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秦小荷就清楚地感受到丹田一凉!

她视线不可置信地缓缓下移。

一柄剑身轻薄,细长动人的剑,没入了她的丹田。

这一剑,击碎了她体内的金丹!!这剑意太快,剑光太凛冽,秦小荷甚至都没来得及有所反应。

剑身攀附着桃花枝,她丹田里的血流出来,染红了剑上的桃花。

男人猫眼里泛着薄而冷的光,唇瓣一碰,森然地吐出一个字。

“滚。”

拔出剑的刹那,血花飞溅!

秦小荷捂着丹田,骇然地连连往后倒退了几步。

宁桃——

原来是宁桃。

捂着丹田,秦小荷盯着面前的男人,愣了半秒后,痛快地大笑出来。

来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一无所获的准备。

然而这个意料之外的发现……

秦小荷虚弱地笑了笑,擦了擦唇角的血渍,让她突然觉得值了。

赔上一颗金丹得到这个真相,激怒他,看到他竟然也如此痛苦,也有这求而不得的人,值了。

常清静面色极其难看,冷冷地站在榻前看着她。

原来那个传言是真的。

原来真的有个叫宁桃的姑娘,死在了他手上。这个叫宁桃的凡人死后,他自我放逐,堕落了三年多,直到后来回到蜀山。

吕小鸿已然吓呆了,大脑发懵。

秦小荷却感到了一阵扭曲的快意,嗓音黏腻。

“哈哈哈哈原来你也会痛,也会难受,也会有求而不得的东西。”

“杀了自己心爱人的感受怎么样?”

吕小鸿大脑里嗡嗡直响,只剩下一个念头在心底盘旋。

宁桃、又是谁?

无怪乎秦小荷误认为那是他的爱人。

这世上,知晓“宁桃”这个名字的修士不多,凡人则更少。

但凡是对这个名字略有些了解的,却都知道,这个名字是那位仙华归璘真君的禁忌。

很少有人知晓,那曾经是仙华归璘真君年少的好友,也是这位真君最对不起的人。

——

面摊前,

宁桃呆在原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

看这些少年的表情,这是哪位大佬的车驾??

不管这是哪位大佬的车驾,但看到蔺卓他们跑了,宁桃重重地舒了口气,心里十分诚恳地谢了谢这位大佬,内心小人儿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做完这一切,这才走到蛛娘面前,把帷帽重新捡起,摁在了蛛娘脑袋上。

“走罢!”

蛛娘可怜巴巴扯着她袖口,嗫嚅:“桃、桃子,那面……”

刚刚她俩点的那两碗面都被打翻了。

宁桃沉痛地想,自己肯定是疯了,竟然觉得那水汪汪的八只眼睛可爱,对上这可怜巴巴的视线,桃桃忍痛翻了翻干瘪的荷包,又看了看蛛娘。

大脑发麻,豪气顿生地朝着老板娘举起手。

“再、再来两碗!打包!!”

……

“呼啦——”

回到客栈,桃桃和蛛娘面对面顶头坐着。

不约而同地捧起碗,不约而同地吸溜了最后一口面条,不约而同地喝下最后一口面汤,最后又不约而同地重重放下碗,抹了把嘴。

“吃完啦!”

“嗝——”

“桃子!”吃饱喝足后的小蜘蛛心满意足了,眨巴着眼睛问,“我们、我们还有多少钱?”

宁桃翻了翻钱包。

呃,惨不忍睹地闭上眼。

他们这两年天南海北地到处跑,又要忙着花高价那些西洋传过来的新玩意儿,琼思姐姐要忙着做学术,花钱就如同流水,这才刚到阆邱,钱袋子已经空了大半。

看了看自己面前这空碗,蛛娘十分心虚:“我……我明早去织染坊打个零工好了。”

“不行你不能去,”想都没想,桃桃立刻拒绝了,严肃地说,“刚刚那蜀山弟子你也看到了,要是又遇到他们就完了。”

她虽然继承了老头儿的修为,但这几个弟子毕竟背靠蜀山。

她教训教训蔺卓他们几个人倒是绰绰有余,可万一他们去搬救兵去找来师长,这人一多,寡不敌众难免就点儿危险了。

她自己死了倒没多大关系,反正她也不怕死,但蛛娘不一样。

就算是缺钱,那也不能让朋友以身犯险。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会儿,琼思姐姐和小扬子终于回来了,听说了缺钱这事儿,四个人相对而坐,愁眉苦脸。

小扬子通红着脸抬起头表示,自己可以去化缘,立刻又被琼思姐姐摁下了脑袋。

一直到半夜都没想到什么快而保险的生钱大计,只能先各回各屋睡大觉去。

宁桃这一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一直没睡着。

虽然说不在意了,可难免还是会想的。

想到苏甜甜、吴芳咏。

想到已经成了仙华归璘真君的常清静。又想到冬日的湖水,要死在这里面该多好啊。

想着想着,一阵困意袭来,桃桃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天,桃桃是被张琼思焦急的嗓音给喊醒的。

“桃桃!桃子!!宁桃!不好啦!出事儿了!!”

