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苑中,康泰狠命的扯着帕子,红着眼咬牙道:“我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太子殿下,让他这样声势浩大的羞辱我……在家里的时候,不都是我是头一份么,今天当着这些人的面让柔嘉越过我去,我……我不活了……”

文钰亦头疼不已,皱眉道:“行了,大早晨的死啊活啊的信口胡说,你也不怕忌讳,你好好想想,可是你昨日言语不谨慎,得罪了太子殿下?”

康泰急道:“昨天你也在的,我同太子从未见过,他又是外男,我都没敢正眼看他一眼,更何来言语上得罪他呢?”

文钰眉头紧锁,细细回忆昨日的种种,半晌道:“你昨日……谈起柔嘉时说那几句话,有些过了,那愚笨的许是听不出什么来,但我听闻太子殿下是个水晶肝玻璃心的人,不一定就没听出你那话外之音。”

康泰失笑:“哪又如何?我挤兑柔嘉不假,但这关他什么事了?确实,一开始是听说要将柔嘉给他做小,但那事不是黄了么?如今都另指婚了,难不成太子还想着柔嘉不成?这么护着她……”

文钰见康泰言语越发粗鄙连连摇头,忍不住斥道:“说过你多少次了,一个闺阁女儿,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没谱么?!幸得只有我听见了,万一让外人知道了……你以后是嫁人不嫁?!”

康泰早就被骄纵惯了,哪里听得下去,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行了……没母妃整日念叨,又换了你了,不行……我还是咽不下这个口气,我要个父王写信!”

“好了!”文钰再没了好脾气,厉声斥道,“受气?谁逼你来的不成?父王和母亲本就不愿意让你来,你非不依,来了又如何?现在明白了吧!以为还跟岭南似得呢?!京中随便挑个人都比你势强,你能跟谁抖威风?!”

康泰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抽抽噎噎的哽咽起来:“你亲妹妹受了这样大的气,你一句好话不会说,只会数落我……”

到底是自己嫡亲的妹妹,见她这样文钰心里也疼得慌,只是他熟悉康泰的脾气,知道这个时候不可一味向着她,依旧没好气:“这是看在你是我亲妹妹的份上才来叮嘱你,今天的事我也无法,明明白白的是太子要给你个教训,你就老老实实的学个乖吧,这戒指和这珍珠链子都好生收起来,哪日进宫时记得同皇帝皇后谢恩,别露出一点不高兴的神色来,记着了么?”

康泰闻言一下子吊起了眼,不等她说话文钰先冷道:“你若还想闹,那行……我现在就命人套车送你回去,就说你在京中水土不服受不得,想来皇上皇后也可以见谅。”

康泰瞬间没了话。

文钰叹口气,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静了半晌突然低声道:“太子这不是在给柔嘉出气,我听说了,和柔嘉的婚事是太子亲自在御前推了的,可见他根本无意,今天这一场兴师动众的……大概是在给百刃出气。”

康泰哑然:“给……给百刃出气?”

文钰点点头,慢慢道:“听父亲说,因为柔嘉和贺府的婚事,世子和太子这半年走得很近,咱们远在天边不知道……世子这是搭上大船了。”

康泰皱皱精巧的小鼻子,蹙眉道:“百刃是傻的不成?母亲不是说过么,这太子其实不是……”

“闭嘴!”文钰大怒,恨不得马上就命人将康泰送回去,厉声斥道,“你疯了?!什么要命的话都敢往外说!这是在皇城!隔墙有耳,万一让有心人听见了传到了皇帝耳朵里,你就是害了咱们整个王府!”

康泰不以为然,低声道:“这明明只有咱们两个么……外面也有我的丫头看着,你这么着急忙慌的做什么?”

文钰心焦不已,压低声音狠声道:“你懂什么……这种事你也敢随口胡说,焉知你在别处不会随口带出来!母亲跟你说这些是为了让你明白皇城现在的情势,不是为了让你把这要命的皇室秘闻拿来说口的!”

康泰撇撇嘴,点点头:“知道了……好了不说这个,百刃是疯了还是傻了?找了条不知何时就要沉的船搭上了,父王早就说了不许他站队,这可是他擅作主张了吧?”

文钰摇头:“这倒未必,世子是因为和贺家的婚事和太子沾了亲,所以才多走动了些,这也说得过去,再说……呵呵,要我看,这船未必能沉的了呢。”

文钰虽有些小家子气,但他还是有点脑子的,他虽刚来京中看不出什么,但只看祁骁能顺顺当当的活到这么大,文钰就知道这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文钰想了想低声道:“不管如何,就是结不得善缘,也万万不可得罪了太子,先不管之后的事,只说如今,太子府的势力多大你也看到了,且太子背后还有敦肃长公主,这位可是皇帝都要礼让三分的主,柔嘉的亲事是她做的大媒,如今跟咱们也算做了亲了,你机灵些,若能讨了她的好,那对你以后百利而无一害。”

康泰冷笑一声:“是啊,大姐姐就是因为入了她的眼,所以才能千里迢迢的来京嫁给那破落户,呵呵……可不是百利而无一害么。”

文钰刚平息下来的火气被康泰一句话瞬间燎着了,大怒道:“你懂什么?!母妃一时气不过说的话,你竟也拿来学舌!”

