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人的念头只在脑海里短暂闪现,安想很快惊醒,将更多注意力集中到安子墨身上。

他小小一只,穿着不太合身又破旧的衬衫与牛仔裤,头发已经很久没打理,乱糟糟顶在头顶。

小孩很安静,一动不动瑟缩在墙角,黄昏在那双眼底坠落,看不到暖色,只有似冬日寒冰般的冷彻疏远。

安想心里直打鼓,愣住半晌都没开口说话。

沉寂许久,她才憋红张脸,鼓起勇气向安子墨打招呼:“你好,我、我是你妈妈。”妈妈两个字温柔在舌尖缠绕,说完声音低坠下去,忐忑不安等待着安子墨应和。

[儿子好内向。]

[肯定是见到妈妈害羞了。]

[啊啊啊啊,看他都激动得说不出话了!]

安想表情乖巧,内心的挣扎嘶吼一字不差落入安子墨耳中。

他没有反应,不作声地后退两步拉开距离,自动屏息这烦人的心里话。

同时,恨意开始发酵。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憎恨母亲,憎恨家庭的?

从她把他当成赚钱的工具?从她用各种家具殴打他?抑或是那些无数难以入耳的语言暴力。

安子墨无法说清,所有仇恨与不甘都在身体20楼坠落时跟着化为灰烬。

他本来以为肉.体已亡,灵魂已灭。却未想到三天前的一次意外令他苏醒了前世记忆。

如果不是那天不小心滚下山撞到脑子,也许这辈子都会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痴呆儿,也许……那样会幸福一些。

安子墨是个天才。

他有着超高的语言天赋与思维逻辑,过目不忘的能力可以让他快速吸收所学的知识。

母亲正是看中这一点,便开始频繁让他上各种电视节目,参与各式各样的比赛。他成了那个女人赚钱的工具,“神童”这个头衔逐渐成为负担。

六岁时,安子墨被诊断为无痛症,母亲无法接受,视他为怪物,开始利用身边能拿到的一切工具殴打虐待他,美名其曰帮他治疗。

血是红的,心是冷的,他感觉不到疼。

人类该有的所有情绪随着家庭暴力日渐倾失,他如行尸走肉般麻木活在人世。

十四岁的某个冬日,他离开了,只因人间不配拥有他。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又让他重新来到了这个世间。

他能感觉到这一世有所不同,莫名其妙从生下来到现在呆傻三年,撞坏脑子后又突然恢复前世记忆,甚至拥有了读心能力。只要别人靠近他半米,他便能洞察对方心底里所有想法。

安子墨一开始以为是穿越,但是前世的无痛症仍伴随着他,还有眼前这张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的脸。

——没什么变化。

村子里所有人都说他是被抛弃的。

安子墨并不意外,毕竟那个自私又爱慕虚荣的女人根本不乐意把多余的钱和精力浪费在一个废物身上。

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接下来只要他继续装傻充愣不暴露智商,她肯定不会带走他这个拖油瓶。只要等她离开,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很多。

无论如何,安子墨在这一世都不要和这个所谓的母亲有任何牵连!

他眼角余光环视一圈,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着安想的脸砸了过去。

攻击突如其来,安想瞪大眼珠倒吸口凉气,双脚快速向后躲开一步。

啪嗒。

“石头”好巧不巧坠在距离她脚尖五厘米的位置,分裂开几瓣,隐隐散发出一股带着绿草味的臭气。

他丢过来的是一团干牛粪!

安想屏住呼吸又往后退让几步,一本严肃地对着安子墨说:“宝宝你干嘛对我丢牛粑粑。”

安子墨对着自己抓过牛粪的手:“……”面部扭曲。

“你、你快出来吧,一直和粑粑蹲着很脏的。”

安想这句话成功提醒了安子墨。

所以这半天他都在和牛粪共度时光?

安子墨一阵恶寒,抿唇走出墙角。

小伙子全身脏兮兮,衣服里隐约藏着几根杂草。

安想看不过去,一脸纠结:“你要不要去那边洗一下呀?”边儿就是水池,冲洗很方便。

安子墨看了看不远处的水龙头,又看了看皱眉的安想,杵在原地静静听着心声。

[儿子好脏。]

[果然脑子还是不清明。]

[唉,这可怎么办……]

听完心声后,原本准备去洗手的安子墨竟当着安想的面,面无表情把脏兮兮的小手在她干净的牛仔裤上蹭了蹭,最后脑袋一甩,短腿一迈,扬长而去。

安想:“……”瞳孔地震!!

