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极其苍白的刘诗琪木然地躺在病床上,看起来没有一丝生机!瞟过罗伊的目光空洞而无神。刘诗琪知道自己的灵魂已经随着还没有机会出世的孩子去了天国。

盼了五年多,怀了五个月,千般小心,万般呵护,但是,就因为刚才脚下的轻轻一滑,孩子就没了……

刘诗琪伤心地抽泣着。

罗伊狠命地用拳头使劲敲打刘诗琪的床沿,但当他看到比自己更加悲伤、更需要安慰的刘诗琪时,又不得不压抑着满腹的愤怒。

杨震南离开后,罗伊把小江拉到一旁,又威逼,又利诱,软硬兼施,终于弄明白了刘诗琪是怎么流产的。

原来,今天下午刘诗琪做账的时候发现,小江已经登记入册的几张增值税发票有问题。这几张发票金额很大,刘诗琪明明记得,出具发票的这家企业跟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的业务往来。

“会不会是虚开的发票?”刘诗琪自言自语,因为随着公司业务的顺利进展,利润空间越来越大,因此税项成了公司一笔必须负担的巨额费用。

杨总最近一直在念叨钱那么紧,还要交那么多税,很冤枉。刘诗琪想着这些,抬起头看了看小江,小江似乎也知道刘诗琪在想什么,神色变得很慌乱,刘诗琪随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她起身,走到总经理室门口,轻轻地敲门。

杨震南正对着电脑在发呆,见刘诗琪进来,叹口气说:“唉,最近真倒霉,老头子去造什么化孽寺,还跑到福建去造。真是疯了,还把家里所有的钱全都提光了,公司资金周转困难,我想调点钱用用,都没有地方可以想办法了。”

这几天杨震南的心情很不好,他见了刘诗琪,似乎有了倾吐的对象。“最近股市全线走绿,我重仓下去的几个股票全套牢了!我们家最近究竟触了什么霉头,什么都不顺利。”

刘诗琪见杨震南怨言重重,不忍心再去追问他,但事关重大,不问又不行。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坐在杨震南办公桌正对面的椅子上,等待合适时机。

说心里话,杨震南这个人为人很不错,虽然脾气有些暴躁,但心地很善良,平常很愿意帮助别人,更没有有钱人家公子那种自以为是的臭脾气。

当初是他知道刘诗琪结婚多年怀不了孕,就热心地介绍给他的神医老爸。果然药到病除,致使刘诗琪终于怀上身孕,所以刘诗琪一直比较尊敬自己的老板。

但是今天的这几张发票,金额有200多万,如果是弄虚作假开进来的,万一被税务局查到,自己又是主办会计,是要负刑事责任的。而且杨震南这样做,对他自己与公司也是没有一点好处的。这种事情是必然会被税务机关查处的,不但要罚款,而且还会坐牢的。

刘诗琪忐忑不安,在这个时候问老板这些问题,似乎有些不太明智,但……

“对了,诗琪,你有什么事情吗?唉,我最近心情不好,你别见怪!”杨震南这才想起,人家进来可能是有事情的。

刘诗琪硬着头皮发问:“杨总,XX公司的这几张发票,是……”她问得比较婉转,只开了个头等杨震南自己说。她平常虽然很是活泼直爽,但处理公司事情的时候还是比较理性的。

“小刘,这几张发票是让朋友代开的。我们公司的利润那么高,我看今年要交的税太多,就让朋友弄了几张增值税发票来。”杨震南轻描淡写地说,对于刘诗琪,向来把她当作自己人,也从来不会隐瞒什么的。

“什么?弄来的?这么说,并没有真实的业务往来?”刘诗琪震惊了,忘了转弯,直通通地就叫出来了,心说杨震南当老板这么多年,难道连虚开增值税发票是违法的都不知道吗?

“这发票不能用,要赶快剔除掉,否则要出事!”她一边说一边起身,就要往外走。因为事态太严重了,她要去告诉小江把这些发票拿回去,让对方作废。

别看刘诗琪平常孩童心性,非常贪玩,但对于工作的事情绝对一是一,二是二,一点都不曾马虎。

名牌大学财会系,科班出身的刘诗琪知道虚开增值税发票的严重性,而且这几张发票金额又是如此之大。所以,向来善解人意的她,说话的语气大大异于寻常,听在杨震南的耳中格外刺耳。

加之杨震南最近心情不好,他就像一串干燥到了极点的鞭炮,随时随地会爆炸开花。听到刘诗琪一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语气,杨震南觉得这是对他权威和尊严的蔑视。

想起自己的父亲捐出那么大一笔钱,去造什么鬼庙,也不跟自己商量一下。现在,连一向乖巧的手下爱将也这样不拿自己当一回事。他愤懑难当,愤愤地将桌上的杯子狠狠往地下摔去……

刘诗琪抬起的脚,正好踩在杨震南扔到地上的杯子,脚一滑,刘诗琪痛苦地惨叫一声,摔倒在地,鲜血顺着她的大腿根部往外漫延……

当然,小江并不知道刘诗琪在杨总的办公室,是被杯子滑倒的,他们公司的人听到声音,跑过去的时候,刘诗琪已经躺倒在地上,痛苦地缩成一团,好多鲜血在往外涌,就赶紧打112,让救护车过来。

陈星辰走进病房,手中提着一篮精致的水果,神情很是悲哀。她走过去,轻轻地抱住刘诗琪,刘诗琪的泪水像决堤的江水一下子开始泛滥了。

陈星辰转过身,见罗伊两眼赤红,知道他心中的痛楚,便轻声对他说:“罗伊,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会好好地劝诗琪,太过悲伤对她身体不好。今晚我会替你照顾她的,你放心吧!”

罗伊木木地站起,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亲爱的诗琪,但仔细想想,自己现在这么伤心,根本劝不了她。如果硬要陪在她的身旁,只会带给她压力,增加她的痛苦,让陈星辰陪着她、安慰她,可能更合适些。

“诗琪……”罗伊张开嘴,语声就有些呜咽。他怕惹诗琪更加难过,就强忍悲痛面向陈星辰语带艰涩地说:“辛苦你了,麻烦你帮我照顾她。”说完飞快地转身跑离病房,来到走廊上,抱住头,失声地痛哭。

罗伊像幽魂一样到处乱走,不知道可以去哪里。辛辛苦苦盼了几年的孩子就这么没了,他跑到一棵大树旁,拼命地捶打树干。

“同志,这树好好的,你砸他干吗?”一个苍老的声音,原来是一个老人家,实在看不过去了,过来轻轻地劝阻。

罗伊双眼通红,转过脸狠狠地瞪着来人,仿佛要把他一口吞下。老人家被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缩,不再多话,转身走了。

罗伊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一个尖锐的女人声音不断地在他耳边回荡:“你老婆是被杨震南推倒流产了!是被杨震南推倒的!是杨震南!”这个声音如尖刺一样,一针针地扎在罗伊痛苦无比的心上。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月亮烦人的一会钻出云层,一会又钻入云层,忽明忽暗的夜色让人更加压抑。

不知道在街上走了多久,罗伊忽然想起,以前曾经和诗琪一起去过杨震南的家,“杨震南你这个魔鬼,你还我的孩子!”

他在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杨震南居住小区的地址,跳上出租车。他的神情依然愤慨而吓人,两只眼睛向外冒着无法抑制的怒火,司机转过头,不时地看看罗伊。罗伊并没有察觉,只知道自己的愤怒需要地方去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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