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宋》/春溪笛晓

第一九三章

在司马琰的怒目以对下,王雱腆着脸和母亲祖母、岳父岳母前说清楚其中乌龙,第二天还逮着传言的源头赵顼让他去解释清楚。赵顼也和王雱一样失望:“没有吗?你明明说你要当爹了!”

王雱坚决不认为是自己这儿表述有误:“准备,是准备当爹你懂不,这东西能急吗?得看缘分!倒是你,听风就是雨,到处瞎传!”

赵顼委委屈屈地接受了王雱的批评,又开始帮王雱去辟谣。

众人听了以后都很失望:还以为王雱能早生贵子,多点回家玩孩子去,别再闹那么多幺蛾子!

官家也很失望,不过还是让王雱留着赐下的补品,不管怀没怀上,多补补总是好的。

这事传到苏轼耳朵里后可把他乐得不行,休沐日聚会这厮便当众和其他人分享起这一乐子,说王雱这人八字还没一撇就到处嚷嚷,弄得朝廷上下都晓得他要当爹了,结果还根本还没动静!

王雱道:“笑什么笑,我就不信你们刚成亲那会儿不盼着有孩子!”

一行人哄闹半天,见天气正好,一整片莲花都含苞欲放了,便叫来一船家划船带他们穿过莲丛,去对岸的亭子里饮酒赏荷。

自从和司马琰说好要生个孩子,本就不怎沾酒的王雱更是坚决滴酒不沾,不管玩什么罚酒游戏都把别人欺压得老狠。完了几轮后,大伙把他和苏轼踢了出去——苏轼是因为本来就爱喝酒,常常主动输,一点意思都没有!

苏轼捋起袖子和他们争辩:“岂有此理,让你们赢也不行,让你们输也不行,你们可真难伺候!”

张载等人有志一同地呵呵冷笑:“你俩凑对玩去!”

王雱只能拉着苏轼去采点荷花,准备带回去和媳妇儿献宝。一群人在附近用了些饭食,玩到薄暮才回家,王雱也总算和亲朋好友都解释清楚自己并没有要当爹。

王雱欢欢喜喜地抱着一朵朵荷花花骨朵回家,捧去讨好最近在生自己气的司马琰,却发现司马琰的神色有点古怪。

王雱把荷花放下,十分关心地凑上去问:“怎么啦?是不是在太医局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司马琰摇摇头,明亮的双眸看了王雱好一会儿才缓缓说出自己今天刚发现的事:“你要当爹了。”

王雱:“……”

王雱当场绕着司马琰转了几圈,绕着司马琰有些眼晕了,伸手掐了他一把。

王雱这才如梦初醒,紧张地摸了摸司马琰平坦到不得了的小腹:“真的?你说的是真的?”

司马琰说:“自然是真的,今天我在教一批新女医诊脉,结果几个人都诊出了喜脉。”后来自然是新老女医都围了上来,逐一给她诊了脉,最终确定她是真的怀上了!当时情形比较热闹,司马琰没和王雱细说,否则王雱肯定要闹:我这个爹居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王雱算算时间,从他们决定要孩子算起,前后竟还不到两个月,效率杠杠的!王雱一点都不觉得刚澄清谣言又听到这喜讯有什么不好,反而还乐滋滋地说:“今天子瞻他们还嘲笑我,这下他们笑不着了。”

司马琰道:“你还是先别和别人说了。”王雱不要脸,她还要脸的。

王雱道:“不行,他们都笑我,我得让他们都知道!”

司马琰压根拦不住王雱,没等吴氏知道这事儿、勒令王雱先别往外传,王雱已经得瑟地跑去岳父家报喜。

司马光刚因为王雱闹的大乌龙弄得脸上无光,脸色很不好看。见王雱屁颠屁颠地上门来,司马光没好气地教训:“都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稳重些!”

王雱一点都不恼,还是兴冲冲地和司马光分享喜讯:“岳父,这次您真的要当外祖父啦!”

司马光愣了一下,张氏已先掀帘走了出来,惊喜地向王雱确认:“真的?”

王雱道:“当然是真的,这次不是我说的,是阿琰说的。阿琰医术多好啊,肯定不会弄错!”

张氏喜笑颜开,想起不久前闹的笑话也没那么憋闷了。她身子不好,只有司马琰一个孩子,自然希望女儿早早生儿育女、开枝散叶。张氏喜道:“那就好,那就好。”

司马光虽也欢喜,却还是绷着脸教育王雱:“哪有你这样刚怀上就到处嚷嚷的?何况你们也成亲好几年了,早该有孩子了。”

王雱道:“我这又不是到处嚷嚷,我只是来告诉娘而已。”这意思是和你说一声只是顺带的,我主要是来告诉丈母娘!

司马光听得气结,懒得理会他了。

来都来了,王雱也没急着走,积极地和张氏请教了许多经验。虽说他娘在他眼皮底下怀过两次了,可娘和媳妇儿总归是不同的,他能给媳妇儿做的事情肯定更多!

司马光虽然打定主意不理王雱,可听着王雱仔细问起孕期诸事,还拿本小本本在那儿详细记录,他又忍不住搁下书冲王雱训道:“你堂堂男儿,净琢磨这些事做什么?后宅之事哪是你该管的?三司那些事儿还不够你忙吗?”

王雱一听就不乐意了:“都说齐家治国平天下,家事都不管,谈什么治国平天下!”

