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确定这颗夜明珠是我的,当然就不能还回去。我正要塞进口袋里,那个外国男人却走了过来,作势想抢夺。这个男人来历不明,做事唐突,这类人最可怕。我看到他想抢回去,于是就后退几步,想让徐前二挡在前面,哪知道这厮根本不买帐,我一靠近他就闪到了一边。

“这我的东西,还给我!”外国男人用英文说道。

“这是我的!”我也用英文回答。

“别惹事情,快还给他,我们还要赶路的。”袁圆圆话还没说完,一下子就从我口袋里掏出夜明珠,扔给了那个外国男人。

“谢谢,我叫艾伯特……”

那个外国男人莫名其妙地介绍起自己,可是袁圆圆却拉着我迅速离开,留下艾伯特在原地自说自话。袁圆圆这么做我能理解,她是不想生事端,执行任务最忌和生人交流。可是,我心里有一肚子疑问,夜明珠是我亲手交给大学里的一位同学的,他刚从美国回来。要么是他弄丢了,要么是他把夜明珠卖了。可是,认识他这么久,他不像这样的人。

袁圆圆硬说那人是外国间谍,我却觉得她可能过于紧张了,如果真是间谍,哪有这么不小心的间谍,枪也随便掏出来,这么重要的夜明珠更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掉了出来。上了车以后,我发现那个警察追了上来,可是他脚程再快也快不过车子,所以不消一会儿他就消失在了后面。

“以后路上别去招惹别人,听见没?”袁圆圆的表情很紧张,但她的反应似乎过头了。

“别顶嘴,她以前……”徐前二窃窃道。

“二爷,别说那件事了。”袁圆圆很快打断了徐前二。

我把头扭到一边,心里嘟囔着,以为我稀罕听你的故事啊,真是的,我是想拿回珠子。那种微雕技术,早已失传,我想中村弘的照片上,也是应用了微雕技术,因为在照片的正面,我觉得好象有很多的小孔,估计是一种文字。我交给大学同学,是想让他读出其中的文字,因为用肉眼实在难以看清楚,哪知道珠子居然到了一个外国人的手里。

“最近这地方很乱,所以别随便和他们搭话。”袁圆圆忽然又温和道。

“她的心上人死在云南大毒枭手里,所以……后面的事情改天告诉你。”徐前二平时冷酷,但是我发现他说起别人的八卦时,倒挺勤快。

只是,我还真看不出来,袁大小姐居然还有这么一段经历。

从奔子栏到德钦县只有100公里,山涧公路越来越陡峭,公路完全盘旋在高山中。这一路山清水秀,几乎所有的山坡都覆盖着茂密的植被,有的山上还有成片的很粗壮的红松原始林。在林间峡谷的小河旁,是三五散落的农家,肥嫩的草地上牦牛和马匹以及小羊悠闲地吃着草,有那么一刹那,我几乎想直接从车上跳下去。期间有一段公路是滇藏公路的最高点,海拔4700米,那里还有一座藏族的“玛基堆”。那段路是最难走的,虽然车不是我开,但都觉得自己也在使劲。

车子很快到了德钦县,期间徐前二断断续续地说起八卦旧闻,让人觉得他这人特古怪。县城不大,但是有一股民国的味道,让人觉得似乎还在旧社会。袁圆圆说,明天马上进山,虽然进山需要政府批准,但这个问题她会搞定的。

我们入住的小旅馆,全是木制的,徐前二和我同个房间,他一进房间,就迅速地翻箱倒柜的,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停歇。袁圆圆一不在,这个外表冷酷,内在八卦的徐前二就罗里八索地侃起了袁圆圆的经历。原来,她是北大新闻系的人,在毕业后,被召入了国安。有一次来到云南执行一项任务,她的男搭档因为救下了被黑社会欺负的婆婆,因此被他们一枪毙命。后来,袁圆圆才查到,那个杀死她搭档的人,就是云南边境最大的毒贩子。所以,她每次执行任务,总是很抗拒搭档与无关的人搭话。

这个徐前二嘴巴怕是都有一百张,说起八卦没完没了,我借口出来透口气才让耳朵清净。街道上没有多少人,可能是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我逛来逛去的,没想到却迷了路。其实,这里的街道不繁杂,设计简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找不回入住的旅馆。大概是空气中的白色雾气太重了,而且夜色渐暗,行人在眼前都快看不见了。我问了路人,他们说的话我却一句也听不明白,最后我绕到了一条街道的尾部。

那里有一家照相馆,看模样还是民国时期的装饰,非常的老旧。我想,这么偏僻的县城,或许它就是唯一的照相馆了。刚要离开,我却像是被电击了一下,心里忽然开朗了。对了,如果这里的照相馆是唯一的,年代又是从民国延续到现在,很可能就是当年中村弘洗出照片的地方。

我急忙走到照相馆门前,抬头看了看它的店名是:雨崩相馆,朱红色的字体,看起来挺别致的。就在我要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那几个字有些奇怪。

