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的名字?”塞林托问,“他是谁?”

“我想,这个人名叫埃里克·威尔。”

“怎么拼?”莱姆问。

“W-E-I-R。”她又把更多糖加进咖啡,然后说,“他是表演者,几年前还是一名魔术师。我打电话给巴尔扎克先生,因为魔术界没人知道得比他更多。我把那个人的描述资料告诉了他,也告诉他那个人今晚对林肯说的一些事。他变得有点古怪,发了顿脾气,”她瞄了萨克斯一眼,“和今天早上一样,一开始他不想帮忙,不过最后他还是冷静下来,告诉我这个人很像是威尔。”

“为什么?”萨克斯问。

“这个嘛,因为他差不多是那个年纪,五十出头。而且威尔向来以从事极危险的表演闻名,熟练利刃和刀具的手部戏法。此外,他还是少数曾做过‘燃烧的镜子’表演的魔术师之一。还记得我说过魔术师都有擅长的戏法吗?很难找到一个能精通各种不同种类戏法的人——这个人不但要会魔术、脱逃术、变装术和手部戏法,而且还懂得腹语术和心理学。结果,这些威尔正好全都学过。他还特别熟悉胡迪尼的戏法,这个周末他所犯下的案件,有些手法正是源自或改良于胡迪尼的一些表演。

“然后,他还提到一件事——提到那位巫师。这个人是十九世纪的魔术师,名叫约翰·亨利·安德森。‘北方的巫师’是他给自己取的外号。这个人是个天才,但玩火的运气却不好。他的表演有几次差点儿被火弄砸。大卫告诉我,那个叫威尔的人也曾在一场马戏团的大火中受过伤。”

“他身上的疤痕,”莱姆说,“正是被火烧伤的痕迹。”

“还有,他说话的声音也许不是气喘,”萨克斯推测说,“那场火说不定也造成了他肺部的损伤。”

“那场意外是何时发生的?”塞林托问。

“三年前。威尔在排演时出事,马戏团的帐篷被烧毁,他的妻子也死于那场大火。那时他们才刚结婚不久。除了他们两人,其他人的伤势都不严重。”

这是条好线索。“梅尔!”莱姆突然高喊,忘了这样可能会伤及他想小心保护的肺,“梅尔!”

梅尔·库珀匆匆走进客房。“你的情况好多了,我听得出来。”

“你马上搜寻电脑资料库,去VICIC和州政府的资料库查询。要查的人是埃里克·威尔,他是个表演者、魔术师、魔法师。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疑犯。”

“你找出他的名字了?”库珀大为惊讶地问。

莱姆指向卡拉。“是她查出来的。”

“哇!”

几分钟后,库珀捧了一叠打印的文件回来。他一边对众人说话,一边翻阅这些文件。“资料不太多,”库珀说,“看来他似乎把生活的一切都刻意隐藏起来了。他的全名是埃里克·艾伯特·威尔,一九五〇年十月生于拉斯维加斯。早年没有任何纪录。威尔先在好几家马戏团、赌场和娱乐公司当表演助手,后来才独立表演,成为魔术师和快速变装专家。三年前,他和玛丽·科斯格罗夫结婚,婚后在克利夫兰的‘托马斯·豪斯伯和克勒兄弟马戏团’中演出。有一次在排演中,马戏团发生一场大火。帐篷全被烧毁,他也严重烧伤——灼伤达到三级——而他的妻子也在这次意外中罹难。此后就没有任何他的资料了。”

“追查一下威尔的家人。”

塞林托说这件事交给他。由于贝迪和索尔目前都还有要务分不开身,因此他便打电话回总部找重案组的一些警探,要他们投入调查工作。

“这里还有一点资料,”库珀说,一边翻阅着手中的打印文件,“在那场火灾发生的前几年,威尔曾在新泽西州因为危害他人安全罪而遭到逮捕,并且入狱了三十天。那次好像是舞台上出了差错,造成台下许多观众严重灼伤。随后剧团经理便遭民事诉讼缠身,被人控告必须赔偿剧院毁损和工作人员受伤所造成的损失,威尔本人也因为没遵守合约而吃了官司。那次的事件过后,有次剧团经理发现威尔在表演中使用了真枪和真子弹,他不理会经理的劝告,于是遭到开除。”库珀又翻看了几页内容,然后继续说,“这里有份文件,上面记载了那场大火中两个助手的名字。一个人住在雷诺市,另一个在拉斯维加斯。我已通过内华达州警局查到了他们的电话。”

