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谨哥儿气急败坏地指着长安,话都有些说不出来了。

大家都喜欢和他玩,他平时都嫌烦,不太搭理。有时候心情好了,给个脸色,那些人就都会急巴巴地跑过来向他示好。这次是他主动找长安玩,长安竟然还推三阻四的!

他要打长安的板子,长安竟然也不低头求饶。

想到这里,谨哥儿心里有些懊恼。

长安的母亲曾经服侍过娘亲,而且娘亲还很喜欢,常常赏东西给滨菊不说,滨菊每次来给娘亲请安的时候都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都是空手来,只有她,还带着孩子,娘亲每年都会打赏长安和长顺,还让会允许长安和长顺到后花园里玩。现在他要打长安的板子,娘亲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的。要是不打,他的话已经说出口了,爹爹说过,不能随便开口说话,但说出去的话就一定要做到……而且,娘也是这么说的。人要言而有信,以后说话,别人才会相信你,才会听你说话……

早知道这样,就不说打长安的板子了!

谨哥儿犹豫了半晌,咬着牙道:“给我打十板子!”

等会给母亲陪不是好了……总比在众人面前说话不算话的好!

黄小毛和刘二武不禁交换了个眼神,一边高声叫嚣着,一边去拿了板子来。

正屋的门帘“唰”地一声被撩开,两个人惊喜地回头,就看见个妩媚的花信少妇笑盈盈走了出来。

“六少爷!”她曲膝给谨哥儿行了礼,“夫人听见您的声音,又没看见您的人影,有些奇怪,特意让奴婢出来看看。”说着,讶然地“噫”了一声,望着长安和长顺,“你们两个不是去后花园玩了吗?怎么在这里?”一副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忙引荐长安和长顺给谨哥儿,“这是万大显万管事的长子和次子。万大显您知道吗?他是司房的二等管事。是夫人的陪房,跟着夫人从余杭嫁到燕京来的。他们的娘亲您肯定知道,就是常常来给夫人问安的滨菊。她也是夫人的陪嫁,而且是从小服侍夫人的,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万大显和滨菊的婚事,还是夫人做的媒呢……”

琥珀啰啰嗦嗦的,在黄小毛和刘二武耳朵里却如同佛言纶音般的悦耳动听,两人个看着她的眼睛都充满了感激。

谨哥儿却有些烦。

他知道这妇人,从前也是娘亲身边的丫鬟,是在春节过后进府给娘亲问安的人之一。听宋妈妈说,她很得娘亲的喜欢,娘亲屋里两个管事妈妈的份额,另一个就是留给这个叫琥珀的。秋雨和红纹说起来时,他还记得秋雨当时眼底闪过一丝畏缩,显然很怕琥珀。

她话里话外全是讲长安的父母如何如何,分明是要他手下留情,饶了长安一次。

可长安不低头,他怎么饶他啊?

既然琥珀出了面,娘亲肯定是听到外面的动静了。谨哥儿不想让十一娘担心,想了想,索性打断了琥珀的话,问长安:“你到底陪不陪我玩?”

琥珀这几年虽然不在府里,可府里的事却一直留心。知道如今府里六少爷最得太夫人和侯爷的喜欢,阖府上见到他先让三分,因此养成了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却没想到她说了这么多,六少爷还是要追究这件事。

她忙朝长安使眼神,示意长安快点应了再说。偏偏长安被万义宗教成了一口唾沫一个钉的人,明明知道自己这一低头就能解了围,可想着祖父的叮咛,道歉的话始终说不出口来。

琥珀看着着急,只好笑道:“长安、长顺,你们给六少爷问过安了没有?还不快给六少爷磕个头!”

长安虽然直,却并不傻,知道琥珀这是在为自己找台阶下,忙跪下去给谨哥儿磕了个头,喊了声“六少爷”,又轻轻推了推长顺的背,让他也跟着磕头、喊人。

琥珀就撩了帘子,笑吟吟地称着“六少爷”,道:“奴婢服侍您去见夫人吧!”

谨哥儿虽然有气,却不违逆娘亲的话,斜睨了长安一眼,进了屋。

琥珀松了口气,急步跟了过去。

“出了什么事?”已转身端坐在炕上的十一娘笑着问谨哥儿,“娘在内室都听到你的声音了!”

谨哥儿脸上还留着几分不虞,把刚才的事告诉了母亲:“……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要打长安十板子!”

他拳头攥得紧紧的,一副据理力争的样子。

十一娘没想到儿子小小年纪,心里还有这样乾坤。这算是他们教育的成功呢?还是算是失败呢?

她有点啼笑皆非。但望着儿子望过来的期待目光,她知道自己不能阻挡。

“既然你的话已出了口,那就打长安十板子吧!”十一娘说着,朝琥珀轻轻点了点头,“我还有话和你说,就由管青家的去外面看着吧!”

