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尸的脸很恐怖,但男人一点不觉得害怕,也不觉得难看。

他心中有种奇怪的直觉,似乎有谁在脑中告诉他,他的焦尸不会一直这样,他会变,变成

男人努力捕捉脑中的闪影,那是一个看起来不大的少年,有着一张善良憨厚的面孔,但当他皮笑肉不笑的时候,那张脸看起来可坏可坏。

还有一个银发的老头,笑起来很温和,但好像特别喜欢咬他还喜欢用一根尖尖细细的东西戳他

男人想得入神,被那些脑中闪影迷得七荤八素,甚至忽略了身体的最原始本能反应。

就这么抱着焦尸坐在雪地上,男人像是丝毫感觉不到寒冷,他也想不起来做其他事,似乎只要焦尸在手他就拥有所有了。

天色渐渐发暗。

嗷呜长长的狼叫声从远处传来。

白天与黑夜交错的黄昏时刻来临,也是雪地每天最危险的时刻。

一只毛皮灰白的肥兔子从雪地里钻出,蹲在雪面上停了一会儿,便迅速向男人的方向跑去。

砰肥兔子撞在男人身上。嘶嘶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挡在我回家的路上

男人扭头,低下看。

肥兔子四肢朝天抖了抖,翻过身,晕了一会儿,改变一个方向蹿了。

伏在雪地中准备干掉这只兔子的野兽改变了目标,那只兔子肉太少,这个傻傻不动的两脚怪却有这么多肉,再傻的兽也知道要选择哪一个扑杀。

有着两根尾巴头部尖锐如鼠,体型不算尾巴有一米长半米多高的野兽悄悄地接近男人后背。

嗷呜

男人扭头,侧耳,似乎在判断狼群离他还有多远。

就是现在鼠头双尾兽对准男人脖颈扑了过去。

咔嚓

男人身体未转,只枝蔓纠缠成的右手绕到身后一把抓住了鼠头双尾兽的脖子,手上一用力就把双尾兽的脖子给掐断了。

丢下双尾兽,把怀中焦尸小心放回皮衣上,男人重新抓起双尾兽,被延缓忽略的饥饿感就这么突兀地冒出。

男人想都不想,两手一扭,拧掉双尾兽的脑袋。热乎乎的血液喷出,男人张开嘴巴就堵住了出血口。

咕嘟咕嘟。大量的鲜血被饮下肚,来不及吞下和堵住的血液从男人的嘴巴周围流出,把他赤裸的身躯染得黑红。

雪面上出现点点片片的血色。

又吸了一大口血,这次男人没有咽下,他丢开双尾兽尸体走到皮衣边单膝跪下,小心托起焦尸,寻找他与身体缩成一团的头部。

焦尸的头部微垂,腿部和两只手臂全部蜷缩到胸前,这是一个自然保护姿势。

男人轻轻掰动焦尸的头,那头部竟然没有多大阻碍地给他抬了起来如果是一般被雷火劈烧成这样的焦尸,别说让焦尸抬头,哪怕轻轻动他一下都可能让其身体四分五裂。

但这具焦尸没有,他的颈部甚至还很柔软。

托着焦尸的头部,男人垂下头,把嘴巴对准焦尸被烧成一个黑洞的嘴部,用舌尖抵开他没有完全合拢的牙齿,把口中含着的鲜血给他灌了进去。

他需要鲜血,那么他的焦尸肯定也需要。男人理所当然地想着。

又去吸了口还有些温度的血给焦尸灌下,男人才开始用手撕扯双尾兽身上的皮毛。

用枝蔓缠成的右手直接变成尖锐的木尖,一下划开双尾兽的腹部,掏出内脏闻闻,扔掉,心脏掏出来塞进嘴里用力咀嚼。

血水溢出。男人却吃得津津有味。

一个心脏肯定不够,还好他本能地就知道哪里能吃和好吃。强行用蛮力扒掉双尾兽身上的兽皮,露出血肉身躯,男人埋头就是一阵撕咬啃噬。

不吃不知道,这一吃他才发现自己饿坏了,一只一米长半米多高的野兽差点给他啃噬光,就连丢掉的脑袋也给他扒掉皮啃了几口,最后剩下一块最嫩的腰肉,男人拿着再次回到焦尸边。