司马光骂道:“那也不是管这些事!”他把王雱轰了回家。

王雱郁闷地跑回去和司马琰说岳父坏话:“你说岳父他咋这样呢?自己不关心媳妇儿不关心女儿,还不许我关心了!”

司马琰道:“你就别去他面前讨嫌了。”三观这种事不是靠一两次争执可以改变的,在司马光眼里家事是要管,但只要严明家风即可,绝不能事事插手、耽于后宅细务。她对司马光很了解,“你的很多想法在爹看来都很离经叛道。”

王雱道:“没事,在岳父眼里我爹的想法更离经叛道,凡事有爹在上头顶着,不慌!”

王雱还是很乐观的,岳父的三观不可撼动也没关系,反正碍不着他美滋滋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确定自己真的要当爹之后,王雱消停了不少,在外头都不怎么拉仇恨了,只天天跑冯京府上和他探讨如何进一步优化开封治安问题,免得媳妇儿上班途中被冲撞到。

迁都不是一天两天能搞定的事,眼看着自己头一个小崽子是要在开封出生的,王雱自然不能不关心这方面的事情。

好在经历了当初对鬼樊楼的清洗、经历了包拯的强势治理,开封的安全隐患不算大,哪怕司马琰一个人在外头溜达也是很安全的。

连冯京都劝说王雱:“你也别想太多了,若实在不放心你让你媳妇别去太医局不就行了?”

王雱道:“哪有害怕遇到意外就让人别出门的道理?路不平就修路,人心不行就教化人心!”

冯京一阵无语。这话说得倒是正气凛然,从前你媳妇没怀上可没见你这么上心!

由于王雱沉浸在将为人父的喜悦之中,忙着清整开封府的道路问题、治安问题和食品安全问题,朝中显得安静了许多。赵概都有点不习惯了,忍不住和韩琦感慨:“这小子还真是有了儿子就安分多了。”

韩琦也和赵概有同样的感觉,欣慰是欣慰,可又挺不习惯。从前吧,也没觉得朝中风平浪静有什么不好,偏经王雱闹腾了那么一段时间后他们竟都觉得太平静了,连朝会都没什么好期待的!

赵概自然不是单纯和韩琦闲聊,他也和司马光一样觉得王雱不应该把太多时间花在后宅上,三司的工作对王雱来说显然太轻松了,不如给他找点活干。

韩琦一琢磨,点头应了此事,很快去和官家商量着让王雱参加馆职试。馆职试是由学士院组织的考试,一般先由朝臣举荐,而后通过严格的考试才可以任馆职。

馆职被称为“清要之臣”,朝中清流若是没个馆职在身是会被人瞧不起的。

王雱这小子比他爹还奇葩,属于台谏不鸟、清流观望、勋贵敬谢不敏的存在。尤其是朝中清流,都觉得这小子说方正吧,好像谈不上;可要说他是奸佞吧,又没干什么坏事。约莫是年纪还太小,还看不出什么来!

韩琦准备把王雱扔进清流堆里,看他能不能玩出什么新花样来。回想一下王雱当初在三馆参加“岗前培训”的日子,韩琦觉得这小子肯定不会消停的,有的人的观念也该改变改变了!

韩琦这边刚让人把召王雱参加馆职试的诏命传下去,就听到一个消息:被称为“红杏尚书”的宋祁病故了。

宋祁和韩琦是不太对付的,因此宋祁从成都府那边回来后没捞到什么重要差遣。本来还能当个三司使的,结果被包拯喷没了,一直这两年任着闲职。

乍然听闻宋祁去了,便是韩琦也有些怅然。年过半百之后,陆陆续续会听到不少人离世的消息,生命如此无常,总是叫人无奈。

韩琦这边第一时间得了消息,王雱那边也没晚多久。

这位红杏尚书风流一世,家中十五个儿子济济一堂,孙子也不少了,一生的憾事并不多。

宋佑国过来寻王雱这同窗说话,面上虽有哀色,却不至于多悲痛。他带来了宋祁生前整理出来的文稿,对王雱道:“我爹生前特意把这些文稿给我,说他想让你帮忙把它印出来。他看过你做的书,一直很喜欢,所以不想给别人印,只想让你帮忙。”

王雱有些意外地接过文稿,发现里面有诗文,也有些传奇话本,显见是宋祁生前的得意之作。他与宋祁的接触并不多,最直接的往来还是幼年时救了宋佑国的幼弟,被宋祁通过张方平邀请到府中宴饮。

转眼十几年过去,张方平和宋祁都先后去了成都府那边任职,又先后从三司使位置上下去,也算是一种奇特的缘分。

王雱原本一心盼着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出生,拿着手中厚厚的一叠文稿,蓦然意识到时间在不停地流逝,有的人已经老了,而有的人将在不久的将来永远离他们而去。

对他和司马琰以及他们的孩子而言,他们的一生才刚起了个头,但对范仲淹、对官家他们不一样,他们要么年事已高、要么身体衰弱,已没有多少时间能看着他们往前走。

看来还不是无忧无虑过自家小日子的时候!

王雱一口应下宋佑国的请托,约好到时一定会前去祭奠宋祁。

送走宋佑国,王雱便着手替宋祁编整起他的个人文集来。

作者有话要说:

王小雱:突然正经.jpg

今天!

全勤!

非常健康!

没有心跳过速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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