“现在是当地时间晚上九点,”莱姆瞥了一眼时钟,“把电话扩音器接上,托马斯。”

“不行,今晚发生太多事了,现在你需要休息。”

“我们只打两个电话,然后就乖乖睡觉,我保证。”

这位看护踌躇起来。

“求你了,多谢。”

托马斯点点头,随后走出客房。再回来时,他已搬来了电话,把线路接好,然后把控制器放在莱姆床边的桌子上。“十分钟后,我就会把总电路关上。”看护语带威胁地说,口气严肃得让莱姆相信他真的会这么做。

“公平合理。”

塞林托吃掉了第二个三明治,然后开始拨电话。电话传出的是亚瑟·罗塞的妻子录下的电话应答机留言,说他们家人此时都不在,请来电者留言。塞林托照做了,接着又拨了另一位助手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约翰·济丁便接起电话。塞林托向他解释说目前正在调查一起刑事案件,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他。那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小小的扩音器中传出那个男人紧张的声音。“呃,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是纽约市警察局吗?”

“没错。”

“好,我想应该可以。”

塞林托问:“你曾经为一个名叫埃里克·威尔的人工作,对吗?”

沉默了一会儿,电话那端的声音又断断续续说:“威尔先生?嗯,是的。为什么问这个?”他的声音既尖又高,听起来就像刚喝过十几杯咖啡。

“你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为什么你要问我他的事?”

“我说过了,这是刑事案件的调查需要,他很可能有重大嫌疑。”

“我的天啊……什么刑事案?你想知道他什么事?”

“只是几个很普通的问题,”塞林托说,“你最近和他联络过吗?”

电话那端又没声音了。莱姆知道,此时这个紧张不安的男人一定在思索究竟是该全盘吐露事情还是漫天扯谎。

“先生?”塞林托说。

“好的,这实在可笑极了,你居然会问我他的事。”他的语速飞快,就像一大把玻璃珠落在金属板上,“老实告诉你,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威尔先生的消息了。我以为他已经死了。我最后一次为他工作的时候发生了一场大火,那是在俄亥俄州。他被烧伤了,伤得很重。他从那次之后就没有任何消息了,我们都以为他死了。不过,在六七个星期之前,他竟然打了一个电话给我。”

“从哪里打的?”莱姆问。

“不知道,他没说,我也没问。不是每个接到电话的人都会问‘你从哪打来的?’至少一开始不会。这点我想都没想过。你们每次都会这么问吗?”

莱姆再问:“他打这个电话的目的是什么?”

“好的、好的。他打电话来是想知道,我还有没有跟发生火灾意外的那个马戏团的人联络。那是豪斯伯马戏团,不过它在俄亥俄州,而且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豪斯伯后来就没再经营马戏团了,那场火灾让他垮了台,现在马戏团已转手,改为其他类型的表演。我住在雷诺市,怎么可能和那边的人联系呢?所以我告诉他我没有,而他就马上那个了,你知道的。”

莱姆皱起眉头。

萨克斯猜:“是发脾气吗?”

“哦,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继续说吧,”莱姆说,努力忍住不耐烦的情绪,“告诉我们他还说了什么。”

“就这个,只有这些了。我正要告诉你,我的意思是,只有这么一点小事。是这样的,他说话的方式就和过去一样,还是那副老样子……你知道他打电话来都怎么说吗?”

“怎么说?”莱姆接话。

“他第一句话总是说‘我是埃里克’,而不是‘你好’或‘约翰,最近好吗?还记得我吧?’他绝不会,而总是说:‘我是埃里克。’从那次火灾后我就再也没和他说过话,而他打电话来怎么说?还是:‘我是埃里克。’事情过了那么多年了,我离开了他,拼命地努力工作……而他打电话来的态度就像我还在替他工作。我知道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但那时他的口气好像有些事情是我的责任一样。就像你记下了顾客点的菜,而当你把食物端上去时,他们却说那不是他们点的东西。但大家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是他们自己改变主意,然后把事情弄得好像是你搞错了一样。一切都是你的错,你就是那个故意惹麻烦的人。”

萨克斯又说:“你能告诉我们有关他的事吗?比如他还有哪些朋友?常去什么地方?有哪些爱好或是习惯?”