宁桃猛地睁开眼,张琼思急得就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嘴唇上面冒出了个大痘。

“蛛娘、蛛娘被蜀山那些臭道士抓走了!!”

宁桃脑子里嗡地一声,立刻开始起床穿衣服,一边穿一边往外走:“琼思姐姐,怎么回事?”

小扬子站在门口等着她俩也急得团团转:“一大早蛛娘就戴着帷帽出去了,说是桃子你不让她去织染坊打零工,那她就四处逛逛,看看还有什么能打工的地方。”

张琼思着急道:“我和小扬子看蛛娘一直没回来,就出去找她,结果正好看到她被蜀山的臭道士带走了。”

宁桃心里咯噔一声。

是昨天的那个“蔺卓”??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桃桃快步冲出了客栈:“我去找!”

街上修士很多,宁桃他们三个分开去问,竟然真的也问出来了蔺卓为首的那几个蜀山小道士的下落。

“那几个蜀山道士啊?”面前的女修想了想,伸手指了指远处的阆邱山,“好像往山上去了。”

往山上去了。

宁桃看着远处巍峨的雪山,一颗心直直地沉了下去。

这个时候上山代表着是赶赴阆邱大比的,他们想找到蛛娘的话,就必须跟着上山。

可是上山的话,说不定就要见到之前的故人了。

想到这儿,桃桃摸了摸自己的脸,在张琼思诧异地眼神中,飞也般地冲到了街心。

“琼思姐姐等等我。”

一口气买了俩面具俩面纱,在张琼思和小扬子震惊的视线中,宁桃一口气把这四张面罩全罩在了脸上,最后又戴上了帷帽,松了口气,转过身,“走罢。”

张琼思眼角一抽:“这有必要吗?”

那可是太有必要了,影视剧都是这么演的啊,帷帽一掉下来,人就掉马了。

又听说常清静会来这阆邱大比,她必须得做好准备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桃桃叹了口气:“以防万一。”

整理了一番着装之后,三人艰难地开始往阆邱山上爬。

阆邱上海拔高,桃桃倒还好,有老头儿的修为加持,爬上山顶不在话下。小扬子和琼思姐姐整天在外面跑,体力也比普通人好上一大截。

但饶是如此,三人还是一路走走停停,这才爬上了阆邱山。

才爬上阆邱山,饶是这两年来寻访过不少名山大川,三人还是被狠狠地震了一下。

山上飞雪连绵,悬石错列,山峰嶕峣,在这一片险峻的雪山之中,红墙林立,亭台楼阁矗立在云雾白雪之中,有不少白皙俊俏的阆邱弟子,踩着飞剑来来往往。

桃桃懵懵懂懂地想,如果从这跳下去的话一定会死的吧!

要是这次死了说不定就能穿越回去了。

不知道会不会痛。

宁桃慢慢回神,看向了面前守山门的弟子。

在山门前他们就被拦住了。

这回大比,阆邱剑派上上下下十分重视,没有请帖不让入内,守山门的俊俏小帅哥,冷冷地出剑拦住了宁桃他们。

桃桃咬牙走上前,企图商量一下:“道友,我们、我们是去找人的。”

“我们有个同伴是个蜘蛛精,被蜀山弟子抓走了。”桃桃放低了身段,望着面前这俊俏的小帅哥,努力赔笑,“道友当真不能通融一下吗?我们找到了她,马上就出来,绝对,绝对,不多耽搁!”

听闻是蜀山弟子,那守山门的弟子也露出个“我懂”的同情眼神:“抱歉,姑娘,没有请帖真的不能入内。”

“怎么样?”

走到一边,张琼思皱紧了眉头问。

宁桃摇摇头:“不行,不让进。”

看向这来来往往的过路人,宁桃喃喃:“再另想个办法吧。”

实在不行。

桃桃豁出去了地想。

就打晕一个,借某位倒霉仁兄的请帖。

不过这招有风险,桃桃也不敢轻易尝试。

三人在山门前像无头苍蝇转了一会儿,突然被前面不远处的一阵动静给吸引了注意。

宋居扬疑惑地问:“那是凤陵仙家的车驾吗?”