把肉块放到焦尸的嘴洞边,焦尸毫无反应。

男人塞了几次,发现焦尸都没有吞咽,他急了。

为什么不吃不好吃吗

他没有去想焦尸是不是能吃东西,他只记得喂饱他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他不能让他饿到。

嗷呜狼叫声越来越近。

这里不能再留下去。脑中有个声音在提醒他。

男人迅速把焦尸包好,又把扔掉的双尾兽的两根长尾巴捡回来,再撕了一块毛皮用雪简单两面擦洗一下,包起那块嫩肉塞进包裹里。

还有件事没做,他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会引来兽群尾随。

男人用手挖起冰雪直接往身上擦,冰雪被染红,他的身体却逐渐变得干净,只不过皮肤被冰雪擦得通红。

一股兽群的浓重腥臊味迎风传来,男人迅速背起包裹,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原地。

之后要去哪里

男人背着大包裹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在寻找安全的地方,他还有一件事没有做到,那块嫩肉还没有喂到焦尸肚中。

天黑了,不过因为冰雪与夜空昏红的光芒映射,周围并没有显得太暗。

风中传来的味道再也没有野兽的腥臊味,这一片空地也很安静,雪面平整没有野兽行走留下的印记。

男人停了下来,放下包裹解开,随地坐下,把焦尸抱进怀中。

他想到方法了。

男人抓起那块包好的嫩肉,扔掉外面包裹的毛皮,放进嘴里撕扯咀嚼,嚼得烂烂的,再低头喂进那个黑洞洞的嘴巴里。

他还特意等了一会儿才掰开焦尸的嘴巴查看,可是里面他喂的肉渣还在。

为什么不吃难道你只喝血吗

男人后悔,早知就多给他喂一点兽血了。

从焦尸嘴巴里抠出那团肉渣重新塞进自己嘴里吃了,剩下的嫩肉他也没留下,他本来就没吃饱。

安全了,肚子里也有食物了,男人也不知道下面该做什么,便抱着焦尸到处摸到处看。

焦尸身体被雷火灼烧得到处都是裂缝,男人偶尔会扒开一条看看,最深处的肉貌似不黑也不焦,还有点发红,就像刚才被他剥皮的新鲜兽肉。

莫名的,男人高兴起来,把焦尸牢牢抱在怀里,就这么干坐在雪地里。

寒风吹过,男人垂着头抱着焦尸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他再次背起焦尸随便找了个方向前行。

后面接连两天他都没有再碰到一只野兽,连只傻兔子也没有。如果不是地上还有雪能补充水分,他就要换个方向走了。

找到焦尸后的第五天,他看到了一座很大的山林。

但是看山跑死马,他接着又走了两天还没有接近那座山林多少,不过路上他打到了一只从他头顶上飞过还随便拉屎的野鸟。

野鸟的血液少,拔了毛更是没有多少肉。血液喂给了焦尸,肉和骨头全进了自己肚子里,可就算这样,男人还是饿坏了。

而之后的日子也没好到哪里去,有时候他能好运地碰到落单的野兽,有时接连一两天他连一只野兽影子也看不到,最倒霉也最幸运的是碰到兽群。

不过还好他力量很大,右手臂又是树枝做的,一般小兽群他都能对付,但如果碰到比较厉害的兽群,他顾忌着身后的焦尸大多会选择逃跑。

一天天就这么过去,大雪已经好一阵子没再下了,可天气却变得更加寒冷。

春天要来了,男人抬头望向远方终于近了不少的山林想到。

雪化日,也就是春天和冬天交错的日子总是最冷的,似乎有谁这么跟他说过。

脚下土地的雪层似乎在变薄,流水声从不远处传来,更远处的山林也已经可以看到藏青色的树端。

他都记不得已经走了多少天。

又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了一天,男人累了,放下包裹,习惯性地把焦尸抱出来,可是这次他却忍不住从上到下把焦尸闻了一遍。

焦尸现在这会儿其实基本什么味都没有,但男人偏偏闻得口水分泌。

胃部收缩,强烈的饥饿感传入脑中,前面最后一次捕抓到的野鸟也已经在两天前吃完。

这两天他似乎错进了某只强大野兽的地盘,两天下来连只路过的鸟雀都没看到。

他现在非常期待见到那只强大的野兽,他保证这次不会给对方留一丝肉。

又闻了闻焦尸,感觉有点香,他似乎闻到了新鲜血肉的味道。今早他还扒开来看了,焦皮下深处的肉色越发鲜红,他甚至怀疑自己听到了一声心跳声,但他把耳朵趴在焦尸胸膛听了好久都没有听到第二声。

