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出了巫蛊。

无论是哪朝哪代,这都是天大的忌讳。但凡借此物害人的妃嫔,无论多么得宠、家世多么煊赫,都难逃一死。

这在宫中,是最严重的罪过。

而今日这事,竟是出在了皇子身上。皇子用巫蛊之术诅咒妃嫔,还是自己名义上的母妃,这种阴毒的事出在皇家,一旦传出去,可就是将皇家的脸面放在地上踩了。

一听点翠这话,清平帝和淑妃的神色就变了。

淑妃一惊,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哪里找到的?”

清平帝面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紧接着便勃然大怒,从座位上倏然站起,怒道:“薛晏何在,带他来见朕!”

说着,他便起身,大步走了出去,淑妃连忙跟上。

“皇上,其中想必是有误会,还请您先息怒……”淑妃一愣,紧接着便跟上前去,在他身侧急切地道。

这么些日来,她也算清楚这孩子的为人,知道他决计做不出这种事来。更何况,她与薛晏无半点仇怨,这些日子来相处也算融洽,他怎么会设蛊诅咒自己呢!

可是,又是什么人,能将这样阴毒的东西放到薛晏的房中呢!

“都诅咒到了你头上,你还想着包庇他?”清平帝脚步一顿,回身怒斥道。

他神色恼怒,目光冰冷,淑妃入宫十年也鲜少见他对自己发这么大的脾气。

淑妃被他的怒气吓了一跳,顿在原地,不敢再言语了。

清平帝没再管她,一甩袖子,转身便往西侧殿去了。

一众奴才连忙小跑着跟上他。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没多久,就全都塞进了西侧殿小小的库房中。

淑妃又惊又怕,停在原地站不住了。君怀琅连忙上去扶住她,轻声安慰道:“姑母别怕,不会有事的。”

淑妃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薛晏不是这样的人,是吧?”淑妃紧紧攥着君怀琅的手,喃喃道。“况且,本宫从未苛待过他,他不会这样害我的。”

君怀琅回握住了她的手。

他知道,淑妃是在害怕。她既怕巫蛊之术会害她性命,又怕遭受背叛。

薛晏的确不会做下这种事,但是巫蛊是真的,背叛也是真的。只是这诅咒和背叛,来自一个和淑妃的感情更深的人罢了。

君怀琅抬手顺着她后背,没有多说,扶着她慢慢往外走:“姑母不必怕,薛晏不会这么做的。我们且去看看,是谁要害他,还要害我们。”

淑妃点头,由他搀着哄着,才勉强定下心神,跟着他一同到了西侧殿的库房中。

刚进去,便见里头黑压压地跪了一片人,聆福捧着盒子跪在旁侧,动也不敢动。

清平帝手中捏着一摞纸张,一看便是怒到了极点。薛晏站在旁侧,一声不响。

见淑妃进来,清平帝抬手便将那一摞纸摔向她,怒道:“你看看,事情出在你宫里,你竟分毫没有察觉!”

淑妃被这骤然而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便往君怀琅身边躲。

但那纸张却并未落在她身上。君怀琅抬头,便见默不作声的薛晏身形一动,挡在了淑妃面前。

那一摞纸张摔在了他的身上。

他腰背挺直,身量又高,肩膀宽且平直,虽是孤身一人挡在那儿,却教人有种莫名的踏实。

接着,薛晏静静蹲下身去,将那一摞纸捡了起来,直视清平帝,淡淡开口道:“回父皇,这并非儿臣所写,是他人模仿了儿臣的字迹。”

这是君怀琅从进宫以来,第一次见薛晏解释。

他见惯了对方默不作声的模样。无论如何,他都是皇子,清平帝没根没据地罚他,总归伤不到他的性命。时日久了,他便像习以为常、自暴自弃了一般。

可他今日却开了口。

但是清平帝显然不信。他怒道:“不是你写的?你拿什么证明这不是你写的?”

“这些字虽字形肖似,但笔锋提按与我习惯不同,一看便是仿照誊写的。”薛晏将这一摞纸张递到清平帝面前,说道。“父皇若不信,可去偏殿书房中取儿臣手书的功课。”

清平帝却冷笑:“那它们怎么会出现在你的库房中?”

“库房钥匙,并非只有儿臣的手下持有。”薛晏淡淡瞥了点翠一眼。

那双眼,色泽浅淡,却有种独特的锐利。不过淡淡一瞥,就让点翠后背一凉,像是自己所做的一切阴私,都被看穿了似的。

她跪在地上的双腿不由自主地有些发抖。

“怎么,还能是淑妃的人栽赃给你?”清平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冷冷笑道。

就在这时,方才被吓得一言不发的淑妃开口了。

“陛下,可否让臣妾看看,那上头写的是什么?”淑妃问道。

清平帝顿了顿,将手上的那一摞纸张递了过去。

那纸上,竟罗列的是淑妃如何苛待薛晏的罪行。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都是些无稽之谈,但时间地点却又十分明确,像是真正发生过的一般。

在那一摞纸的最后,说淑妃遭逢诅咒,乃咎由自取。

淑妃看着那一摞荒唐话,正要替薛晏辩解,却听清平帝责备道:“淑妃,即便你不满朕的安排,直说便是,何必背后做出这些事来?”