凤陵仙家?

宁桃猛地抬起眼。

远远就看到一辆装饰得十分华美的车驾停靠在了山门前。

车身微微倾斜,一只白而修长的手,缓缓探出,掀开了帘幔。

紧跟着,踏出了一只青色的长靴。

桃桃视线一路往上,顿时睁大了眼,喉口也像是被堵住了,不上不下,说不出话来。

从车里,缓缓步出了一个手捧暖炉的青年。

青年眉眼温润,裹着一袭雪白的貂裘,长发用玉簪别在脑后,修眉细眼,唇红齿白。

这是……

谢溅雪!

谢溅雪怎么会在这儿?

宁桃惊了一瞬之后,又默默打了自己一巴掌。

阆邱大比,谁都可能出现在这儿好吗。

桃桃紧紧地盯着不远处这道青色的身影。

按理说,她应该移开视线的,可是乍一看到记忆中熟悉的故人,桃桃就不由僵在了原地,那些回忆分崩离析,又纷至沓来,全涌入了脑海里。

桃桃张了张嘴,傻傻地站在原地,脚步好半天都没能移开半步。

她在这儿看到了谢溅雪,是不是代表着她还有可能见到常清静、苏甜甜和吴芳咏?

宁桃,你真没用,快冷静下来。

在心里又给了自己一巴掌,宁桃连忙移开视线,心脏狂跳。

可是,太晚了。

她慢了半步。

修士是何其敏锐的,只一瞬,谢溅雪就微微偏头,察觉出来了不对,目光落在人群中,略一搜寻,就定格在了宁桃身上。

宁桃:……

隐隐察觉出来了点儿不对劲,宋居扬担忧地伸着手指戳了戳宁桃:“桃桃?”

张琼思:“桃子?”

沐浴在那道视线下,宁桃口干舌燥,心跳如擂,大脑好像都麻了。

在这种情况下,她又做了一个错事。

宁桃慌乱地避开视线,脚步一转,匆忙地躲进了人群中。

躲进人群中,感觉到谢溅雪看她的目光消失了,桃桃踮起脚尖不大放心,又往前看了一眼。

山门前哪还有谢溅雪的身影。

看起来是已经走了。

桃桃松了口气,摇摇头,正打算牵着裙子蹑手蹑脚地走出人群。

一道清冽如泉水般的嗓音却猝不及防地自身后响起。

“这位道友,是认识我吗?”

“刚刚看我,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她实在太蠢了

桃桃悔不当初,悔得肠子都青了。

对于她而言,死后重生,就是一闭眼一睁眼的事儿,从复活到现在也才过了一年多,将近两年的时间。

但谢溅雪他们却不一样,这对他们而言是实打实的几十年。

不论是常清静还是谢溅雪,都不是几十年前那尚显生涩懵懂的少年了。

宁桃刚刚这番操作,蒙过几十年前的谢溅雪倒还行,谢溅雪他倒也不会多想。

可是几十多年后的谢溅雪明显比少年时的自己沉稳警觉了不少。

桃桃的动作还停留在牵着裙子的那一瞬间。

攥紧了裙摆,桃桃冷汗涔涔,努力挤出个瓮声瓮气的语调,急匆匆地就想从谢溅雪身边跑过。

“道友,我、我刚刚认错人了!”

这简直就差把心里有鬼这四个大字写在脑门上了。

看着这身着一袭襦裙,飞扬跳脱的小姑娘,谢溅雪莞尔,心里有点儿好笑。

他遇到过不少仇家,但没有遇到过像这种毫无经验的。不过好笑归好笑,他也不可能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放这个鬼鬼祟祟的小姑娘离开。

“且慢。”青年脚下旋开半步,认真又若有所思地盯着桃桃看了一眼。

“道友,能不能掀开帷帽,让我看一眼呢。”

来、来了。

早做好了准备的桃桃,心里的警铃叮铃铃直响,挺胸收腹如临大敌。

看到这小姑娘一本正经,如临大敌的模样,谢溅雪又温和地笑了一下。

“不行吗?”

桃桃咽了口唾沫,脑子里灵光一现:“行,倒是行,但是得——”

“得?”

“得加钱。”三个字脱口而出,脱口而出的刹那,桃桃又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谢溅雪:“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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