“没问题,”那飞快的语速又来了,“这些问题综合起来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魔术。”

“什么?”莱姆问。

“魔术就是他的朋友,他常去的地方和他的嗜好。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没别的了,他早就全身心地投入他的职业里了。”

萨克斯问:“那么,他的思考方式呢?你知道他是怎么想事情的吗?”

一阵长长的沉默后:“三年了,从那场大火发生后,我每星期用两个五十分钟的时间去想清楚这个人,但我无法办到。他还是在伤害我。我……”济丁突然发出一阵刺耳又怪异的笑声,“你们听懂了吗?我刚才说‘伤害’,其实我真正的意思是‘阴魂不散’,他就像鬼魂一样一直纠缠着我。弗洛伊德学派的人会怎么说?下星期一上午九点我该再把这些事情和心理医生分享,对不对?我始终在他的纠缠下无法脱身,而且对他那什么该死的思维方式一无所知。”

莱姆看见所有人都因这个人的胡言乱语而生气地皱起眉头,于是他说:“我们听说他的妻子死于那场大火。你知道什么和她家人有关的事吗?”

“玛丽?我不清楚。火灾意外发生时,他们才刚刚结婚一两个星期。他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们以为她会使他安定下来,让他少来纠缠我们。我们都是这么想的,不过,我们真的一点也不了解她。”

“你知道还有谁认识他吗?能不能给我们几个名字?”

“亚瑟·罗塞是他的第一个助手,我是第二个。我们都是他的小鬼。大家管我们叫‘埃里克的小鬼’,每个人都这么叫。”

莱姆说:“我们已经打电话给亚瑟了。还有别人吗?”

“我只想到一个人,他那时候是豪斯伯马戏团的经理。他叫爱德华·卡德斯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现在应该是在芝加哥当制作人。”

塞林托抄下这个人名字的拼法,然后问:“威尔后来又打过电话找你吗?”

“没有。他也许只是不需要我了。但只用了不到五分钟,他就伸出魔爪伤害我,纠缠我。”

我是埃里克……

“哎呀,我不能再说下去了。我还得去熨制服,星期天一早要值班,实在很忙。”

对方挂断电话后,萨克斯慢慢走到电话扩音器前,压下断线按钮。“真受不了。”她咕哝说。

“他需要多吃点药。”塞林托也说。

“不过,至少我们找到一条线索了,”莱姆说,“马上追查卡德斯基。”

梅尔·库珀再次离开客房,几分钟后回来时,他已打印出一些剧院公司的资料,并查出卡德斯基目前是风城芝加哥南华尔街上的一位制作人。塞林托马上拨了电话。不出所料,在星期六的晚上,接电话的只有应答机。于是,他录下了留言。

塞林托说:“他让助手的生活陷于不安,他的情绪不稳定,是受过伤的人。可是,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变得如此令人生厌?”

这句话让萨克斯抬起头来。“我们打电话去问特里。”

特里·多宾斯是纽约市警察局的心理学专家。尽管那里的专家不止他一人,但他却是唯一擅长行为分析的专家,这是他在弗吉尼亚州匡蒂科的联邦调查局学习和磨炼出来的特长。多亏媒体和一些通俗小说的帮忙,使得大众对“心理描述”一词耳熟能详,而且了解它的价值——但对莱姆来说,他觉得这种方式仅适用于某些类型的犯罪。大致说来,一般罪犯的心理层面其实毫无神秘可言。不过,碰上这次既不明白疑犯犯罪动机、也无法预料谁是下一个受害者的案件时,行为分析确实可以帮上很大的忙。它能让侦察员获得一些线索,或找出对疑犯有一些认识的人,能预估他的下一个动作,安排诱饵在适当的地点,执行跟踪,或回头参考过去一些相似的犯罪。

塞林托马上翻开电话簿找到纽约市警察局那栏,直接打电话到多宾斯的住处。

“特里。”

“朗,你那里有麦克风回音,我猜林肯一定在那里。”

“没错。”莱姆发出声音。他向来喜欢多宾斯这个人,当年在他发生脊椎受伤意外后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人便是他。莱姆记得,这个人对足球、歌剧和神秘难解的人类心理三者的研究可说难分上下,而且同样热爱。

“抱歉,这么晚打扰你,”塞林托说,但口气一点也没抱歉的意思,“可是我们需要你帮忙分析一位难缠的疑犯。”

“是新闻上说的那个人吗?他今天早上在音乐学校杀害了一名学生?很可能又杀了一位巡警?”