好想吃但不能吃虽然他内心中觉得这很可能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他吃过他。男人想。他还记得他的味道,好像有点苦,还有股奇异的香味但真的很好吃

这一想,让他饥饿感更甚。

不能再闻了,他刚才都忍不住伸舌把他宝贝焦尸的焦黑脑袋和脸舔了一遍。

把焦尸重新裹回皮衣中背起,男人站起身。

血和肉,他下意识地就知道他需要这些东西,而他不能就这么等下去。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知道,但他就是知道如果他再这么等下去,他可能连路都走不动了。

凭着本能,男人背着焦尸向水流声传来的方向走去,他猜那水很可能就是从那座山林里流出。

不久他果然看到了一条两边都是冰块,只中间有一条细细水流的小河。

顺着小河继续往前走,这次一走就走了很长时间,男人身后留下了长长一串深深的脚印。

这样走太慢了,他想。

无声无息的,男人脚下出现了一块泥土,泥土快速拉长,变成像雪橇板一样的形状。

男人低头,泥土做的雪橇板迅速散掉。

这是怎么回事

他想着再让那雪橇板出现,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想,脚下四散的泥土却毫无反应。

而这么一搞,他饿得更厉害。

看看自己的右臂,再看看自己的脚,想着刚才雪橇板的形状,脚底心忽然痒痒的,很快,根茎一样的茎蔓便从脚底伸出,快速延长交错,当场织出了两块雪橇板。

男人跺跺脚,发现不再像之前一样下陷,当即迈开大步快速走,一开始他还觉得脚下有点笨重,可渐渐的,他越走越快,到后面也不知脑中哪里被点亮,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脚蹬踏雪面滑行。

风从脸上快速掠过,男人越滑越快,遇到障碍,他要么避过,要么一个跟头绊倒,绊倒后先摸摸后面的包裹,见没事,就爬起来继续滑。

反正摔着也不疼,到后来男人越来越放松,在雪面奔跑滑行的姿势也越来越自在。

山林越来越近

火光

男人猛地转个圈停下滑行的脚步。

不只有火光,他还听到了人类的说话声。

人类奇怪,他怎么知道那些说话的是人类

他好像知道很多事情,就像他本能知道焦尸对他很重要很重要一样。

过去看看他闻到了烤肉的香味。

男人脚底雪橇板变小,变到只比两只大脚丫大出一圈,周围微微翘起。

山林边缘,一群人正在烤火烤肉,后面还有四个兽皮帐篷。

数十只战兽挤在一起取暖,战兽后面竟是不下百名的野人。

说是野人,因为他们身上都只穿着最简单的中间挖洞的套头皮毛,腰间系着草绳或皮绳,脚上大多只用兽皮随便包扎起来,赤裸的小腿都还露在外面,头发和胡须也都乱蓬蓬的,女人好一点,但是头发也都是随意披散着。

这些野人如战兽一样挤在一起,看着帐篷前面的火光和烤肉充满渴望,而看向火堆边的人群时却充满仇恨和怨怒。

那非大人,您不是说土城在东北方向吗为什么我们现在朝正东方走而且按路程计算,我们现在不应该已经到达土城了吗一名长发披肩的男子再三思量后,还是把存于心中多天的问题问出了口。

一名正当壮年身佩元晶饰品的男子吐出口中碎骨笑了笑,我还想你们什么时候会问。

长发男子呆住。

那非指指不远处的山林,等翻过这座山林,前面就是九大上城之一的音城。我两年前来过一次,音城的人在山林中硬是开出了一条路,路上还有音城的防守战士巡逻,大家不用太担心山林里的野兽。运气好,说不定他们的巡逻战士还会带我们走一程。

音城长发男子等人惊讶地抬起了头。

长发男子忙问道:那非大人,我们这次不是说去土城吗怎么到音城来了

我们大人还会害你们不成一身穿战甲的高挑女子冷笑。

不是,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出发时,那非大人说是去土城,现在突然听到变成音城,感到奇怪罢了。长发男子小心解释道。