没有说少爷有错,还把少爷留在了屋里。

琥珀立马明白了十一娘的用意。

她笑着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谨哥儿小脸瞬间如夏日的阳光,焕发出明亮耀眼的光芒。

“娘!”他拉着母亲的衣袖,看着屋里咬着唇、快哭出来的滨菊,又看了一眼窗外被黄小毛按在春凳上的长安,略一思忖,道,“是长安不对!等会我给他请个大夫!”

滨菊忙曲膝行了个礼:“多谢六少爷了!他就是这样个犟脾气,六少爷快别生他的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夫人该担心了!”

谨哥儿点了点头。

十一娘就对滨菊道:“你也去看看长安吧!”

滨菊应了一声,步履有些慌乱地出了内室。

十一娘想私下和谨哥儿说说这件事,就遣了屋里服侍的:“……等会把人打完了,再让他们母子进来见我。”

丫鬟们应声而去。

谨哥儿看见屋里没人了,忙道:“娘,都是我不好,不该打你的人!”搭拉着头,垂着肩膀,满脸的懊悔。

“现在知道后悔了?”十一娘板了脸训他。

“嗯!”谨哥儿连连点头。

“你要学着压住自己的脾气才行。”十一娘循循善诱,“人一生哪能总是事事顺意。娘看着小丫鬟笨手笨脚的,还想教训几句呢!可人有聪明的人,有笨拙的,他们来我们家不过是做事的。做不好事,就换个人好了。要是没有人可换,那就聪明的人做聪明的事好了;不聪明的人做些简单的事好了。总不能因为了天性如此,就要被娘喝斥吧?何况长安做得对。他只是陪着母亲来给娘问安的,又不是你的贴身小厮,为什么非得陪着你蹴鞠不可啊?就算是你身边的小厮,随风养着你养的那些鸟兽,黄小毛和王二武专司陪着你玩,你总不能让随风不去养你的鸟兽了而整天像黄小毛、王二武这样陪着你玩吧?长安本来就不应该被打,现在娘帮你打了人,却是错上加错。可为了你的面子,却只好如此!”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让长安受委曲了!”

谨哥儿听着,脸上露出惶惶然的表情来:“娘,那,那怎么办?”

十一娘反问谨哥儿:“你说该怎么办好?”佯作出有点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谨哥儿只好自己认真地想这件事。

“赔长安银子?”他迟疑地道,“或者,赏他些东西?”

十一娘在心里叹了口气。

真是言传身教。

她也好,徐令宜也好,平时有什么事都打发别人银子,出了事,孩子第一个想的就是打发人银子。不过,这个社会如此。对于地位和他们不等的仆妇,他们只能通过打发银子,或对人温言细语来表达道歉或是喜欢。

“这都是次要的。”十一娘温和声道,“你要学着三思而后行才是!前两天你父亲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她和儿子在内室说着悄悄话。滨菊却望着王二武轻轻落在儿子屁股上的木板,担心地问琥珀:“这样,行吗?”

“你啊!让我说什么好?”琥珀无奈地道,“要是夫人真心要打长安,早交给白总管了。怎么会让我们这些妇孺、孩子来打!”

“我,我这不是心里乱糟糟的吗?”滨菊脸色一红。

已经领完板子的长安一跃而起,忙过来安慰母亲:“娘,我没事,一点也不疼!”

“那是夫人手下留情!”滨菊沉着脸教训儿子,“六少爷让你陪着他玩,是看得起你。你陪着他玩就是了。竟然这样顶撞六少爷。等会回去了,我要告诉你爷爷和你爹,看他们怎么教训你……”

长安听着母亲的叨唠,露出困惑的表情来。

还好秋雨出来解了围:“滨菊姐姐,夫人让你和长安、长顺进去!”

滨菊忙替儿子整了整衣襟,又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领着儿子进了内室。

谨哥儿就赏了长安二两银子。

长安不解地在滨菊的示意下接了银子。

“有所为,有所不为。”十一娘笑望着长安,问他,“你想不想进府给谨哥儿做贴身的小厮?”

长安不知道。

他们家里的人都在徐府当差。爷爷也说过,等他到了十四、五岁的时候,也要到徐府来当差的。可他还没有到年纪,还要带长顺……

他朝滨菊望去。

滨菊又惊又喜,忙跪在了十一娘的面前:“多谢夫人!”眼角看见儿子还愣愣地杵在那里,忙拉着儿子的衣角,示意他跪下,“还不谢谢夫人和六少爷!”

长安忙跪了下去,还没有开口道谢,就听见十一娘又问道:“长顺,你愿不愿意和你哥哥一起进府?”

长顺望着十一娘炕桌上的八宝掐丝珐琅的糖果盘子,毫不犹豫地大声应了句“愿意”。

木讷有木讷的好处。

终于给谨哥儿找了个不随波逐流的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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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贴了个草稿,等会捉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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