任何东西。

小李兴冲冲地,直说:“那人真帅!天菜啊!”小李是个gay。

谢汐勉强笑笑。

小李道:“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瞧见他手腕上的那只表没?够我们吃喝玩乐半辈子了!”

谢汐想起白天同学们的八卦,知道这位年轻教授的家境很不错。

小李给予他高度评价:“啧啧,有钱有颜身材好,人间极品啊!”

谢汐什么都不能说,他没和酒吧的人说过自己还在念书,更不会说那是他的任课老师。

小李知道谢汐对男人不感兴趣,自己说了会儿后觉得没趣,就去找别人聊了。

谢汐去了趟洗手间,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下。

他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安慰道:认不出来的,肯定认不出来的!

他洗了把脸,冷水顺着面颊滑落,滴在脖颈时他哆嗦了一下。

很冷,谢汐快速擦干脸,可还是觉得很冷。

酒吧里是恒定的舒适温度,他穿这样不可能会冷,果然……

是之前出了一身汗后跑出来时着凉了吗?

谢汐有些慌,他不想感冒,生病的代价太高了,一盒感冒药都要二十多块钱,他买不起。

其实感冒只要硬熬个七八天也就自愈了,但还是太麻烦了。

头晕脑胀会影响听课,还会影响工作,万一让领班发现了,肯定会让他回去休假。

少干一天就少一天的钱,谢汐不想。

不要感冒不要感冒,谢汐去倒了一大杯热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身体稍微暖和一些后,谢汐放了点儿心,等回去再熬个姜汤,没准就好了!

可惜今晚特别忙,谢汐来回跑,还去帮着卸酒,里里外外跑了几圈后又出了汗。

等歇下来后已经头昏脑涨。

人的身体不是铁打的,他整天吃不好,本就营养不良,又打工到很晚,睡眠不足加疲劳过度,不生病才怪。

小李察觉到他的状况:“你怎么了?脸有些红。”

谢汐摇头道:“没事,我去趟洗手间。”快十一点了,快下班了,再坚持坚持。

小李道:“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吧,我在这就行了。”

下班时候领班会点名,提前走要扣钱,谢汐摇头道:“不要紧。”

他恍恍惚惚的,身体忽冷忽热,难受得恨不得现在就回家躲到被窝里。

“小谢。”男人粗哑中带着讨好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谢汐心一紧,转过头来:“王先生有什么事吗?”

跟在他身后的是这近一月来一只盯着他的中年人。

王青树贪婪地看着他,被酒气掏空的眸子里写满了可耻的**,他将酒杯送到谢汐面前道:“陪我喝一杯吧,你看我这一个月一直过来。”

谢汐向后退了退:“不好意思王先生,我不会喝酒。”

王青树道:“酒这东西有什么会不会的?喝了就明白了。”他将酒杯递过来,姿态强硬。

谢汐的脸色很难看:“王先生,请不要为难我!”

王青树道:“我这叫为难你?请你喝杯酒就这么难?装了一个月也差不多了吧!”

谢汐退到了墙上,冰冷的墙壁让他头皮发麻:“我只是个在这里工作,我……”

“不就是想要钱吗,”王青树高大的身体罩住了谢汐,“跟了我,你想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谢汐脑袋嗡了一声,抬手给他一拳!

王青树冷不防被他打到脸上,火了:“给脸不要脸是吧!”

谢汐正常情况下还能跑掉,可现在他身体状况差到了极点,腿像是灌了铅了一眼,根本抬不动,刚才那一拳已经用了他全身的力气。

“你今天不喝也得喝,等你喝了这个,我看你还……”王青树用强的,想往他嘴里灌。

谢汐知道这酒里肯定加了东西,他摇着头,大声叫着……

啪嗒一声,酒杯落在地毯上,红色的液体撒了一地。

王青树愣了下,怒道:“谁他妈多管闲事!”

