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队,那个指纹证实了,果然是卖啤酒的。”小秦闷闷不乐地说,“现在酒瓶上的指纹还剩周淑文和她妈妈还有孔彬的,可说实话有他们的也不奇怪,尤其是周淑文和她妈的,没有才怪。而且刚才我又和王胖子电话核实了一下,好像是钱老太太买的啤酒,周淑文摆放的,孔彬也帮忙了,你看全对上了,头儿,你说现在从谁身上着手?”

郭小峰枕着双手盯着天花板,面前的桌子上整齐的摆放着案件的所有资料,他刚刚又全部阅读一遍,片刻,依然看着天花板,郭小峰说道:“那就再找孔彬谈谈吧。”

“好吧,”小秦点点头,“可我认为有孔彬的指纹也不算奇怪。”他含蓄地说到了这里。

“但他连上三次厕所终归有些奇怪,”郭小峰坐正了,若有所思地望着一副提不起劲儿模样的下属,“别忘了,王兴梁说他第三次上厕所回来情绪有些不对。”

“说的是,”小秦出了口粗气,拿过来手机,“我这就联系他,这会儿下午六点了,希望见到他时已经吃过晚饭了,虽然我很理解他——但依然希望不要一开口就说吃的,而我相信——饱饱的胃能做到这一点。”

孔彬躺在肮脏的床上辗转反侧:真是该死!警察不准他离开,却又不提供食宿,现在自己只能在这个小旅社的三人间里无聊的熬着,这会儿他感觉好一些了,因为同屋那个大象般的胖子和他猴子般的儿子刚刚出去了,这两天简直噩梦一样,胖子一躺到床上就发出了响彻屋顶的鼾声,搅得你根本睡不着,而当他醒了,你以为可以休息一会儿吧?他那儿子又抱着玩具机关枪上蹿下跳地到处扫射起来,其中他的胸口是那个孩子最热爱的靶子,已经“突突突”地扫射了很多次了。

他闭上眼睛,希望能好好睡一会儿,却怎么也不能如愿,即使用了古老的辅助方法,但绵羊和松鼠都一样,已经一千只了,还是不能让他意识模糊过去。最后,他叹了口气,默默地坐了起来,警察——他不能逃避这个事实,他们马上就要到了,孔彬捂住了脸……

砰、砰、砰,门外的声音使孔彬一激灵坐直了,眨眨眼睛又恢复了常态。

郭小峰打量了一下这个寒简的旅社房间,倒也不算太脏,孔彬坐在床上紧张地看着他们,眼珠来回转着。

他们在他对面的床上坐了下来,郭小峰伸手摸了一下硬邦邦的桌子,果然有些灰,他伸手掏出纸巾袋——那个漫画包装的——掏出来慢条斯理地擦了起来。

“怎么?”郭小峰看了看瞟瞟纸巾又瞟瞟他的孔彬问。

“没什么。”孔彬赶快回答,身体同时坐的更正了。

“是不是觉得包装太花哨了?我这年纪不该用?”郭小峰和蔼地继续说,看着一脸僵硬的孔彬,他又自嘲地解释道:“确实如此,是我女儿买的,出门没有纸巾了,我顺手放到兜里了。”

“挺好看的,”孔彬配合着说,“可能女人应该比较喜欢这个画面。”

“噢?那你见哪个女人用过?”

孔彬眼睛里闪烁出猜测的目光,他迟疑一下:“戴姐和国胜婶儿可能都用。”

“你见过?”

“以前见戴姐用过。”孔彬舔了一下嘴唇,“前天晚上,我好像看见国胜婶儿家垃圾桶里也有一个这个,大概也是用吧?”

“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孔彬冲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不太肯定地回答:“就是晚上,你们来了之后,我们在外面的时候,看到的。”

“之前呢?”

“之前我没注意。”

郭小峰点点头。

“好吧,我知道你记忆力很好,你回忆一下晚饭前的情况好吗?人们都在哪儿?做什么?详细说说。”

“详细?”他皱起眉头,脸又冲着天花板,边回忆边说:“噢——也没什么,就是端菜、摆菜。我当时饿坏了,都是凉菜,凉菜是六个,糖拌西红柿、蒜汁黄瓜、皮蛋、酸辣粉丝、凉拌西芹豆腐丝、糖醋莲菜,还有——”

“这一点上次你已经讲了,我们已经有了记录。”小秦忍不住打断了他,内心颇为惊异他对菜肴的记忆力——哪怕是最平常的家常菜。

“啤酒呢?比如怎么摆的,怎么开的?什么时候开的?”

“噢,国胜婶儿妈妈下楼买的啤酒,我本来说自己下去的,她不让,我猜她是怕我多花钱,她抠死了,一看那些菜就知道,全是最便宜的,其实人亏什么都不应该亏嘴,再说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要大方些,尤其是招待客人。”

“这个论断不公平吧,你们喝的小瓶啤酒价格比同样牌子的大瓶要贵。”郭小峰打断了他的评价。

“可到底还是本地啤酒不是,既然买本地啤酒了那还不如买大瓶,还便宜不少,哼,自作聪明,她一进门就咂着嘴说她买的是最贵的,一脸心疼的样子,骗谁呢?当我们是傻瓜呢,小气人就是这样——地摊儿冒充专卖店!我告诉你们,我早在楼下探察过了,楼下有个小超市,什么进口啤酒都有,国产的也有青岛啤酒呀,她买的其实是最便宜的,只不过猛一看这个包装和贵啤酒差不多,小牌子就是这样,专门混淆视听,想着唬人……我敢打赌老太太合计着我们不识数,猪鼻子插葱——装象!存心拿土特产装成外国货蒙我们,嗤——最好的啤酒?以为我们都不识字,光认瓶子不认牌子,当我们是傻帽!”他又是轻蔑又是愤愤地,“哼,我当时就想说还有更好的,我去买,不过到底没说,毕竟,她毕竟还是国胜叔的丈母娘不是,不能太不给面子——”

“然后呢?”郭小峰提醒兀自愤愤的孔彬。

“然后就是摆呗,让我启瓶子。”

“你没有提醒她啤酒提前打开气就不足了吗?”

