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古城被整成了废墟,但是只有我们在其间奔走逃命,并未看见他人,要有也是霉菌死人,他们总不可能诈尸起来敲城门。敲门的声音不绝于耳,听声音还不止一个人,但人总比地金龙弱小得多,即便再多人敲这扇金木门也撼然不晃。

“要不要开门?”我见敲门声很急,也许是其他幸存者。

“不行,不能开!”父亲马上阻止。

“为什么?”我惊讶于父亲的狠心,这时候若是不放人进来,万一地金龙们发起狂来,那外面的人肯定没命。

“它们不是人!不能让它们进来!”父亲厉声答道。

我听着觉得奇怪,这扇城门几乎和城墙一样厚,除非有透视的能力,要不这门还没打开是不可能知道门后是人是鬼。我想问问小光的意见,哪知道她还盯着父亲,范里不置可否,看来他也觉得门后的不是人。许少德窝在黑暗的角落,尽量不看那团金光,韦龙赞成父亲的观点,不想再开门,他说地下古城肯定没有活口了,肯定是鬼魂在作怪。

先前逃过来,我们推了半天门都没开,最后大灵猫叫了几声就开了,可见父亲躲的可能是人,但是为什么大灵猫叫了他就开门?我本想当面询问父亲为何会把金木门顶住,我们敲门却一直不开,但是担心这一问会给父亲带来不好的名声,所以憋在心里没说出来。可是,敲门声并没有停,声音越来越大,但是没人说话,这让我觉得父亲是对的,如果真的是人,那么他们不止敲门,肯定还要大喊大叫的,总不可能一群人里全是哑巴。

我琢磨着不好问父亲为什么不开门,那就问外面是什么东西,可是刚要开口金色光团里又喷出很多水汽,一阵阵地将人团团围住。这股水汽十分阴冷,整个人就好像被扔进了冰箱,要不是借着暖色调的金光升腾散发,我都觉得这不是水汽而是冷气。这股喷出来的水汽持续了好一会儿,我们纷纷用手摩擦自己的身体,因为这股气将我们的体温全都吸走了。由于金光太耀眼,我们看不到金光里有什么,为什么会有如此寒冷的水汽冒出来。

水汽混着金光飘出来,但又有一股温热的气流断断续续地夹杂在其中,这股汽十分浓厚,如果谁戴眼睛,镜片上肯定结满了雾水。我想起这里可能是毒雨的源头,担心水汽中含有毒素,但是借着矿脉角落闪出的金光,我看见地下古城的上方全是红黄白相间的晶体,和盐花很像但不是盐花。

地下古城上方依附的是三氧化二砷,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砒霜或信石,它微溶于水,能溶于酸,易溶于碱。不纯的砒霜往往带有红色或红黄色的块状结晶或颗粒,其中含有少量的硫化砷,俗称红砷。古代的生产技术落后,致使砒霜里都伴有少量的硫和硫化物,其所含的硫与银接触,就可起化学反应,使银针的表面生成一层黑色的“硫化银”。这里的冷水水汽交汇于地下古城的上空,把砒霜给溶解了,因此雨里才会带有剧毒。难道小光的银戒指会变黑,原来都是因为头顶上的那些砒霜矿石,水汽是无毒的,毒源是那些砒霜石。

“那团光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不是有别的出口?”我觉得再待下去不是办法,得马上从这里出去。

“那团光里有一个隧道。”父亲没有犹豫,我话一说完他就回答了,似乎早知道我要问什么。

“你怎么知道是隧道,它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光?”我用手挡着眼睛,看多了那团金光我都快成瞎子了。

“这些以后我再解释给你听,现在是要把这扇门锁住,否则就前功尽弃了。”父亲说完就去确定金木门是否牢固地被顶住了。

“可是……爸,你真不开门吗,万一真是其他幸存者,我们这样做……会不会……”我不敢把话说完,但人命关天,不能保小家害大家。

“听你爸的没错,别开门,谁知道门后是什么。”韦龙也不愿意开门,他总觉得门后有更可怕的东西,现在好不容易保住小命,如果要开门,不是先说服父亲,恐怕必须先说服他。

“你说,该开门吗?”我见没人支持我,于是把话题抛给小光。

“听他的没错,别开了。”小光这次反常的没支持我,范里也不置可否。

我们在争执的时候,一阵香气若隐若现的飘绕在我身边,我觉得是自己闻错了,可是这味道越来越浓。虽然我们刚吃过东西,但是一路上消耗了太多的体力,那点食物早就消化得一干二净,此刻闻到诱人的香味我的肚子一番抽搐,难受得只好吞吞口水。这里就我们六个人,没有人拿出食物,就算拿出来也没这么香。我总觉得这味道很熟悉,似乎在哪里闻过,可是大门不断地被敲打,我一下子又被精神集中起来,不再去想肚子饥饿的问题。

“好香啊,你有没有闻到……好香的味道。”韦龙流着口水说道,“是不是谁带了好吃的东西?”