“没错。他还杀死了一名化妆师,也险些让一名骑马的女士丧了命。由于这些被害人差异很大,两名女性,一名同性恋男性,没有任何性侵害行为,这使我们无法从中判断出任何线索。而且,嫌疑犯还亲口告诉林肯,说他明天中午就要进行下一次谋杀行动。”

“他‘亲口’告诉林肯?用电话?还是写信?”

“是当面说的。”莱姆说。

“嗯,肯定是一段很精彩的对话。”

“精彩到令你难以置信。”

塞林托和莱姆开始对多宾斯讲述这次案件的情节,尽可能把知道的一切都对他讲了一遍。

多宾斯在提了好几个问题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我看出有两种力量在驱使他,不过这两种力量会彼此强化,最后达到同样的结果……他还在从事表演工作吗?”

“没有了,”卡拉说,“从那场大火后,他就没登台了,至少没有人听说过。”

“公开表演是一种影响深远的经历,”多宾斯说,“它具有很大的驱使性,因此当一个曾经成功的人在表演上遭到挫败时,他所感到的失落感也会相对增大。演员和音乐家——我猜,魔术师可能也一样——都会尽其所能延长他们的职业生涯。所以刚才说的结果是:那场大火基本上已彻底毁掉了这个人的一切。”

消失者,莱姆想到了这个名词。

“因此,他现在的动机已不只是成功的野心、不只是想取悦他的观众,也不只是把自己全身心地献给他的职业,除了这些,他还添加了愤怒。这是由于第二种力量所引起的:那场大火让他身体有了残缺,伤了他的肺部,对身为公众人物的他,会对这些缺陷特别敏感。这会使愤怒成倍地放大。我想,我们可以称之为‘歌剧魅影综合征’。他会把自己视为怪物。”

“所以,他想报复?”

“没错,但这不一定像字面意思那么简单:那场火可说‘谋杀’了他——谋杀了他旧有的自我——这样一来,他在谋杀他人时,或许会觉得舒服些;可以减少愤怒累积在他心中的焦虑。”

“那么,为什么挑选这些人呢?”

“目前还无法知道。你再说一遍他们的职业?”

“一位音乐学校学生,一位化妆师和一位律师。不过,疑犯用‘骑马者’来代指那位律师。”

“在他的愤怒之中,必然有一些附带的东西。我不知道那会是什么——目前的资料不够,还无法判断。但是,根据书中的说法,这些愤怒情绪的附带物,都会涉及过去生活中的‘坩埚时刻’——指那些极重要、改变命运的时刻。也许他的妻子是个音乐家,或他们是在音乐会上认识的。至于化妆师——也许是一种母亲的代表。例如说,他可能觉得和她在一起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坐在浴室里像个小男孩一样看着她对着镜子化妆。至于马的部分?谁会知道呢?也许他和他父亲曾一起骑过马,而他觉得开心极了。像这样的快乐时光,如今都由于那场大火而不复存在了,因此他才可能把目标锁定在会勾起他回忆的那些人。要不,理由也可能完全相反:那些被害人所代表的,正好是他最不愉快的经验。你们不是说他的妻子是在排演的时候遇难吗?也许当时现场有音乐在演奏。”

“可是,他精心设计了作案的计划,跟踪这些人,找出他们并加以杀害。”莱姆问,“这一定是经过好几个月的深思熟虑才能成形的。”

“思想是可以止痒的。”多宾斯说。

“还有一件事,特里,他会对想象中的观众说话……等等,我一直以为他是说‘可贵’的观众,但我现在想起来了,他是用‘尊敬的’这个字眼。他和他们说话的样子,就像真的有人在现场一样。‘现在,尊敬的观众朋友,我们即将进行什么什么什么。’”

