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隔天,廖喜就在班里宣布了军训提前的消息。

“最近天气在逐渐转暖,大家还是要多穿点,春捂秋冻,这次军训提前,正好给大家留了一周的复习时间。”

“本次月考非常重要,承接高三的第一次考试,难度会比较大,试卷我看过了,和以前的不是同一个等级的,你们做好准备,成绩出来后学校也会把成绩发送到家长的手机上。”

“大家好好加油,高中生活只剩下一半的时间了,大家不要松懈!”

“好!!!”

底下几个男孩子在应和。

周五,第二天就是周末,不用上课不用早起,所有人都特别精神,连带着廖喜上课的情绪也高涨了起来,激情四射,洋洋洒洒的讲了一节重点语法和单词。

下课后,廖喜整好东西,拎着公文包走到顾扬身边,说:“来我办公室一趟。”

廖喜挺经常找人去办公室谈心的,但都有理由,要么是成绩退步了,要么是犯了点小错误。

薛白好奇的凑过去:“同桌,你犯事了?昨天抽烟被发现了?”

顾扬说:“没抽。”

薛白又问:“那喜哥怎么突然找你?”

顾扬说:“不知道。”

顾扬抱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上点了几下,就将手机丢在桌子上,起身跟着廖喜走了。

“都来尝尝,我爸从日本带回来的。”汪洋洋抱了一个大袋子,给班上每人都分了一包饼干,分到薛白这,“扬哥去干嘛呢?”

“不知道。”薛白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奶香味的饼干,不会非常甜,味道不错,“再给一包呗,我觉得我同桌应该喜欢。”

汪洋洋又掏出一包来,放在顾扬的桌上:“薛哥加我们的社团呗,过一段时间有个漫展,缺个人,想找你出一个角色,特别适合你。”

薛白问:“帅不帅?”

汪洋洋比了个大拇指:“特帅。”

“行啊。”薛白头一次松口,汪洋洋还没来得及高兴,薛白又补充了一句,“我同桌去我就去。”

汪洋洋撇撇嘴,正想退缩,又想起了最近爆火的两个角色,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那到时候可就不是普通的角色了。”

“随便。”薛白说,“叫得动就听你的。”

“好勒!”汪洋洋又放下几包饼干,一脸兴奋的跑了,和同桌商量说服顾扬的战术去了。

廖喜别的都好,和学生们也玩的开,就是特别啰嗦,拉人去谈话能从各种各样刁钻的角度入手,用上不同的修辞手法语境语调,甚至能从历史事件的角度进行分析,非常助于重塑世界观,包听包疯。

下一节课的老师很严,是个老头,课堂上要求非常多,头一个就是要做好课前准备,估摸着顾扬一时半会回不来,薛白贴心的帮同桌从书堆里抽出下节课的课本。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震,顾扬没设锁屏密码,薛白还在心里感叹同桌的心真大,下一秒,屏幕一亮,短信直接跳了出来。

江初:你不能再抗拒了,顾扬,作为你的家人和心理诊师,我真心的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时间已经帮你留好了,到时候记得过来。

过了一会,屏幕又亮了,第二条短信,发信人的语气硬了许多。

江初:这件事没得商量。

薛白当做没有看到,摆好书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出人意料的,顾扬很快就结束了谈话,回来时还没上课,薛白笔直的长腿伸在了过道上,挡住了他的路,手肘弯曲倚在桌沿上,嘴里叼了半块饼干。

“小哥哥,喜哥找你说什么了,这么快?”

“……”

“吃吗,这个饼干还不错,洋洋给的,我多要了几包,在你桌上。”

“……”

顾扬的神色看起来不太好,跨过薛白的腿,坐下,点开手机看了一眼,眉头紧紧的拧在了一起。

好半天,顾扬才后知后觉的回答:“没什么,不吃。”

他用力的敲了两下屏幕,回了消息,把手机往抽屉一塞,趴在了课桌上。

好烦。

负面的情绪层层叠叠的堆积起来,心中一片烦躁,再怎么也无济于事,又不能揍人泄愤,顾扬干脆选择睡觉。

睡着的时候什么也不用想。

老古板有点事耽误了,上课铃声响后十几分钟也没到教室。

顾扬却没有睡着。

教室里都是压低声音的讲话声,绕在耳畔,乱糟糟的一片。

有什么人在旁边动作,淅淅索索的,声音不大,但很吵。

顾扬调整了个姿势,侧头转了一边,他睁开眼。

薛白正脱了自己的校服外套打算往顾扬的后背上盖,见他睁眼,笑了笑,说:“你醒啦。”

薛白笑起来的样子很暖。

淡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子洒进教室里,照在少年的头发上,看起来特别软。

没来由的,顾扬突然不烦了,另一个想法占据了他整个脑海。

想摸摸这个人的头发。

薛白的手在顾扬眼前晃了晃,额前的发丝也跟着晃了晃:“怎么这种眼神?我这么帅的?眼睛都直了?”