这时一脚踹过来,正中他胸腔,这力道大得很,王青树一百□□的体格竟被踹得直摔出去。

“你……咳……”王青树捂着胸口直咳嗽。

江斜冷着脸从阴影里走出,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居高临下道:“滚。”

王青树面色微变,挣扎着起身:“等着,你们给我等着!”嘴上说着狠话,跑得却是踉踉跄跄。

谢汐靠在墙上,惊魂未定。

江斜看向他,眉心轻蹙着。

谢汐低头,哑着嗓子道:“多谢。”

他不敢看江斜,怕被他认出来,本来在这里工作就很难堪了,又发生了这样的事……

谢汐感觉到了无法形容的屈辱,他不怕穷,不怕日子苦,不怕饿肚子也不怕辛苦,可却不愿自己像个被扒光的乞丐般,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江斜没出声,谢汐只觉得如芒刺背,连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了,他转身,强压着身体的颤抖,想要离开。

“谢汐。”江斜精准无误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谢汐站住了,面上连丁点儿血色都没有了。

他认出他了,他甚至连他的名字都记得。

江斜走近他,问道:“为什么要在这里工作?”

谢汐僵直了后背,被这个问题问得哑口无言:为什么?江斜那样的家境,那样的身份怎么可能理解他的生活!

如果有其他选择,他会想来这里工作吗!如果不是缺钱缺疯了,他会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子吗!

江斜怎么能懂,他一晚上喝的酒,他几个月的工资都买不起,他怎么能懂!

谢汐没回头,只倔强道:“我成年了,做什么老师也管不着吧。”

江斜眉心紧拧着:“像刚才那种事,你……”

谢汐强压着的屈辱一股脑冲了上来,他忍不住抬高音量:“即便老师不在,我也可以解决!”

说完这话他疾步离开。

他不敢再去人少的地方,只能待在前头,硬耗着时间。

说了那样的话,谢汐很后悔,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刚才是江斜帮了他,要不是有他在,会发生什么简直不敢想象。

他应该好好谢谢他,应该好好和他解释,仔细说清楚,而不是说些那样无理取闹的话。

可是他忍不住,完全压不住那翻腾的情绪。

江斜肯定很失望吧,出手相助却得到这样的回应。

谢汐的心颤了颤,只觉得更加无力了。

就这样吧,他和江斜本来也是天差地别的两类人,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谢汐熬到了十二点,下班时他脑袋嗡嗡直响。

小李问他:“你还好吧?”

谢汐抬头看他,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没、没事。”

小李道:“实在不行你就打个滴滴回去吧。”

谢汐快速道:“不!不用!”从这里回家不远,打车却要十块钱,他打死都不会打车的。

外头有人在等小李,他也顾不上谢汐了,说道:“那行,我先走了,你实在不舒服明天就请个假。”

“嗯,”谢汐应道,“放心吧。”

小李走了,谢汐换回自己的衣服,又喝了一大杯热水,准备回去。

一出门,初冬的冷风从后颈直直灌入,谢汐紧紧抱住自己,冷得直哆嗦。

十一月的天很凉,他只穿了一件薄外套,平常还不觉得怎样,这会儿真是冷的要死。

应该是发烧了吧。

谢汐打着寒战,走了几步就忍不住停下了,他缩在路边,忽然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

不面临真正的困境,根本体会不到那种无助与绝望。

可惜谢汐连根火柴都没有,他连梦都不配做。

一亮漆黑的车子缓缓停下,车窗落下,江斜看向他:“上车。”

谢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江斜皱眉,他解了安全带下车,走近了才看清他眼中的茫然。

少年有着过分漂亮的五官,白皙的面庞上浮着一层薄红,像清晨初绽放的花瓣,脆弱又娇嫩。

江斜心一紧,问道:“那酒你喝到了?”

不对,他到得很及时,应该是全打开了才对,而且只喝一点的话不至于有这么强的药性。

谢汐茫然地看着他,根本反应不过来他说了什么。

江斜伸手碰了下他的额头:“怎么烧得这么厉害!”