他虽不介意薛晏受辱,却也不喜欢背后搞小动作的人。尤其淑妃这般,分明是他一眼就能看穿的单纯性子,却没想到背地里竟阴毒至此。

难道她在自己面前的一派天真,都是装出来的?

这是清平帝最为忌讳的。

听到清平帝的责备,淑妃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她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但一对上清平帝那责备又笃定的眼神,她到了口边的解释却又说不出来了。

君怀琅感觉到,她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正在簌簌地发抖。

君怀琅借着衣袖的遮挡,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她的胳膊以作安慰。借着,他开口道:“陛下,此事臣本不该插手……但是,能否让臣看一看那人偶?”

清平帝皱眉:“看那脏东西做什么?朕这就命人将它早些拿去烧了,免得惹出灾祸。”

君怀琅却摇了摇头,语气平缓而温和,带着循循善诱的安抚。

“回陛下,那人偶是人为缝制的,无论是布料、针脚还是做工,都有可能看出些端倪。再加上人偶上有生辰八字和姓名,在布料上书写向来困难些,最能显出一个人书写的习惯。臣与五殿下一同读过几日书,对他的字迹,也算是熟悉。”

前世在清平帝手下做了几年官,君怀琅也能勉强摸到些门道,知道怎样同他说话,他最能听得进去。

果然,清平帝神色缓和了些,摆手道:“去看吧,记得离远些。”

君怀琅点头应是,又轻轻拍了拍淑妃,才走上前去。路过跪在地上的点翠时,他停住了脚步,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点翠姑姑,这钥匙这几日在您的手里,那纸张和人偶,您没碰过吧?”

点翠连忙摇头,撇清关系:“奴婢都不知道有此物,自然没碰过了!今日在皇上和娘娘之前,奴婢连西侧殿仓库的门都没进去,怎么能有机会碰那污秽之物呢!”

君怀琅笑了笑:“你别怕,没碰就好。”

此时矢口否认了,一会儿在铁证如山面前,她才更加难以推脱。

君怀琅走到放人偶的那盒子前,躬下身去仔细检查了起来。

顿时,仓库中一片安静,奴才们连大气都不敢出。君怀琅默默看了一会儿,忽然“咦”了一声,疑惑道:“这人偶上的味道,怎么这么熟悉?”

说着,他伸手就要将盒子里的人偶拿出来。

可是,他手刚伸到一半,还没碰到那人偶呢,就被另一只手握住了手腕。

君怀琅抬头,就见薛晏握着他的手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父皇说了,让你离远一点。”他说道。

薛晏哪里是会听清平帝吩咐的人?薛晏那眼神,分明是在告诉他,是薛晏自己不许他触碰这巫蛊人偶。

君怀琅一时有些无语。

他重生一遭,对这怪力乱神也算是比常人看得通透些,并不惧怕这种人做出来的物件。更何况,他鲜少演戏,如今一步一步算得清楚,戏也演得水到渠成,怎么薛晏过来打岔了?

他责备地看了薛晏一眼,便伸出了另一只手。

不将这物件拿起来,怎么给皇上和淑妃比对味道?他专门将淑妃赐予的那味西域香丸放在点翠身上,为的可就是现在。

可在他之前,薛晏伸手,先一步将那巫蛊人偶拿了起来。

君怀琅心下有些不服。

我要碰时,你当着皇上的面都要拦我,可自己拿起时,怎么分毫不忌讳?

但是事已至此,君怀琅只好按着自己原本的打算,继续演起来。

他只好就着薛晏拿着人偶的动作,又闻了闻。

“没错了,这香味熟悉得很。”他说道。“倒是很像我送给点翠姑姑的香囊里的那一味。”

跪在旁侧的点翠一惊。

“……这,殿下想必是闻错了吧?”她手忙脚乱地摸向腰侧,那里挂着的,正是君令欢做的、鸣鸾宫人手一只的香囊。

“这香味怎么会留在物件上呢?再者说,这物明明人人都有的!”点翠急道。

“点翠姑姑是姑母从家中带来的大宫女,陪着姑母一同长大,怎么能与旁人一样呢?”君怀琅放缓了语速,看着点翠,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果然,听到这话,点翠心虚地开始颤抖了起来。

“那香,是我去库房中特意挑出来的,是西域进贡的存香丹,只要戴在身上,便可遍体生香,碰过的东西,能留香半月之久。全宫上下只有点翠姑姑身上有。”君怀琅垂眼看向她,说道。“郑广德,这物你是知道的。你去把点翠姑姑身上的香囊取下来,比对比对。”

郑广德连忙哆哆嗦嗦地走上前来。

点翠已然慌了,双手捂住腰间的香囊不愿交出去。两人抢夺之间,在场的人已然看明白了,分明是这点翠有鬼。

“点翠姑姑,莫非此物出自你手?”君怀琅心下冷笑,面上佯作惊讶地问道。“你方才明明说,这个邪物,你今天并没碰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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