“这时候还惦记着吃的,恐怕是谁放了屁吧?”我嘴巴这么说,心里却也觉得奇怪,到底是哪里飘来这么香的气味。

金木门还在敲响,我觉得门后不可能是地金龙,它们没必要这么礼貌,直接撞过来这门肯定要飞上天。我见没人支持我开门,索性不再问下去,可是敲门声仍不绝于耳,万一真有活口在外面,那不就是见死不救吗,这和范里他们决定丢下袁圆圆的做法是没有任何区别的。我对袁圆圆的死始终放不下,如果我劝她离开,我们帮她找老公,她大可以在煤井外面等着,根本不用一尸两命。敲门声越来越急,金木门虽然很厚,但是震感波及到门后的我们,心脏都被震得越跳越快。

许少德还没有表态,我想问他到底开不开,但是觉得他比韦龙更爱惜小命,不问也知道他是不赞同再把金木门打开的。我见他一直窝在角落,靠在金木门的旁边不敢正视有光的一面,心里又起疑,莫非许少德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的绿血,畏光,以及忽现的三头影子,这些都很不平常,若不是环境特殊,我肯定要问个明白。我想把许少德从阴暗的角落拉过来,但是他似乎受到了惊吓,我还没有碰到他,他就忽然从金木门边弹开。

“怎么了?”我好奇地问道。

可是,许少德张口结舌没说出话来,过了半响才指着金木门说:“后面……门后面有人……有好多人!”

刚才父亲说后面的不是人,可是许少德却说金木门后有人,而且是很多人。金木门虽然坚固,但是仍有一道小细缝,许少德杵在黑暗的角落,脸一直贴着金木门,那条缝隙就在他眼前,所以他说看到门后有人肯定不是胡说八道。我一直想确定敲门的人是谁,如果看到门后真的是人,那么也无须再争论,把门打开就是了。

我忐忑地凑上前眯着眼睛想看清楚门外有什么东西,居然能把许少德吓成这样,哪知道当适应了金木门后的昏暗时,我却和许少德的反应一样,吓得马上弹到几米开外。

金木门后果真有人,而且是一群人,但是这些人都是小孩子,无一例外。更可怕的是,我终于知道那股飘来的香味是来自何方,原来这群小孩子都抱着一个白里透红的小孩子,味道就是从他们抱着的孩子身上飘出来的。我们曾在地下古城里发现了一个断河房,几乎每间屋子里都有这么一个房间,但却不是厨房。断河房内有一口冒着蒸汽的大锅,锅里蒸了一个小孩子,后来锅里的孩子忽然不见了,我们还责怪是韦龙一下子吃干净了。没想到锅里的小孩子不是被吃了,而是被这群小孩子取走了,小孩子们抱着被蒸熟的小孩子,这场景我一看就吓得腿软。

“我的妈,门后面怎么都是小孩子……他们抱着的是……”我也变得结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我看看。”韦龙觉得好奇,没听我劝就凑上去瞅了一眼,结果和我一样,吓得连连后退。

小光和范里看后也大吃一惊,没想到敲门的会是这群小孩子,我们从盐井爬下来的确看到一群小孩子,但是后来他们跑开了,我一度以为是幻觉。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不止一次在煤井里看见过小孩子,甚至从梅里雪山回来后我就时常梦到小孩子,从大连回来以后我的梦就清晰了,梦里我竟然杀了一个小孩子,抢了一个黄色的长生牌。

“爸,门后的是孩子……小孩子,我们要开门吗?”我拿不定主意,若是老人成年人倒没什么,可是我从云南回来以后不知为何很怕小孩子,此刻我是非常赞成别开门的,但是不好意思说出来,所以假装性地询问父亲。

“当然不能开,那些孩子根本不是人,它们是水马骝,而且是受过训练的!”父亲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们听后反应不一,许少德不常在南方走动,所以不知道水马骝为何物。在中国岭南、两广一带,特别是操白话方言的地区,人们通常将猴子称为“马骝”。而传说在江湖水库中,有一种灵异的索命生物,名叫水猴,即“水马骝”。每逢盛夏时节,凡有水性好的人溺死,尸首被打捞上来时,脚底有一个血窟窿,老人们就说“水猴又开始在作怪了”。

记得,小时候听工地的包工头聊天,聊着聊着从钓鱼聊到了广西南宁周边有些水库老是年年淹死人,而且死的都是会游泳的。那包工头神秘地吹嘘是水鬼干的,每年都要拉几个替死鬼,所以大水库和江河里经常有水鬼拉人。因为包工头不是两广人,故不知水马骝,一位老师坚信科学,于是和其争论,说应该是水库里的大鱼,估计水库里有几十上百斤的埃及塘角鱼或者大鲶鱼,把游泳的人特别是小孩误认为是游水的鸭子,突然蹿上来咬走。

