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赌气

容儿吃了一惊,见那画轴落地,生怕有损,忙去捡。

站身后玉葫听了动静,探头一看,见到地上画像,顿时道:“呀,这个……不是姑娘吗?”

四喜也瞧见了,正要随之附和,忽然见明媚脸色有异,她极聪明,当下就觉得有儿不太对头,于是闭口不言。

容儿忐忑:“姑娘,这……怎么了?”心翼翼地,仿佛知道画像上可能不妥,便要卷起来。

明媚抬手,制止了她动作,重低头又看了一会儿,孰料,越看,心头越是冰凉。

里头静默无声,一根针落地也能听见。连玉葫也不敢吱声,三个人六只眼睛,只是都看着明媚。

而正这时,却听得外头有人:“本王以为,这雪要下一整天……”

屋内几人一听,容儿先惊道:“是王爷!姑娘……我们把画儿……”她有些着急,便想把画从明媚手中拉出来,好把画轴卷起来放回原处。

明媚看她一眼,见容儿面上带着几分怯怕,像是做错了什么似,目光闪烁地看着她。

明媚心头像是埋着什么东西,手捏着那画,竟放不开,没有办法松手。

容儿试着扯了扯,竟扯不动,又生怕撕破了,便不敢用力,两下里一时僵持。

此刻,耳畔又听端王声音传来:“……倒是有些累了。”

明媚听着那温和声音,心潮起伏,不知为何,眼泪就涌了出来。

玉葫吓道:“姑娘,你怎么了?”

明媚摇了摇头,看看画上人,忽然一把抓住画卷,往外走去。

容儿心头一凛,有些吓傻了,玉葫跟四喜不明所以,忙追上。

这一刻,房门被推开,明媚从里头出来,正好儿便对上现身门口端王。

端王今儿身着一件红色袍服,越发显得人皎然出尘,他本是有儿年纪,但是因为这份大红,却衬得整个人似是年轻了许多,加上他生得本就出色,如此楞眼一看,不过像是个刚二十来岁美貌青年罢了。

端王本要迈步进门,没想到一抬头,然看到明媚。

端王有些意外,旋即面上便浮出一丝温柔笑意,正要开口:“你……”才了一个字,却发现明媚脸色不对。

端王一蹙眉,目光下移,就看到明媚手中握着那画儿。

刹那间,那明净如玉脸上,变了脸色。

端王目光那画上停了会儿,便移到明媚面上,细看了看她神情,又望见她眼中泪,眼神有些高深莫测。

玉葫同四喜原本不知道明媚要干什么,只是慌忙跟明媚身后,此刻见端王正出现,忙站住脚步,双双行礼。

容儿徘徊一阵儿,也跟着出来,扫一眼端王,面上露出畏缩之色,也忙低下头行礼,双手握腰间,捏死紧,低头之时,眼睛便盯向明媚手中画轴,嘴角一动,咽了一口唾沫。

明媚望着门口端王,目光相对,不由地想到昨晚上种种。

然后,那要多温柔有多温柔种种,化作泪水,汹涌地从眼睛里冒出来。

明媚抬臂往前,手上随之一松,手中卷轴往下急速滑落,展露出上面那巧笑嫣然女子。

画像上女子,不知人间愁苦,依旧笑意莹然,凝视面前端王。

端王目光落上面,停了一刻,然后重又看向明媚。

明媚只觉得心很疼,像是碎裂了似,眼睛已经一片模糊,她一闭眼,两行泪便滑落下来。明媚微仰下巴,颤声问道:“这是谁?”

端王怔了怔,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这是赵纯佑头一次见识到如此倔强、隐约带一丝不驯顺模样明媚。

原本他眼里,她是那样温柔乖巧姑娘,被他碰一碰,亲一亲,便会脸红胜火,娇憨可爱。

如今才知,并非仅仅那样:她还有另一片风景他未见过。

端王目光变幻,并不做声,只是望着明媚,眼底波澜如海。

明媚瞧不到那片海深处去,只是本能地追逐着询问:“王爷,这不是我,是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不该如此,可是还是忍不住。

方才当看到这画卷时候,明媚本是一团儿欢喜,然而很,细心如她便发现这画卷不可能是近所做,纵然画轴保养极好,她还是能看得出来,画卷边缘微微发黄,而上面墨渍,也分明有了些年头了!

照这样看来,这幅画落成时候,她恐怕……还只是个孩子?

仿佛只有一个,却如此叫人难以面对。

其实明媚也是不想面对,如此情形,息事宁人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他声音,想着他温存种种,何等叫人喜欢让人留恋?可是这一切,偏偏不是对着她,却像是对着她身后那个人,就是这画轴上人……

那些传言,竟是真。

端王爷赵纯佑,爱慕是她母亲,――景如雪?!

势必要问他一问,明媚忍不住,也不想忍,想当面问个水落石出。

这一刻忘了什么身份,什么礼节。

只想要一个答案。哪怕那答案会叫人万劫不复,哪怕这行为会叫一切成空。

可是端王爷并不回答,他面色如常,目光画卷跟明媚脸上来回,似思忖什么。

明媚却已经按捺不住,合着泪问:“王爷,喜欢人并不是我,是不是?”

像是刀刺心头,而所有悲伤都随着这句话涌了出来……

本来是不该如此,就算当初听了玉婉往事,明媚还不是悄悄地自己压下来了?难得王爷喜欢自己,她也就当他喜欢,欢欢喜喜嫁进王府,从此一生无忧。

然而自从见识了他温柔,忽然变得贪心,想要他那些好,真真正正是对着她。

可是当这一幅画出现之后,一切仿佛变成了泡影,她仿佛如履薄冰,下一刻便会掉下冰水之中。

端王爷还没有回答,身后忽然又人道:“王爷,何事?”

