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誉眨了眨眼,想起来这是昭王殿下,思索着要不要顺道也行个礼。

小胖猫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抱着磨牙棒翻了个身,仰躺在太后的腿上,露出白绒绒的肚皮,一边啃一边蹬腿。

想想昨天差点摔到池塘里的十七叔,苏誉觉得还是暂时不要点破的好,便只给太后行了礼。

太后上下看了看苏誉的打扮,眼中露出几分惊艳,“你穿华贵些的倒是比穿素的好看。”

他今日穿了一件十分华丽的衣裳,宝蓝色长袍,镶银色滚边,外罩一层海蓝鲛绡,锦袍玉带,广袖巍峨,衬着那张温润俊脸,显得儒雅而清贵。

苏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早上起来让汪公公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才找出这么一件高领的。虽然脖子上的伤口奇迹般的消失了,但吻痕和牙印还在,比较了一下穿花哨衣服和露出吻痕哪个更丢人,苏誉还是认命地穿上了这件锦袍。

“喵呜——”仰躺着的小胖猫努力仰头看,看到了一个倒栽着的衣着华丽的贤妃,便跟着附和了一声。

“裁冬衣的时候,交代内务府给贤妃多做几件这样的。”太后转头对林姑姑道。

“是,奴婢记下了。”林姑姑笑着应了。

轻咳一声,苏誉决定把话题从穿着打扮上挪开,“不知太后召臣前来,所谓何事?”

太后抬手一下一下摸着昭王殿下的脑袋,小胖猫舒服地眯起眼,“路妃今日就出宫,德妃和淑妃也降了昭仪,如今这宫中就你位份最高……”

苏誉听得此言,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太后的下一句话就是,“协理六宫之事,就交给你了。”

“臣是个厨子,只懂杀鱼做菜,这协理六宫……”苏誉眉头皱成个疙瘩。

“只是协理,又不是让你全管。”太后挠了挠小胖猫的下巴,趁他美得松开磨牙棒的时候,把手挪到了暖呼呼的肚皮上揉了揉,小胖猫立时不干了,抱着母亲的手啃了一口。

“可是,臣是个男子,这后宫多为女子,怕有诸多不便。”苏誉试图挣扎一下。

他现在已经够忙了,除了给猫大爷做一日三餐,还要去安国塔学习,帮国师做祭品,以及每天晚上被皇帝陛下折腾……而月例银子却还是停留在八十两!

“又不用你去跟她们说闲话,”太后把手从猫嘴里抽出来,点了点小胖猫的鼻子,“凤印还是哀家管着,你只要隔天来帮些忙便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誉也不好再推拒,从此每日的功课里又多了“管理内宫”这一项。

跟太后商定了隔日来慈安宫的时辰,苏誉便起身告退,今日要赶在午时之前去安国塔。

“慢着,”太后把腿上的毛球捧起来递给苏誉,“把弘浥也带上,昨日国师还说要他今日早些去呢。”

正仰躺着啃磨牙棒的昭王殿下顿时僵住了,不可置信地看向母后,而后咔咔咔努力转头,想要看看苏誉的反应,奈何脖子太短,左扭扭右扭扭也没看到,反倒是因为动作太大把磨牙棒弄掉了,又慌慌张张去捞磨牙棒。

太后怕他摔着,忙把乱动的小儿子放到腿上,换了个角度拎住他后颈。昭王殿下立时抓紧太后的衣裙,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这孩子,让贤妃把你带过去可省得你跑了。”太后揉了揉小胖球,这家伙方才为了耍赖变成猫,这下子变不回去了,这么短的腿跑到安国塔去必然累得够呛。

“殿下许是觉得不方便。”林姑姑忍笑过来劝解,顺手拎出了个小篮子。

昭王殿下不情不愿地窝进篮子里,紧紧抱着自己的磨牙棒,警惕地盯着苏誉,旋即意识到苏誉已经知道他是小叔子了,应该不会再动手动脚了。于是,稍稍松了口气,随即想起自己以前在苏誉面前跟伸爪、打滚,还被哥哥逼着玩装死……

默默把脑袋埋到绒布里……

正痛心间,一只温暖有力的手罩上了小胖猫的头顶,快速揉了揉。

昭王殿下吓了一跳,瞪大了一双猫眼睛惊愕地抬头,干,干什么?

苏誉笑了笑,忍不住又在小胖猫的头顶揉了一把,总算知道以前这小家伙为什么不让他摸了,不过,虽然小叔子不能乱摸,摸摸头还是可以的,“殿下,我们先去夜霄宫把嬴鱼捞出来,再去安国塔可好?”

昭王殿下调转身子,抱着脑袋拿尾巴冲着苏誉,不理他。

“今日杀嬴鱼,这种鱼比鲭鱼还好吃。”苏誉坐上撵车,把篮子放到腿上,努力忍住戳毛团屁股的冲动。

吃鱼!小胖猫立时支楞起耳朵,掉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苏誉,决定不再计较苏誉摸他脑袋的事了,要是做好了能留一大块鱼肉给他,以后脑袋可以随便摸!