可是旁边的工人不同意包工头和那位老师的看法,说不是鱼也不是鬼,而是水马骝。他说,十几年前在武鸣很大的一个水库游泳,结果被不知名的东西抓住脚往深水里拽,他死命挣扎那只脚就是被东西死死扯住往水里拉,幸亏在水层不算深的地方他紧紧抱住水里面峭壁突起的岩石,才不被继续拉下去。一直撑到年纪大的几个同村潜水寻找他时那东西才肯放手,不过他也够惨,被惊吓和呛水时间长病了蛮久才好。他清楚地感觉到当时有一只像人手的肢体紧紧抓住他右脚,脚上的抓痕2年多时间才逐渐消失!

当时我听得兴奋又害怕,那工人说如果去那种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没干过底的水库山塘,或者人烟稀少水很清但非常深的河流游水玩,千万不要游太远,不要脱离人群,要在指定的游泳区内游泳,游泳的人越多越好,人少地方偏僻很少人来吵闹干扰的水域极易被水马骝得手,特别是听到当地人或管理员说起年年都有人溺水的水库河流,那就更千万小心谨慎了。

听完这个聊天内容,几天后罗城县的一个长期未干的水库放水,水干以后果真看见过水马骝,可惜我还是小孩子,长辈们不让我们去现场看看水马骝长什么样。水马骝据说水陆两栖,形像4岁的孩子,但头上有个凹坑,如果那个凹坑有水,即便它们离开水也能力大无穷,把陆地上的动物拖入水中。

“我的娘,真有这东西,我看它们都像孩子。”许少德仍背对着金色光团,但他被吓得不轻,不敢继续站贴着金木门,他揉了揉太阳穴,又说,“我听你这么说,怎么觉得好像是日本那边的河童,是叫河童吧?”

“这当然没错了,河童其实就来源于咱们中国的。”我答道。

对中国人来说,河童就像是水鬼一般的生物,根据古书《幽明录》上的记载这种生物名叫水虫,又名虫童,裸形人身,身长大小不一,头上戴一盆,受水三五尺,只得水勇猛,失水则无勇力,所以在日本有句俗话形容天大的灾难,就叫做河童灭顶。经过日本民俗学家考证,该生物应该就是日本的河童,其实他们说的碟子和水马骝头上的凹坑是一样的。

日本是一个猴类较多的岛国,可以推断河童可能是一种水栖性类人猿,一般的猿类是不近水的,但在日本有一种猴子却喜欢泡温泉,这说明猿类是有可能靠水生活的。水马骝这东西非常特殊,它秋冬有毛,春夏无毛,所以除了水马骝这个名字它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中国传说里的妖怪——山魈。在日本,河童到秋天入山之后会变成山童,即长满毛的妖怪,然而入山之后,不仅仅是名称发生了变化,就连身体的形态也发生了变化。因为到了春天要下山,再次开始在水中的生活,再返回为河童,所以山童被认为从秋天只到春天的间存在的妖怪。

在民俗文化的研究领域里有这样的说法:山童,即中国的山魈,乃为疾病与火灾之恶鬼,公元前334年,越国灭,山魈东迁,于日本九州西岸登陆,此后俗称“九州山童”。我想到山魈是越国被灭后才东迁日本,心里觉得山魈的迁徙为何是在越国被灭以后,地下古城和越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群水马骝怕是来者不善,莫非这个地下古城不是给人住的,而是给水马骝住的?

“这门果然不能开,你刚才还嚷着要开门,万一它们进来拖我们进水里淹死怎么办?”许少德心有余悸地说道。

“我以为真有人嘛。”我觉得自己的确差点害了大家,心有内疚,但又觉得奇怪,为什么水马骝把同伴煮了,现在又抱着被煮熟的同伴敲门,总不可能是拿着它们同伴的尸体献给我们吃吧。

“地下古城只有一条黑水河,河不宽不深,应该不能容纳这么多水马骝吧?”小光心细,马上想到水马骝是需要水才能生存的。

“是不是金光里有水源?”范里望了一眼金光又转过头,说,“那里冒了这么多水气出来,里面肯定有很多水。”

“没错,光后面有个隧道——”父亲很严肃地对我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你爷爷肯定对你说了金家的过往,如今你要知道这一切的谜底,只有进入金光后的隧道才能知道。”

“你承认爷爷说的没错?”我以为父亲会否认,没想到他承认得这么爽快。

“他说的都没错,我们必须挡住这群水马骝,它们绝不能跟进来,否则……”父亲稍微停顿一下子,又说,“你不用害怕,其实你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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