见他马上要离开,安想也顾不得裤子上的污渍,一心一意想抓儿子去洗手。

细菌那么多,她可不想让儿子生病。

仗着大人的身高优势,安想不费吹灰之力地扯住安子墨后领,成功阻止他继续前行。

“儿子,你要……”

话还没说话,就见安子墨抬起胳膊紧紧护住脑袋,这是完全出于自我本能的保护措施。

他眼睛紧闭,肩膀微微瑟缩,两条小小的手臂严实遮挡在脸前,行为中充满畏惧。

安想愣住,喉咙里的水分瞬间抽干,嗓子干涩再也发不出声音。

她缓缓松开手,眼睁睁注视着那道小身子跑远而没有任何动作。

安想知道安子墨刚才的行为代表着什么。

人在经历伤害时会不自觉做出保护反应,当伤害次数多了,这种保护反应便成为一种条件反射。哪怕是一个抬手,一个眼神,都会引起身体的剧烈抗拒。

以前,安想每天都要经历这些。

儿子被欺负过……

儿子可能每天都在被欺负……

这个念头滋生出来时,无法控制心痛,悲伤自责的情绪迅速蔓延。鼻腔一酸,眼泪跟着滑落。

安想胡乱抹去眼泪,抽抽鼻子走进屋子。

客厅堆满人,原本正喝酒吃肉,谈笑风生的亲戚们见安想进来时瞬间噤声,十几只眼睛齐刷刷聚集在她身上。

“你……是想想?”其中一个中年男子不确定地叫出安想名字,紧接着上下打量起她。

安想天生一张小脸,五官出落得精致细腻,未沾粉黛,眉眼青涩又稚嫩。不像是生过孩子的妈妈,更像是未经社会,单纯的高中生。

她漫不经心点头,视线飘落到侧方紧闭的房门上,顿时又是一阵恍惚。

“子、子墨回房间了吗?”安想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类,尽管有些紧张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问了话。

“子墨在后面那个屋。”

有人朝最偏僻的一角指过,安想道过谢,艰难穿过人间向屋子走去。

房门紧闭着,最上面开了一扇小小的窗户。

安想踮起脚尖,透过那扇满是油污的玻璃张望。

里面很黑,面积又小,不足十平方的房间堆积着柴火杂物。

安子墨躺在那片杂乱中,似老鼠一样可怜。

安想不敢相信儿子会屈身在这样的地方,轰地一下脑袋炸开,理智被名为愤怒的火烧逝地干干净净。

她大步流星冲入客厅,眼圈泛红地向满屋子人质问:“子墨为什么会睡在那里?”

安想上次偷偷来看安子墨的时候,安子墨还是住在能照进阳光的正房。她反应慢但是也不傻,儿子明显是被恶意安排过去的。

饭桌前亲戚们正在吃饭,一个亲戚吐出嘴里骨头,拿着筷子到处指点一番,振振有词道:“我们这么多人过来操办丧事,不得找地方睡啊?就这几间屋哪睡得下。本来想让安子墨和那几个兄弟挤一挤,但他又不肯。”

“丫头你可别搞得我欺负你儿子似的,那是他自个儿要求的!”说着白了安想一眼,“你要是心疼,怎么不把他接到大房子住去?还不是嫌弃他拖油瓶。”

胖女人语气轻蔑又咄咄逼人。

安想攥紧拳头,当下准备反驳,然而话没开口,就被满屋子的讨伐吞噬。

“就是说,生下来不养那你别生啊!现在怪我们算什么事儿?”

“嫌我们抢你儿子屋,那我们大老远过来办葬礼的辛苦费算谁的?”

“有两栋破屋子可把你能耐了。”

“……”

争论吵闹一波高过一波,把安想怼得毫无招架之力。

其实他们都是对的。

她生而不养,不负责任;她在一开始就没把那个孩子当作生命过,只是一个达成自我目的的任务品。

她让安子墨活成了她的小时候。

她让他不快乐,不幸福。

安想默默忍去泪水,从背包里拿出所携带的现金放在桌子上。

果不其然,屋子静了。

“这是外公的丧葬费,我作为外孙女,该出的自然会出。”

安想常年生活在高塔里,远离社会的她并不了解人类的生活守则。这钱还是系统来前让她准备的,絮絮叨叨还说了许多。安想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儿子,具体内容也没听懂多少。

想到系统,免不了又是一阵抑郁。

“既然这里人多,那我和子墨就不留下了。”安想垂眸,径自拿起地上的一把斧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柴房门前,高高举臂将斧头挥下——

咚!

第一下没劈开,安想紧接着挥舞第二下。

咚!

脆弱的木门在斧头的不断肆虐下发出痛苦的□□,安子墨登时从地上惊起,,心惊胆战,目瞪口呆看着木门上的裂痕与将要穿过的利刃。

他妈……要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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