“……”顾扬收回视线,书本随便翻开了一页,撑着额头,假装看书,其实闭上了眼。

算了。顾扬想。

“那个学生估计不太好教,不然算了吧,只要别搞出什么幺蛾子就好。”办公室里,有老师这样对廖喜说。

廖喜在教案上写了几行字,说:“作为班主任,我当然不能不管他。”

刚才的谈话,两分钟就结束了,气氛怪异得很。

一开始廖喜还照着准备好的大纲讲,顾扬没什么反应,很有礼貌的在听。

但当他提到“以前的事”的时候,顾扬的眼神变了。

嫌恶的,厌恶的,恶心的。

仿佛在一瞬间把所有的尖锐全都爆发了出来,整个人都带上了刺。

就像……在看一群垃圾。

“以前都已经过去了,我们……”

顾扬站了起来,打断廖喜的话,说:“我自己可以,考试也不会有问题,不会影响班级平均分和升学率。”

“您不用管我。”

说完,顾扬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办公室。

顾扬的态度实在太恶劣,像极了不良学生的做派,进一步证实了他打架、休学的传言,办公室里看见这一幕的老师们纷纷劝廖喜放弃这种学生。

当教师也要明哲保身,不要老是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像这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的学生,能不管就不要管。

廖喜摇头:“他很聪明,作业也完成得非常好,打架估计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老头迟到了半节课才急匆匆的赶来,说了声实在抱歉,家里有事,布置完周末的作业又火速走了。

薛白回家一趟什么也没带,就背了个书包,带了一把笔和几份卷子。

放学铃声响了,顾扬还趴在桌上。

“大帅比,我走了。”

顾扬的声音从底下传出来,懒懒的一声:“嗯。”

薛白说:“你要不要起来再看看我,两天不能见。”

顾扬说:“不要。”

“那我想再看看你,行吗?”

频繁的被打扰,顾扬踹了一脚桌子,坐起来,正好对上了薛白的眸子,狭长的,微微弯曲,笑得很好看。

“烦不烦?”

“不烦。”薛白笑吟吟的说,“周一见啦,大帅比。”

顾扬把椅子往前挪了点,给薛白让出可以出去的位置,又趴了下去。

薛白没走两步又折回来:“你还有糖吗,我吃完了,忘买了。”

顾扬没说话,在书包里掏了一会,摸出了几颗,伸出一只手。

本来只是随口问一下,没想到顾扬居然真的有,薛白怔了片刻,接过,撕开一颗,将包装纸顺手一起放进了口袋里,轻声说:“走了啊,小哥哥。”

周五没有晚自习,放学的时间比平常还要早一点,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回家了,教室一点点安静了下来,顾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

高一高二的教学楼周末不开放,最后一个离开的都会自觉把门锁上,同一楼层其他教室的人已经基本走光,只有四班还留了一个方余和顾扬。

方余身为劳委,尽职尽责,每周五会主动留下来打扫卫生,这会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刚准备走,顾扬正好醒了。

班上其他的灯都灭了,只有顾扬的头顶上还亮着一盏。

方余在门口说:“扬哥,一会走的话记得把门锁了啊,灯也别忘了关,薛哥让给你留的。”

“好。”顾扬应道。

方余走了,教室只剩下顾扬一个人。

薛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折了回来,在他的桌子旁放了一瓶可乐,下面压了一张便利贴。

龙飞凤舞,刚劲有力,是薛白的字。

“同桌,嚯冰可乐。”末尾还画了一个特别欠扁的笑脸。

顾扬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盯着头顶上的灯发了会呆,也走了。

路上,几个女生在嬉笑打闹,骑着自行车从他的身边经过,一位女孩子的书包上挂了铃铛,“叮铃叮铃”的响了一路,她回头对姐妹们说了几句玩笑话,几个人就笑成一片,笑得很开心。

“要笑啊!向着光笑。”

顾扬忽然想起了薛白的那句话。

他顺手搜了一下那首歌,戴上耳机,边走边听。

今晚的天空很干净,抬眼还能看到几颗星星。

其实也没有那么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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