苏誉可不知道昭王殿下拿脑袋换鱼肉的小心思,径直去了夜霄宫,把吊在水中的铁笼子捞上来。

“嘎嘎!”嬴鱼一出水就不满地冲他乱叫,拍打着长而有力的翅膀,甩了苏誉一身水。

苏誉把笼子放在地上,拍了拍身上的水珠,小胖猫从篮子里爬出来,扒着笼子好奇地看里面的嬴鱼。

“嘎!”嬴鱼扑腾了一下,铁笼子被打的砰砰响,那两只翅膀均有一尺长,跟鱼身几乎等大,伸展开来比细长的鱼身要宽大不少。上面看着像羽毛的东西实为小小的鳞片,翅膀边缘薄薄的在阳光下看着根根分明,看起来像鱼鳍。

小胖猫也被甩了一身水,头顶的毛毛湿乎乎的黏在一起,抬爪想要挠挠,奈何脑袋太大爪子太短,够不到,着急地在笼子边缘蹭了蹭脑袋顶。谁知笼子上也都是水,乱蹭越湿。

苏誉哭笑不得地拿起篮子里的绒布给小胖猫擦擦脑袋,顺道把他扔回篮子里,把篮子放在笼子上,带着一只猫一条鱼往安国塔走去。

嬴鱼要在正午时分宰杀,要杀嬴鱼就没法给皇帝陛下做饭,早上的时候苏誉就跟皇上说过,皇上也表示理解。

等苏誉到了安国塔外的时候,就见一人穿着明黄龙袍,负手而立,见他来了,似乎想迎上来,又觉得不妥,微微抬着下巴站在原地等他自己过去。哼,作为主人,朕怎么可能做出见到蠢奴就扑过去的蠢事呢?

苏誉倒是没注意皇上的小动作,提着笼子快步走过去,“皇上,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皇帝陛下嫌弃地看了一眼笼子上面的小竹篮,以及竹篮子里的小胖猫,“这是怎么回事?”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弟弟湿着毛的头顶,又用两只捏了捏被弟弟抱在怀里的磨牙棒。

“在慈安宫遇见了昭王殿下,便顺道带过来了。”苏誉笑着把小篮子塞给皇上,他还提着笼子,一会儿上楼的时候怕这篮子掉了。

安弘澈将拼命往绒布里钻的弟弟挖出来,举到面前蹙眉看了看。小胖猫紧紧抱着磨牙棒,冲着他小声叫嚷,“母后让贤妃带我来的,不关我的事!”

安国塔的大门缓缓打开,门内的白衣侍从恭敬地朝众人行礼。

苏誉还是头一次在上午的时候踏足安国塔,好奇地四处看了看。

这安国塔不知是什么建的,一天之中无论什么时候,阳光都能从塔顶照进来,从七层相通的中央贯穿而下。

上午的安国塔比下午显得更加静谧,汪公公送三人到二层便退了下去。

一身雪衣的国师正倚在软榻上,美目轻阖,长长的白发柔顺地铺散着,安静而温暖的阳光从窗子照进来,分成几束柔和地照在软榻上,遇到那宛若玉雕的俊颜倏尔四散开来。

看到这幅画面,苏誉禁不住屏住了呼吸,生怕破坏了其中的意境。

皇帝陛下可不会欣赏这个,拎着弟弟大步走过去,抬手把手中的毛球扔到了国师身上,“都什么时辰了,还睡!”

“喵!”弟弟吓了一跳,在空中不停踢腾着四肢,也难以阻止下落的趋势,一头撞进了皇叔的怀里,埋进了那层层叠叠的华丽衣袍中。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不带一丝烟火气的清冷美目,静静地看了看站在塌前的皇上,慢慢坐起身来,看也不看地把试图逃跑的小胖猫捉住,“皇上怎么也来了?”

“东海的嬴鱼明日便可送到,朕今日先来看看。”皇帝陛下背着手,一副朕这是关心国计民生的严肃表情。

国师站起身,看了看苏誉,微微一顿,意味深长目光地在他脖子上逡巡片刻。

苏誉一惊,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脖子,华丽的高领遮得还算严实,心道国师不会是能透视吧?旋即反应过来,他今天是来杀鱼的,却穿着一身锦袍,这不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别人“我有了不得不穿高领的秘密”吗?

此地无银三百两!

在苏誉快要红了脸的时候,皇帝陛下忽而斜跨一步,挡住了国师揶揄的目光,冷冷地瞪着国师。

国师收回探寻的视线,抱着小胖猫转身上了楼。

“哼!”皇上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拉着还在愣怔的苏誉跟着上去。

众人刚上三楼,一黑白一黑黄的两只大花猫,互相推搡着跃上了二层的窗户。

“不骗你,昨天我就打了个滚,侄媳妇把半条烤鱼都给了我,还给剃了刺!”黑黄色的大猫伸出两爪比划着半条烤鱼的大小。

肃王殿下瞥了他一眼,“皇上不管吗?”

“皇上怎么管?”凌王殿下得意地摇尾巴,“总不能说这是皇叔不能喂吧?”

黑白色的大猫沉默片刻,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上去看看。”这般说着,便率先窜上了台阶。

凌王殿下拿后爪蹬了蹬耳朵,悄悄呲了呲牙,“十三哥,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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