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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下,林朝夕捧着实习笔记,一不小心,又把这串电话写了出来。

讲台上,热衷做媒的政治特级教师兼教务主任王老师在给学生们提中考重点,说到一带一路的时候,她拔高音量:“‘一带一路’同学们,今年的重中之重!”

粉笔笃笃笃敲了三下黑板,林朝夕赶紧用手蹭了蹭本子,但是很惨,圆珠笔印更大了。

果然,回来以后,她还时不时会有点精神恍惚。

是的,她从芝士世界离开已经超过12个小时,又变成那个22岁的光荣女大学生。

虽然她有时心里还会吊着那边的事情,不过大部分时间,她都非常清醒。

她知道自己回到了草莓世界,正在永川市二中实习;她知道自己拒绝了相亲对象,现在正在等讲台前的那位特级教师下课;她也知道自己即将向对方汇报相亲失败和不准备再继续实习的消息。

而她更知道,她写在实习笔记封面左上角的这串电话,是亲子鉴定那天,老林拨出的那段。

她记得前面所有数字,却没看清最后两位。

当时,整个穿越过程非常之快,她瞬间就确定自己回到了草莓世界。

因为她还站在熟悉的院门前,因为天还是黑的。

夜深人静,门板上还是她刚写完的e=mc2(平方),周围景物和她离开完全一样,甚至连她手机上收到的那条微信,都还挺热乎。

小刘——【我爸爸认识六院的脑科主任,明天一起吃饭,我介绍你认识。】

手机时间是晚上21:32分,而微信显示的收信时间是21:32分。

虽然在她在芝士世界过了两个多月那么久的时间,但在现实中,不过弹指一瞬,甚至没过去一分钟。

林朝夕握着手机,路灯斜射下束光,她毫不犹豫地输入——【非常感谢您愿意帮忙,但因为我不想和您发展恋爱关系,所以接受帮助会非常不好意思,再次感谢。】

21:33分。

她放下手机,推开门,穿过庭院,回到家中。

鲫鱼豆腐汤的香气还没散完,老林房门半掩。

她推门进去,走到父亲床边,借着门外客厅的光,她端详了一会儿老林的熟睡的面容。

除了脸上皱纹变多以外,老林还是那个老林,在哪都不会变。

脑海中理所当然回忆起那些他以为淡忘,实则再经历一遍后,变得非常清晰的幼年细节。

她在老林床前站了会儿,有些感慨,又很明白她该干什么。她吸了吸鼻子,转身离开。

回房间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书橱。

生锈的丹麦蓝罐曲奇盒安静地躺在底层,她把盒子拿出来,撬开盖子。

里面有她的身份证、成绩报告单、三好生奖状、大学录取通知书、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军训照……却没她要找的东西。

没有他们登上晋杯领奖台时那张歪歪扭扭的照片,也同样没有那叠带着香味的彩色同学录。

果然这样吧,林朝夕合上盖子,把东西放回去。

她觉得挺好,不用囿于过去,才可以重新开始。

而在睡觉前,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打开电脑,查找所有时空有关的资料。

她试图给刚才那场不那么科学的旅行找一个科学解释。

她最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她会清楚知道空间旅行的起始点和终点,明白平行世界来源和定义。

她翻了半天,看到一种解释是这样的——为了让逻辑合理,所以世界本身就会把运转规则告诉外来者,将外来者编入世界运行的统一场中。

但也有可能是写世界脚本的那位想偷懒吧,毕竟像传功似的醍醐灌顶可比花半天功夫弄明白简单太多了。

因为搜索无果,睡觉前,林朝夕这么想。

睡觉没让她二度穿越。

早上起床后,林朝夕和老林在早餐摊共进一副大饼油条做早餐。

周围是烘烤芝麻的香气,她抿了口豆浆,郑重向老林宣布她准备重新学数学的消息。

老林是怎么说来着?

“公众号说得没错,果然只有爱情才能督促人成长”?

林朝夕拿过他手机一看,收藏夹里果然放了无数情感向长文。

“你少看点咪蒙!”她愤怒地告诫老林。

7:00整时,早饭结束,她坐公交车上班实习。

她是觉得,在现代大家都追求快穿的年代里,她慢腾腾穿一个平行空间,真没什么了不起。

而且除了在车上又用手机搜了遍陆志浩和花卷的名字外,她也真没什么金手指好开了。

但搜索结果并不理想。

陆志浩名字太大众,而花卷的百度词条都被花卷的一百零八种做法占满,她真的没法确定她的朋友们现在的踪迹。

“三味大学陆志浩”的搜索再次失败,林朝夕又在搜索栏里敲下“花卷”两字,百无聊赖地看了遍百度百科。

窗外阳光暖融融的,林朝夕边下移页面边想,陆志浩可能不像他小时候写的那样,最后读上三味大学;而花卷,或许也没成为他想成为的演员。

她心情复杂,一边觉得这也很正常,一边又有些遗憾。

公交车停靠永川二中正好七点半。

大概受复杂心情的影响,她在办公室坐下,很平静地翻了遍老教师们的课表,选了这节政治课来旁听。

王主任还在黑板前强调“一带一路”意义的三种问法,这时,一张纸条从旁边听课座位递来。

林朝夕把纸条叠在电话号码上,翻展开来。

陈蓓——下午翘班,回学校看拍电视剧?