“我说了一句,老太太不听,一脸自以为是的样子,还教训国胜婶儿说,这样才是把男人伺候周到,让她以后要多学着点儿,要不然狐狸精就趁虚而入了,那是说戴姐的,真是又霸道又自作聪明,她们家什么都是她说了算,国胜婶一副木偶的样子,老太太说什么她都回答‘是的,妈’,真难受,是不是?”

“戴亚丽没有提醒她这样不妥当吗?”

“当然没有,就是她给老太太出的馊主义,我都听见了,她偷偷问戴姐是不是先打开准备好更周到?戴姐说:是!然后就抱着膀子笑,厨房餐厅来回的转着。要我,我也笑,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谁不要笑?她也不想想,戴姐会给她出好主意?也不听我的劝,我也懒得多说了,一看她的样,就知道跟她说理还不如讲给石头。”

“跟她说理还不如讲给石头?”郭小峰下意识地重复一句。

“我说错了吗?”孔彬眼珠紧张地转了一圈。

“啊,没,这么说准备的时间里餐厅就是你们四个人?”

“四个?啊,也不全是,王叔也出来转了两趟,跟老太太说:‘别弄了,太多吃不了。’我觉得菜倒确实是不少,关键是味儿差,尤其是没有高级点儿的菜,至少也要有个海参鱿鱼之类的吧?也没有!啧、啧。”孔彬咂了下嘴。

“恐怕有更高级的,许国胜也未必吃得下,要不他那么快就躲起来了。”

“那是,国胜叔有心事不是?”他点头承认,“有国胜婶儿跟她妈在,心情能好?还不如睡觉去,反正他也爱睡,胖人都爱睡,我们在北京时,三个人晚上喝酒说话,一会儿没话他就去床上挺着了,再说,菜也不合口,酒也不是好酒,更坐不住。”

“是吗?你也觉得菜不合口吗?”

“不合口。”孔彬坚定地回答。

“所以就喝了很多啤酒?”

“当然没有。”孔彬忿然反驳,“他们都说我吃得多,没出息,真是冤枉,我吃得一点儿都不多,你想,人人都带吃不吃的,光我一瓶一瓶地开新的,多扎眼呀!”他一提裤腰,豪迈地表白:“我平时能喝十瓶,还是大瓶,可那晚我总共才喝了四瓶,小瓶呀!”他最后强调。

“如果是这样,”郭小峰话锋一转,不紧不慢地问道,“为什么你在晚餐之间上了三次厕所?我是说从许国胜离开餐厅,到他的尸体被发现之间。”

孔彬突然颤了一下,但短暂的愣怔之后,话语突然像子弹一样出膛了:“哦,我出去了吗?哦,是的,我出去了,我上厕所了,我喝了很多啤酒,不,其实也不是很多,我主要膀胱小,忍不了,有些人是很能忍的,可我不行,所以显得我吃得多、喝得多似的……我饿坏了,好像我给你们说过,我中午就没吃好,晚上的菜不行,老太太手艺不行,也可能存心不想让我们吃好,她抠得很,故意做的难吃,好把菜剩下,然后回头自己吃,你别不信,我们村就有这样的人,整天招呼人去他家吃饭,人去了又什么都没了,要不然就端出来猪食一样的饭菜,假大方!国胜叔的丈母娘就是这样,中间她还假惺惺地重拌莲菜,说是没人动看来不合口味,呸!那是骗人的,满桌菜都没人动都没看见?我都吃不下别人还能吃下,除了舍得放盐,什么都不舍得放,还能好吃?我没办法,我那么饿,又没东西吃当然只能喝啤酒了,其实我喝的不多,就是膀胱小,那没办法,天生的,你们不能就此认为我饭量大。”说完,他带着掩饰在满不在乎下面的紧张扬起头。

郭小峰静静地听完,然后淡淡地把溜远的话拉回了主题:“每次你上厕所用了多少时间?”

“多长时间?哦,我不知道,总之很快吧,我没看表,也没必要是吗?谁会关心尿尿的时间,哦,不是,那天我一直有些腹泻,所以上了三次,是的,腹泻,我就是腹泻。还有——”他的声音里突然有了解脱地轻松,身体向前探了探,有些叵测地补充:“戴姐去的那次用十几分钟呢。我第三次准备去的时候,就因为戴姐去厕所了,忍了十几分钟她才回来,我心里还嘀咕,她上厕所时间也太长了,平时挺利索呀。”

“这么说,你认为戴亚丽有问题?”

“我可没这么说。”孔彬立刻否认,但随即又意味深长地说:“但人心难测,谁又知道谁呀!”

这次,郭小峰没有立刻追问什么,凝视着眼前这个显然紧张的小伙子,陷入了沉思……

孔彬垂下眼皮回避了对面四道审视的目光,房间里静默下来,直到郭小峰的手机响了一声短信提醒的声音。

他这才抬起眼皮飞速的撩一眼手机主人,看见正读信息的郭小峰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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