谢汐终于看清他了,他那无力的自尊心又窜了上来,他打开江斜的手道:“我没事。”

江斜道:“我带你去医院。”

“不!”谢汐立刻说道,“不行,我不去医院,别带我去医院!”

去医院只挂个号都要十几块钱,他怎么能去!

江斜温声道:“没事的,不一定会打针,只是去看看……”他以为谢汐怕打针。

谢汐剧烈摇头,抗拒得不行:“不要带我去医院,我不去医院……”他央求道,“拜托了江老师,我不想去医院。”

他声音微哑,这样说话像是在撒娇……

江斜怔了下,喉咙微干,他道:“好,不去医院,你上车我送你回家,你得吃退烧药,好好休息。”

谢汐胡乱道:“好……”

江斜打开车门,带他上车。

谢汐冷得不行,感觉到车里的热风忍不住坐了进去。

车里空调开得很舒服,谢汐迷迷糊糊地,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在哪儿。

江斜轻叹口气,发动车子去找药店,先给他买些药,等回家了就能吃。

江斜买好药,回到车上时发现谢汐已经歪着脑袋睡着了。

他紧紧缩成一团,白皙的手腕露在外面的,瘦得不盈一握。

江斜想起中午食堂见到他时,他吃得那一盘菜。

——整天吃那些,能长肉才怪了。

江斜当然不会真以为他是在减肥,他那样说不过是顾忌他的自尊心,不忍心戳破。

今晚在酒吧看到他,江斜一眼就认出来了。

江斜猜到他家境不好,但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打工。

即便是个清吧,也是鱼龙混杂的地方,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在这里打工怎么想都觉得不安全。

尤其这孩子又长得……太好看了些。

江斜轻唤他:“谢汐?”

谢汐皱了皱眉,本来就缩成很小一只了,竟又缩了缩。

江斜心揪了一下,声音更轻柔了:“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家。”

谢汐本能地摇摇头,家里很冷,他不要离开这个温暖的地方。

江斜顿了下,低声道:“我先带你回我那,你这样一个人也不行。”

虽然不知道谢汐的具体情况,但一个在校生这样拼命打工,想必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父母十有**是指望不上的。

谢汐迷迷糊糊的,他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

那时候他生病了,妈妈一直守在床边,喂他吃药,给他擦汗,用着无比温柔的声音哄着他,告诉他,别怕,妈妈在,汐汐没事的。

这是属于他的记忆吗?他的母亲真的爱过他吗?

谢汐分不清,他总觉得这全是自己的错觉,是他太渴望太想被人爱,所以产生的幻觉。

那不是真实的……

他的父亲丢下了他,他的母亲也不想要他,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总是一个人,不知所谓地活着。

“别哭。”一个低沉温柔的声音响在他耳边,带着浓浓的心疼。

谢汐猛地睁开眼,入目的景象是完全陌生的。

天花板上的吊灯像一弯漂亮的勾月,周围甚至还有星星闪烁……

这不是他家,他哪有这么漂亮的灯具。

谢汐起身,从头部传来的剧痛让他低吟出声。

这时门开了,穿着深灰色t恤和棉质长裤的江斜走进来,他手里端了个餐盘,上面有散着香气的热粥:“醒了?感觉好些了没?”

谢汐呆呆地,他低头,发现自己连衣服都换了。

江斜道:“你昨晚吃了退烧药后发汗,我帮你换了身衣服。”

谢汐:“……”

江斜又道:“你是先去洗个澡还是先吃饭?”

谢汐张口:“我……”他嗓子都哑了。

江斜将餐盘放到了床头柜上,弯唇道:“还说自己成年了,昨晚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哭,嗓子都哭哑了。”

谢汐:“!”他脸蹭地红了。

江斜又道:“我说带你去医院,你哭着闹着不去,喂你吃药,又开始掉金豆豆,后来给你换衣服,你……”

谢汐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这、这不可能!

江斜抿嘴笑道:“好了,别硬装大人了,小屁孩哭一哭挺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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