那非笑笑,我从你们城里带你们出发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半年,有的地方会没有丝毫变化,有的地方却会出现天翻地覆的改变。

说话的男子看看同伴,大胆询问:大人,是不是土城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错,土城是出了些事,我在土城中的人手给我传了消息,让我近期都不要前往土城。

长发男子疑惑,路上他可没有看到任何人接近那非等人,除了他们不久前在路上顺手抓的一批野人奴隶。

男子同伴做了个动作提醒他,长发男子一拍大腿想起来了,那只鸟怪不得那鸟对大人那么亲密,大人摸它喂它,它也不跑。

那非没有否认,这些信鸟培养起来不容易,路上还经常会给其他凶禽捕捉,我得到的消息已经滞后很多,但不管如何,土城现在不是适合去的地方。

那非大人,土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长发男子和他的同伴好奇,那非那边的人其实也好奇,全都看向那非。

土城背着焦尸偷听的男人只觉得这两个字眼对他无比熟悉,让他只是听到就怒火直冲脑门。

土城土城

他为什么这么恨土城男人不明白,但他的手却自然而然摸向身后的大包裹。

那非接过属下递过来的热汤喝了口,咂咂嘴道:据说土城神殿得罪了一个最不能得罪的人,现在那人带着一只大鸟把土城闹得一塌糊涂,土城神殿被他烧了,土城国王也被他抓了,硬逼着土城神殿祭司交出他的弟子和他弟子的守护战士。

啊听的人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一个人一只鸟就敢跑到九大上城之一的土城闹还把他们国王抓了

怎么不可能只不过要看闹事的是谁而已。那非笑。

那人是谁几个人异口同声问道。

你们听过咒巫没有

众人齐摇头。

那你们以后就记住这个名字,记住他是全天下最不能得罪的人之一就行。那非一脸神秘。

这下就连那名女战士也好奇起来,大人,那咒巫到底有多厉害为什么不能得罪他

我对他知道的也不多,但是所有跟我提到咒巫这两个字的人都告诉我,宁可把九大上城都得罪个遍,也千万别得罪一个咒巫。那人传说是世间最厉害的诅咒大巫,他的诅咒灵验无比,就是各大神殿祭司也很难解开他的诅咒。

咒巫那非手下一人低喃,啊我听过这人,大人,有个关于诅咒大巫的传说,说是三十多年前,已经升为中城的蔓菲拉城因为得罪了一名巫城的祭司,结果全城人都被诅咒得传染上了瘟疫,当时这座城的人全因为疫病死绝了。这事里说的大巫是不是就是您说的咒巫

那非沉重点头,就是他,也因为这件事,大家才彻底怕了他,不过咒巫本人听说也因为这件事被巫城神殿驱逐,不再担任神殿祭司。另外蔓菲拉城的人没有死绝,只是他们的国王血脉和高阶战士都死得差不多,后来就被另一座城给吞并了。

天那人真可怕,土城现在不会已经满城瘟疫了吧长发男子直呼母神在上。

谁知道呢。那非叹气,我只收到一次消息,后面就一直没有收到了,也不知是他们后来没再传出消息,还是信鸟死在路上了。不过我想土城现在的情况肯定很糟糕,因为他们不但得罪了最不能得罪的诅咒大巫,竟然还招惹了人面鲲鹏族。

人面鲲鹏这次知道的人多了。

那非,嗯,我上次收到的消息说那人面鲲鹏发疯似的袭击土城神殿祭司,刮了好多天大风,土城风沙漫天,人都不能出门。

女战士脱口道:土城怎么这么倒霉

你应该问问他们怎么有那么大胆子敢抓咒巫的弟子。

是哦,他们为什么要抓咒巫的弟子

那非摇头,谁知道,消息没传出来。只说土城神殿和王室已经向其他上城,尤其是巫城求助。

身背焦尸的男人听得入神,在那非说到咒巫和人面鲲鹏时,他觉得无比熟悉,可偏偏脑中就像被什么隔开了一般,让他无法把熟悉感和记忆直接联系起来。

男人有点焦躁,但并不担心自己的情况,他似乎又是本能地知道他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等他伤势痊愈,他就能自然想起一切。

原来我受伤了吗男人恍惚。

而就在他晃神的一刹那,一袭黑影贴近他后背,等他反应过来,一柄骨刃已经架到他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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