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怀琅垂着眼,片刻都没有说话。

拂衣不解:“少爷?”

就见君怀琅转开目光,淡淡说道:“今天不是要去书院吗?”

去书院?

拂衣不解。少爷可好长时间都没去过书院了啊。

再说……少爷昨儿个夜里才回的金陵,今日不在府上歇歇,就这般着急地去读书?

少爷今年也不考科举啊……

拂衣心下不解,却也不敢问出来。

他隐约觉察到,少爷可能和王爷出了什么事,总归有些不愉快。

他没再多言,利索地伺候君怀琅起身,又替他叫了朝食。

书院中的课程并不繁忙,平日里少爷慢条斯理地用了朝食,还要去衙门或者堤坝上转一圈,才会到书院中去。

但是今天,少爷没吃多少东西,只用了半碗粥,便匆匆出了门。

向来步行的少爷,竟还叫人备了马车。

也太反常了些。

拂衣虽知道自家少爷性子和善,却也知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越是这般反常,他便越不敢劝,只得按照主子的吩咐,喊人套了马。

君怀琅一路坐着车,驶离了巡抚府。

直到马车粼粼远去,独自坐在车内的君怀琅,才缓缓地长舒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他只觉自己方才的想法,太荒唐了。

那本书怎么可能是假的呢?那是他在死后亲眼所见,甚至带走了书中的一角。

君怀琅抬手揉了揉额头。

就在这时,他的动作顿在了原地。

他想起,那本书的人称,用的是“他”。

这书像是在写传记一般,讲的是妹妹和薛晏的故事,但同时,却又不像传记,反倒像是个……话本。

君怀琅弄不清了。

他并不知仙人是怎样书写凡人命理的,自然不知他拿在手上的,究竟是什么。但若是话本……神仙的手里,怎么会有薛晏这一介凡人的话本呢?

君怀琅知道,自己对那本书的质疑毫无根据,但他心里,却始终抹不去这个念头。

他总觉得违和又怪异,总觉得书上那个人……不会是薛晏。

君怀琅只当自己是昏了头,竟为了薛晏,开始质疑天上的神仙。

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

于是,这日一早到了书院,君怀琅便进了教室之中,和早起的书生们一起读起了书来。

平日里,他总用这种方法清心静气。

但今日却有些不大管用。他听着周遭琅琅的读书声,竟没来由地觉得聒噪,手中握着的儒家经典,也入不得心。

君怀琅的手指有些焦躁地收紧了。

就在这时,他的肩膀被猛地拍了一下。

“怀琅!”他一回头,就见沈流风站在他身后,正龇牙冲他笑。

“……流风啊。”君怀琅放下书,对他勉强地笑了笑。

“今日怎么这么早!”沈流风压根就没觉察到,还冲着他笑嘻嘻。“我府上的人给我带了早茶,我本想吃了再来读书,却没想到路过教室就看见了你!快来快来,和我一同吃一些!”

君怀琅本就在教室里待得焦躁,闻言便也没拒绝。

沈流风向来开朗又多话,想来能分一分他的心……

于是,二人便一同去了书院后的亭子中。

那亭子建在荷花池之上,平日里常有学子在此吟诗作对。不过此时,众书生都在教室里待着读书,沈流风向来不耐烦这个,便会在这个时候偷闲,跑到亭子里吃点心。

“我倒是没想到,你能同我一起出来!”沈流风张罗着让两个小厮将茶点摆出来,哗啦一声打开折扇,笑着对君怀琅道。

君怀琅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沈流风自顾自地说了半天,把这两日乱七八糟的杂事都倒给君怀琅听。

君怀琅一一应着。

过了一会儿,就连神经粗糙如沈流风,都觉察到了一点不对。

“怀琅?”他问道。“昨夜发生什么了吗?”

君怀琅一愣:“嗯?”

沈流风道:“总觉得你有些不大高兴。”

君怀琅陷入了沉默。

这边坐实了沈流风的猜测。

这是他从认识君怀琅起到现在,从来没见过的。这人脾气好,心胸又宽广,从来不会因为什么事情,闷闷不乐得这么明显。

沈流风连忙凑上前去问道:“出了什么事,我可帮得上忙?”

君怀琅抿了抿嘴唇。

他惯常替他人解决事情,但是出在自己身上的问题,他总习惯于独自解决,不大喜欢倾诉。

但他现在……却不知该怎么办了。

他看向沈流风,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如果说有旁人告诉你,有个人做了一些……颇为过分的事,你当如何?”

沈流风傻眼了。

这算什么问题啊?不就是有人在怀琅面前说人坏话吗!