递纸条的人是陈蓓,她大学室友,现在和她一起在二中实习。

但林朝夕想了想下午的安排,冲陈蓓摇头。

陈蓓见状抢过纸条,写完字扔了回来——纪江的剧,小纪本人要来!

陈蓓在“小纪”两个字上画圈,着重提醒。

林朝夕当然知道纪江是谁,当红小生,娱乐圈流量之一嘛。但不管怎么说,和他们学术圈有距离的……

然而就在她提起笔,准备在纸条上写字时,她脑海中突然闪过纪江的脸。

卷发,瞳孔颜色很浅,有点像混血但好像又不是,关健,纪江很剽悍,就算她不是纪江粉丝,也大概知道他个性是真得性格怼天怼地的那种。

林朝夕顿时悚然,顾不得正在讲台上讲课的王主任,用实习笔记挡了下,开始搜索纪江。

按下搜索键刹那,几十张张照片倾泻而下,不同角度、不同妆容、不同背景的纪江,她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越看越像花卷同学……

她不由得找到纪江个人简历,拉到最后,然后看到一行字。

——纪江,曾就读于安宁市实验小学。

鬼使神差地,林朝夕想起“花卷”百度百科里的一段典故。

据说,诸葛亮经过泸水渡江时,用黑牛白羊捏塑出49颗人头“祭江”,后经工艺简化,有的成了包子有的则变成花卷。

纪江,祭江???

哪有人这么改艺名的!

林朝夕握着手机,一种不可思议感袭来,她只觉得阳光都灿烂不少,空气里是初中生们朝气蓬勃地气息。

为她实现梦想的朋友,她忍不住扬起嘴角,无声地笑了。

陈蓓目睹她搜索的全过程,现在正用“你这个花痴的”眼神看她。

林朝夕手机塞回口袋,在纸上写道——我对可爱的男孩子不是很感冒~

陈蓓——那你笑得这么花痴是为什么?

林朝夕——觉得他很可爱啊。

陈蓓——你这个虚伪的女人,干嘛不去啦,下午又没课了。

林朝夕——我要学习,想考研

如果不是找到花卷,林朝夕大概也不会这么干脆拒绝。

但一想到花卷和裴之,想到他们原来很努力在践行儿时梦想,从未动摇,林朝夕很明确拒绝了陈蓓。

她最后一次递出纸条,开始收拾东西。

陈蓓把纸条展开,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幸好下课铃响了起来,讲台前的女士放下粉笔,说:“这节课就到这里。”

初中生们齐齐站起,鞠躬说:“老师再见。”

林朝夕赶紧收拾东西溜了,出门前,她看到江蓓名为“卧槽你搞什么鬼”的眼神。

——

王主任拿着课本,从教室前门大步流星离开。

林朝夕从后门离开,小跑几步追上她:“王主任!”

主任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可真把人叫住,林朝夕又有点短暂的,不知从何说起的怅惘感觉。

明明昨天这个时候,她在电话里还不好意思明确拒绝主任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现在面对面,她居然敢说了,有点不可思议。

初中声追跑打闹的声音远远飘来,很轻,像刚从机器上拿下来的棉花糖,无忧无虑,甜丝丝的。

“小林啊,有什么事吗?”王主任慈爱地看着她,“和小刘成了?”

想起昨天晚上那条措辞略显强硬的回复,林朝夕讪笑了下,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王主任把她拉到办公室转角,“人家小刘明明说了,要帮你爸爸介绍医生的,又没嫌弃你!”

“因为我不想和他发展男女朋友关系,如果这样的话,利用他帮我爸看病感觉不太好,而且我觉得,我爸知道这件事也不会高兴。”

主任目光犹疑,端详着她。

“你不是没男朋友嘛,还是有喜欢的人了?”

林朝夕倒是很坦然地点点头:“没有男朋友,但我确实有喜欢的人了。”

主任皱眉,劝她:“朝夕啊,我就知道,不过王老师过来人,真的劝你一句,女孩子,别想着一开始就要爱情,还要看看面包。爱情是可以培养的,面包才是最难得的,你就和小刘先处处看,万一呢?”

林朝夕再次摇头。

有些人追求爱情,有些人追求面包,这都是个人自由,但这些,都暂时不是现在的她想追求的东西。

她下意识想向主任解释来龙去脉和心路历程,但忽然又觉得并没有这个必要。

“主任,我还想继续读书,明天不来实习了,谢谢您这一周来的照顾。”

她冲王主任鞠了个躬,说完,很干脆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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