明媚怔怔,却见从端王身后,走出几人,站门口,面带疑惑之色。

明媚依稀是认得,这些人都是前来端王府贺寿朝臣,站王爷右手,是当朝刑部尚,王爷身后,却是礼部尚,都是些能一手遮天,跺跺脚京城也会抖要员大官儿。

什么叫进退维谷,此刻可知。

无地自容。

明媚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手一松,那幅画便落地上,发出刷啦一声……

明媚看一眼端王,迈步往外就走,走到门口时候,脑中忽然有一个闪念,就像是她跟端王头一次相见,她要告辞时候,端王爷便攥住了她手腕,然后……

仿佛有一种错觉,或者,这一次……

可是,明媚迈步出门时候,端王站旁边,纹丝没有动作。

明媚低头,眼睛一闭,暗中深吸一口气,来不及选择往哪里去,只是想要急急离开。

玉葫同四喜两人惊骇莫名,僵立了会儿,忙向王爷告罪,又匆匆地去追明媚。

容儿提着心,见端王并没有要开口意思,便也悄悄离去。

明媚跑了一会儿,到底体力不支,伏栏杆上喘息,胸口像是要爆裂开来。

玉葫跟四喜追上,两个都是提心吊胆,玉葫便问:“姑娘,你到底是怎么了,那画有什么不妥?那明明就是姑娘,你怎么那样问王爷?”

四喜也忍不住,道:“再有什么不妥,也不该这样儿,姑娘行事委实有些鲁莽了,怎么能那样对王爷?何况还当着那么多大人面儿……万一得罪了王爷……”

明媚忍着泪,道:“都住口。出去……备轿,我要回府。”

四喜吓了一跳,迟迟不肯动弹:“姑娘,这样走,是不是……总要回过了王妃。”

玉葫也有些迟疑:“姑娘。”

明媚捂住耳朵,叫道:“去!难道要我自己走回去不成?”

玉葫吓得忙道:“好好,姑娘别急,我这就去通知人。”

王府暖厅内,依旧笑语喧哗。

端王妃正前头送走了几位女眷,见容儿匆匆前来,脸色不佳,上前行礼:“王妃,奴婢有事启禀。”

端王妃看她一眼,忽然心头一凛,便含笑先告了退,出来廊下,见左右无人,才住脚:“何事?你不是照料卫姐么?怎么匆匆过来,莫非她有何不妥?”

容儿低着头:“回王妃,奴婢正是要回禀此事,卫姐……她、她要回府去。”

“什么?”王妃大吃一惊,“为何这等匆忙?是否发生何事?”

容儿情知事情迟早要露出来,便支吾着,声道:“王妃容禀,原是奴婢看卫姐实累了,便叫她去王爷房里歇息,没想到……没想到给她无意中看到了王爷、王爷那幅画,卫姐……不知为何,大概是知道了那幅画上人不是她,正好儿王爷跟几个大人过去,卫姐竟……竟胆大包天质问王爷,王爷并未理会,她、她就跑了。”

端王妃听了几句,皱眉思忖片刻,面上忽地露出一抹冷笑:“是吗?”

容儿道:“是,奴婢不敢隐瞒。”

端王妃头,看了容儿一眼,忽然之间抬手,用力她脸上甩落,只听“啪”地一声,容儿被打得身子一歪,手捂住脸,忙跪地:“王妃饶恕。”

端王妃道:“我饶恕你什么?”

容儿道:“是奴婢、奴婢伺候不力……”

端王妃冷笑:“好个贱婢,事到临头还跟我耍心机,你以为你所用手段我竟看不出来?你以为能骗得过卫明媚,就也能瞒了我?”

容儿身子发抖,伏地道:“王妃饶命,奴婢不敢!”

端王妃垂眸冷冷看她,道:“你素日里用那些勾引王爷心机,我只当是看不见,横竖王爷也瞧不上你,你就该知难而退好你本分!没想到你依旧痴心妄想,你见卫明媚许给了王爷,想必心里大为不忿,便有意引她去那房给她看那画轴是不是!”

她缓缓地走开几步,长指甲掐肉中,双眸含怒,十分之恨:“王爷何等珍视那画轴,怎会轻易放叫人碰触地方,卫明媚也是个知道分寸人,绝不会随意王爷房里乱翻,必然是你!”

容儿见她然都知道了,一时浑身哆嗦:“王妃……王妃饶命!奴婢……一时想错了……”

端王妃咬牙,道:“自作聪明贱婢,坏了本王妃大事!你还敢求饶!本来念你自伺候我份儿上,才容你至今,没想到竟然终成祸患!”

容儿情知不妙,只是哭着磕头:“王妃,奴婢再也不敢了!”

王妃怒气不休:“已是没有下次,来人,把她拉出去!……今儿是大喜日子且不要动她,捆起来扔柴房,过了今日,乱棍打死!”

容儿呆怔:“王妃,王妃不要,奴婢……”两个婆子上来,堵住她嘴,飞拉了出去。

端王妃冷冷看着容儿被带走,脑中不停,飞地想了片刻,道:“速去派人,看卫明媚走了不曾,若还未出门,便速将她拦下!”一个侍女应声,忙去传信儿。

王妃眉头紧皱,听着前面儿鼓乐喧喧,又沉声吩咐道:“再去打探,看王爷如今哪里,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j扔了一个地雷

三宝扔了一个地雷

抱抱两只

明媚到底年轻,冲动了,冲动了……不过,冲动冲动也好

这是第四啊,仰天长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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