他理所应当道:“可信吗?如果这人不是多可信,那便当成股耳旁风,别搭理他。”

君怀琅垂下眼。

“……他非常可信,由他说出的话,向来是板上钉钉。”他说。“但是我却不信,即便我劝自己说,那是真的。”

沈流风摇扇子的动作都慢了下去。

“那他说的那件事……很重要吗?”

君怀琅默默点了点头。

是很重要。

如果他在确切地知道,薛晏和令欢前世发生过什么,自己这辈子还能对他产生感情的话,他一辈子都会唾弃自己。

他这一世重生时,本就因为薛晏前世对妹妹做过的事恨之入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如今却又稀里糊涂地喜欢上他……那自己成了什么?

君怀琅的目光渐渐暗了下去。

就在这时,他听到沈流风哗啦一声收了扇子。

“我觉得吧,还是眼见为实。”他单手按着石桌,说道。“那人就算说的话再准,谁能保证他没有说瞎话的时候?你还是要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嘛。”

君怀琅心口一跳。

是啊,他觉得违和,就是因为,他总觉得薛晏不是那样的人。

前世他和薛晏没有接触,自然是书上写什么,他就信什么。可是经由这么久的相处,即便他对薛晏没有起旁的心思,他也十分相信薛晏的为人。

他前世,怎么可能对那么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做出那样的事呢……

沈流风忽然嘿嘿一笑。

“要么,我再教你个办法。”他说。

“你说。”君怀琅道。

沈流风接着说:“你想知道的,不就是那个人到底做没做相同的事吗?你不如想个办法,情景再现一下,亲眼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你听说的那种人。”

君怀琅闻言,淡淡笑了笑,只觉有些荒诞。

情景再现?

他怎么敢让令欢再冒这个险?况且这一世,他们二人的苗头在一开始就被自己掐断了,令欢并没有像前世一样,给薛晏以怜悯,之后又同他反目……

君怀琅忽然愣住了。

他忽然发现,这一世,给薛晏以同情和善意的,换成了自己。

那如果这一世,自己也同薛晏反目,他会不会如前世一般……

君怀琅的目光忽然一暗。

怎么可能,他是男子,薛晏怎么会对自己做那种事呢。

他心口忽然一紧,竟比之前更难受了。

是啊,他费心去考虑前世那些事有没有发生做什么呢?

终归是自己对薛晏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无论那些事发没发生过,这一世,自己的妄想也不会有结果。

君怀琅淡笑着对沈流风说了句不必,便止住了话头,将话题转到了别的方向。

这次他倒是和沈流风相谈甚欢,没再表现出方才那闷闷不乐的模样了。

沈流风总觉得不大对劲,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要真说的话……可能就是,方才君怀琅虽说心情不好,但看起来还是鲜活的。

这会儿……就像眼睛里的光灭了似的。

——

君怀琅在书院中待了一整天,一直到下午放课。

他是在逃避,而沈流风却看不出来。早上的事情,他转脸就忘了,一门心思地为有人陪而高兴。

到了放课的时候,他将君怀琅的肩膀一拐,就要同他一起寻个地方吃酒去。

君怀琅没拒绝。

却没想到,二人走到了门口,却远远看见一辆马车,大张旗鼓地停在书院门口。

是官府的规制,一看就是不小的官。来往的书生们都小心翼翼地绕着走,生怕冲撞了贵人。

“我叔父来了?”沈流风一惊。

他如今可有些心虚。昨儿个回到府上,他叔父又将他斥责了一通,还跟他说,世子殿下和广陵王交好,二人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同行,让他以后莫要总缠着世子殿下瞎玩,触了广陵王的霉头。

没想到今日正要去瞎玩,人还没出书院,就要被抓包了?

不过沈流风的心虚只保存了一瞬。

接着,他便理直气壮地想,反正广陵王没在,自己这会儿喊着怀琅出去,总不会隔空触王爷的霉头吧?

却在这时,他听到了君怀琅的声音。

“进宝公公?”

沈流风往那儿一看。

完蛋了。

广陵王那个走哪儿跟哪儿的狗腿子,这会正站在书院门口,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感觉到他的目光,狗腿子还和他短暂地对视了一眼。

沈流风虽有些迟钝,却总觉得那轻描淡写的一个眼神中,藏着满满的恶意。

他清了清嗓子,没说话。

那边,君怀琅看到进宝站在这儿,就全明白了。

后头的马车上,坐的一定是薛晏。

君怀琅抿了抿唇。

就见进宝上前来,笑嘻嘻地道:“世子殿下!您说这巧不巧?王爷刚从衙门回来呢,路过书院,就说来转一圈,看看殿下您在不在。没料到车刚停下,您就放课了呢!那便正好坐王爷的车一同回去吧?”

他这瞎话说得信口拈来,绝口不提自家主子不高兴了一整天,去衙门里逛了一圈,便将车停在这儿堵世子殿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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