康泰嘲讽一笑:“怎么了?我说错了不成?呵呵……我知道太子为什么给她那么多东西了,是怕她日后吃不上饭吧,哼……”

文钰被康泰气的肝疼,本不愿意再理她,但一想还不知道要在京中待多久,由着她这样自然是不成的,文钰尽力压下火气,冷笑道:“破落户?是,那贺梓辰父亲是个废物,但架不住贺梓辰自己争气,这才多长时间,他已经是翰林院的修撰了!”

康泰嗤笑一声:“从六品的小官……”

文钰差点炸了肺,大怒道:“六品怎么了?你是见过几个一品的大员了?我的好妹妹……先睁眼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连六品的翰林你都不放在眼里?那是天子秘书!你以为人人都当得的?且他如今才刚刚及冠,就爬到了六品上,再过个二十年,等他到了父王的年纪,还会是六品?!”

康泰在这上面并不通,呐呐的没了话,文钰犹自忿忿不已:“莫欺少年穷!之前我碍着的的脸面一直没同你说,却不想你心里这样没斤两,我现在跟你说下了,把你那一套收一收,这些天好好同柔嘉相处,多结一份善缘没坏处!”

康泰还是不服气,文钰看她那神色叹息不已:“我早就同母亲说过,那些事不要同你提,母亲和王妃如何不睦关你什么事?你一个闺阁女儿,好好的同他们相处,难不成还能对你有害?”

康泰被文钰抢白的没了话,文钰唏嘘不已:“也怪我……入京前没看清形势,父王交代我的是十几年前的皇城的事,他哪里知道,十几年的潜移默化,这边已然是变了天了……”

文钰怕康泰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又疾言厉色的说了她一通,最后冷声道:“别把这里当岭南,能在这里活下来的,都是人精,少在她们跟前卖弄你的小手段,凭白惹人笑话不说,还无端得罪人,今日之事就算是个教训了,若再有下次,我直接送你回岭南!”

康泰被文钰说的又红了眼,抽噎道:“我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你还只是说我……”

文钰苦笑:“你委屈,我就好受了不成?行了……母妃为什么要让我们来皇城你也明白的,广结善缘,别多事,你放心,父王本就不许我们多待,等柔嘉的事完了,咱们依旧回岭南去,你接着做你那威威风风的郡主,行了吧……”

文钰一面说一面往外走,柔嘉狠狠撕扯着帕子,看着桌上摆着的这两条链子四个戒指,再想想方才那些下人们匆匆忙忙往柔嘉院里送的一箱箱东西只觉得刺心无比。

听风阁中,柔嘉看着一屋子的东西心里不踏实的很,轻声道:“太子……为何要送这些东西来?就是贺我们来皇城,也不必这样铺张啊……”

那张礼单子百刃也看见了,他心里明白,苦笑一声道:“无事,他就是这样的脾气,姐姐不必多心。”

柔嘉为人实在,并不懂这里面的意思,摇摇不再多想,拉着百刃手心疼道:“这半年苦了你了,你放心,母妃一切都好,只是不放心你,日夜垂心……”

百刃一笑,轻声道:“那姐姐如今看见了我,可以放心了吧?”

柔嘉拉着百刃的手左右看看点头笑道:“放心了……昨日在乾清宫我倒是吃了一惊呢,个子长高了不少不说,脸上身上也不是瘦的那样吓人了,骨肉匀亭,气色也极好。”

柔嘉轻轻的帮百刃理了理鬓发,在他细嫩的脸上宠溺的捏了捏笑道:“更俊俏了。”

百刃有些不好意思,低声笑道:“姐姐说什么呢,姐姐才是越发好看了……”

柔嘉一笑:“这有什么难为情的?以往你写信回去说你一切都好我跟母妃还不大信,如今我是真信了,等我给母妃写信回去,她就能真的放心了……”

百刃让柔嘉说的越发不自在,可不是气色越来越好了么,自入了秋祁骁就一直在逼自己吃药膳,说是药膳,其实都是些补汤,什么老参炖土鸡,茯苓十宝汤,鳝鱼枸杞粥,花样多的百刃自己都数不过来,给了就得喝,偶尔自己几天不过去,祁骁还会命人送到这边来,江德清总要笑眯眯的看着他喝完了才会回去复命,且在太子府的时候,每日晚膳后还要再补一盅燕窝,这样日日的滋养下来,气色不好也难。

柔嘉犹自在细细问着百刃这半年的事,问他可曾受委屈,有无人欺负他,百刃一直摇头,却有些心不在焉了,今天的事明摆着是祁骁在替他出气,百刃心里又酸又甜,恨不得寻了过去,却又没个由头,他也不放心让柔嘉一人在府里,只盼着祁骁已经将话给敦肃长公主带到了,等着敦肃长公主将柔嘉接去了,自己自然就能去找祁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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