“雨崩相馆”这四个字粗犷刺眼,但是仔细一看,却觉得这四个字的上面画满了东西。我蹦了几下,想看清楚那四个字上是不是微雕了一些东西,可是相馆的灰布门帘忽然被掀开,走出了一个人来。我停下来一看,是艾伯特。这个人真是阴魂不散,去到哪儿都能撞到,上辈子我们不是仇人就是债主关系。

“我们又见面了!”艾伯特好象很高兴,完全不理会我的强烈排斥。

“你怎么在这儿?”我觉得奇怪,于是问道。(对话全为英文)

“我来找刘先生。”艾伯特不紧不慢地答道。

我一听,心想原来这家主人姓刘,但是心里不停地打鼓,远隔重洋的洋人居然认识这店的主人,看来不能小瞧了艾伯特,弄不好这相馆的主人是卖国贼。我正要问馆主在否,艾伯特却摇着头说,刘先生出远门了,过几天才能回来。他话音一落,门帘处又钻出一个小男孩,他大概看得出我是外地人,于是就夹着地方口音的普通话,说:“爷爷不在,你们过几天再来。”

既然馆主不在,我没必要继续打扰,所以就想转身离开。哪知道,艾伯特忽然又掏出枪来,莫不是想对小孩子下毒手。我在心里大骂,这个洋鬼子,心眼真是坏到家了。可是,艾伯特没有开枪,他只是把枪交给孩子,然后就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假枪,别担心。”艾伯特看出我的心思,他马上解释道。

我哑口无言,天下还有这么不正经的人,居然拿着把逼真的玩具枪吓唬卖鸡的大婶,真是过分。小男孩开心地一跳,转身又跑回了相馆,看来他认识这个艾伯特。我本想借机问问艾伯特来华干嘛,可是袁圆圆忽然现身,这可把我吓了一跳。要是问我为什么吓了一跳,那可答不出来,下意识地就觉得应该躲起来。

“你怎么又……”袁圆圆马上要发威。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回去。”我赶紧打断她的话,然后掉头就走。

袁圆圆可不吃这套,她追了上来,一路教训我,全部是不该和陌生人说话云云。她刚办完手续,要我马上回去,因为她决定趁早继续前行。这一路上,袁圆圆都没能休息,但就算如此,也应该在这里睡上一晚,我的骨头可是全部散架了。真是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要这么赶?

回到了旅馆,徐前二对马上退房没什么意见,安静地又收拾行李。我可没那么窝囊,于是就赖在床上,不愿意离开。任袁圆圆怎么说,我都不理睬,最后她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安静了下来。

“你最好马上起来,要不然……”袁圆圆把尾音拖得很长。

我听出来她似乎话中有话,于是就装作很不情愿的样子,问:“要不然怎么着,宰了我?”

“其实,我们这次是第二批被派到梅里雪山的,第一批来的人一直联系不上,估计……”袁圆圆没有说下去。

“他们是……”我从床上坐了起来。

“范里和许少德!”徐前二在一旁用低沉的声音答道,“傻小子,小袁这么赶,还不是担心你那俩个朋友出事。”

“你说什么,范里和许少德……他们已经……”我睁大了眼睛,怎么都不敢相信袁圆圆说的话。

想来她不会危言耸听,许少德早就不在队伍里了,只是粗心的我一直没注意,现在想想,他也有可能被召去做敢死队了。不过,不是我贬低许少德,他既不吃苦也不耐劳,找他办事简直找死。真不明白管事的人怎么想的,尽找新手来办事,他不想升职了?至于范里,他稳重精明,有他在,我多少放心。

袁圆圆没再罗嗦,我忽然对她有了一丁点儿好感,急忙收拾了行李,就跟着他出了门。我是独生的,所以特别看重朋友,一听到许少德和范里可能出了事,心里就焦急万分。离开德钦县城,向西北方向,沿着滇藏公路行了11公里,就到了澜沧江。这里地势险峻,稍有不慎,就会从山上摔下去。袁大小姐把车扔下后,就让我们沿江边的藏族山村——斯农村出发。

斯农村是梅里雪山脚下的村子,这个村子只有20户人家,不是很大,但袁圆圆不让我们住进村子里。这个我能理解,因为我们有帐篷,而且初次来到康巴藏族村庄,不了解当地习俗,不能随意住进村民家中。譬如说在新疆的农村里,穆斯林不愿意外人尤其是非穆斯林的人住到他们家里,更反对外人使用他们的厕所。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选了一处干燥的地方后,我们就支起了帐篷。袁圆圆肯定地说,范里他们已经来过这里了,因为路上都有暗号留下,现在的目标是到山腰的一个很隐蔽的地方。不过说实话,我很想马上上山,不过身体已经疲倦得不行,所以还是先休息,明早上再上去。

完工之后,大雪纷飞,我冷得不行。就算后来弄到了高山靴,脚还是冻得又疼又痒,有那么一次我都想砍掉双腿。他们生好了小火炉,就让我去捧点雪回来,烧成水。我可能被使唤得习惯了,所以下意识地就走出了帐篷。哪知道,一走出去,外面却是鬼哭的声音,吓了我一跳。隐约间,山上好象还有蓝色的光点,怪吓人的。我不敢走远,随手捧了一团雪就要往帐篷钻。

可是,我借着帐篷里的火光,却发现手上的雪是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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