“‘尊敬的’,”心理学家说,“这是很重要的。在他失去职业舞台、失去最爱的人之后,他转变了他爱的对象,把他的爱转移到观众身上——一种不具人格的多量化对象。对于只喜爱群体或大众的人来说,他们可能会漠视单独的个体,甚至对他们造成威胁。这并不单指陌生的人,即使是他们的父母、伴侣、孩子,家庭成员都一样。”

莱姆突然想到,约翰·济丁说话的语气,就像一个被父亲虐待的孩子。

多宾斯继续说:“而在威尔的案例中,这种思绪模式更加危险。他并非对‘真正’的观众说话,而是对想象中的人,这让我想到:真实的人们对他来说已不具任何意义。即使他要大开杀戒,也不会因为屠杀的对象太多而心软。这家伙会成为相当麻烦的人物。”

“谢谢你,特里。”

“如果你们逮到他,请通知我一下,我想要花点儿时间研究他的心理。”

挂断电话后,塞林托马上说:“也许我们可以……”

“去睡觉吧。”托马斯说。

“什么?”这位警探问。

“我说的不是‘可不可以’,而是‘必须如此’。林肯,你马上睡觉去,而其他人,都给我离开。你看起来脸色既苍白又疲倦,在我的看护之下,绝对不允许有人发生心血管或神经系统方面的问题。如果你没忘记的话,我早在几小时前就要你去睡觉了。”

“好吧、好吧。”莱姆妥协了。但老实说,他也真的累了。此外,尽管他没对任何人讲,但先前那场火的确把他吓坏了。

于是,专案小组成员开始各自回家。当卡拉穿上夹克时,莱姆发觉她看起来一副沮丧的样子。

“你没事吧?”萨克斯问。

她耸下一下肩。“为了要向巴尔扎克先生打听威尔的事,我已把实情告诉他了。他非常不高兴,看来我回去之后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

“我们会写一张字条给他,”萨克斯开了个小玩笑,“给你写张假条。”

但这女孩只微笑了一下。

莱姆叫了起来。“写什么假条?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们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个疑犯是什么人。你回去让他给我打个电话,我来替他修修脑袋。”

卡拉更笑不出来了。“谢谢你。”

“你不会还想回店里吧?”萨克斯问。

“我必须回去一下。巴尔扎克先生对店里的事一窍不通,我得去把账单收据整理一下,并且告诉他我明天计划要表演的节目。”

莱姆对她会如此敬畏巴尔扎克先生丝毫不觉得惊讶,从这件案子中,他已经知道在魔术圈里,师父对徒弟的权力是极大的。他留意到她总是说“巴尔扎克先生”,偶尔才叫他的名字“大卫”,而且绝不是在现在这种时候。他回想起,尽管魔术师几乎已毁掉了约翰·济丁的生活,但那位助手在称呼这名凶手时,也同样使用了最尊敬的称谓。

“你还是回家去吧,”萨克斯坚持说,“看在上帝的分上,你今天已经被杀死一次了。”

卡拉又微微笑了一下,然后耸了耸肩,“我不会在店里停留太久的。”她走到门边,又停下来说:“我明天下午有场表演,但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明天上午我还是可以过来一趟。”

“先谢谢你了,”莱姆说,“不过我们会努力在中午以前逮住他,不会让你在这里待太久。”

托马斯带着卡拉走出房门,穿过长廊从大门离开。

萨克斯也踏出客房门外,吸了一口仍带着烟味的空气。“咳!”她马上吐了出来,然后飞速奔上楼。“我洗澡去了。”她喊道。

十分钟后,莱姆听见她走下楼梯的声音,但她并没有马上到客房来。屋子的另一边传来砰磅的吱嘎声,然后是托马斯刻意放低音量的说话声。好一会儿后,她才回到客房。她身上穿着黑色T恤和丝绸内裤,这是她最喜欢的睡衣。但除此之外,还多了两样平常睡觉时不会带在身边的装备:她的格洛克手枪和警用的制式长管手电筒。

她把这两样东西放在身旁的桌子上。

“那家伙想进来太容易了,”她边爬上他旁边的床边说,“我检查过屋里的每一个角落,用椅子顶住了所有的房门,又告诉托马斯,只要他一听见任何声音就放声大叫,但不要轻举妄动——我现在很有开枪射击的心情,但可不希望被我射中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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