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分为三场举行, 每三天一场,不过场次只代表了科目, 每一场考完, 考生们是不能出考场的,等到第二天再发新的试卷出来。

也就是说考生要在考场里呆足九天九夜,中间是没有间隔的, 这一点跟乡试是不一样的。

乡试虽然也是分三场进行,每场的时间也都是三天, 可每一场考试结束,考生都是可以出来的, 在外面修整上一两日的功夫, 才到了下一场考试进行的时间。

会试的题量大,难度更大, 从全国的举子当中,筛选出百名左右的人, 如果试题不难的话, 又怎么拉出差距来。

同乡试一样,这第一场考的还是帖经和墨义,到了会试,帖经和墨义考察的就不仅仅是基本功了, 还有考生的量。

从古至今, 这儒家的经典可太多了,更何况本朝的科举虽然是以儒家为主,但是也吸纳了道家、法家的内容, 这三家的经典著作加起来,绝对不少。

最基本的四书五经,只能在里面占到很小的一部分。

帖经,纯粹考察的就是背诵和默写的能力,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很难有胡诌的余地。

墨义倒还有考生自由发挥的可能性,遇上实在没见过的句子,字都是认识的,释义就那么几种,大差不差的也还是能顺下来的。

当然了,句子本身的释义是不可能脱离开文章的,这就看考生的理解能力了,曾经读过整篇文章的,那肯定要沾光,倘若没有,那一部分看能力,另一部分就要看运气了。

魏时在墨义题目当中,就有两道是自己把意思顺下来的,原来的文章他是没读过,所以只能是发挥想象力,努力让自己的解释靠上点边儿。

这在以往的考试当中,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魏时一开始底子打的就牢,基本功可以说是相当扎实,墨义和帖经,是除了算学之外,他最有把握的科目了。

还真没遇到过这次的情况,两个句子一点印象都没有,既不知道出处,也不知道作者。

第三天的下午,魏时把这两个科目的试卷检查了好几遍,实在是检查不出什么东西了,索性就直接喊来衙役,让人把试卷收上去了。

考舍是用木板间隔开的,左右两边的考生都是瞧不见的,但是为了方便考官和衙役们巡查是否有作弊者,因此正前方是空着的,没有墙,也没有门。

所以魏时轻而易举看见正对着的考生,左前方和右前方也能看到两个,加起来在他视线范围之内的考生就有五个。

交上了自个儿的试卷,魏时也就有闲心观察别人了。

正对着他的考生,愁眉不展,应该也是到了最后查缺补漏的阶段,试卷翻得特别快,但是下笔的次数却不多。

也对,就跟他一样,第一遍做试卷的时候,基本上把会的都写上,再来第二遍的时候,既是做检查,也是把不会的题目能邹的就邹上,真要是一点都邹不上的,那也就只能空着了。

左前方两位考生,瞧着应该都是他叔伯辈的了,头上都有了不少白发,一位是集中在鬓角,另一位满头都依稀可见白发。

这把年纪了还来考试,考场里头九天九夜的日子可不好熬,魏时一方面表示敬佩。

另一方面也,是为这二位叹惋,人生匆匆几十载,除了金榜题名之外,还有旁的嘛,何苦把大半辈子的时间都蹉跎在科举上,明明只要考中了举人,就可以做官了,就算是不想做官,那也可以专心做学问。

不得不说,科举制度要筛选出来的还是全能型的人才,量要足够丰富,读书的基本功要打得扎实,诗赋、杂文要写的好,还得精通律学和算学。

最后的策问,不光是考察写文章的能力,更重要的还是洞察世事的能力。

总而言之,在全国那么多人里,选出一百名左右的进士,这样的淘汰率实在是太高了,有一个科目跟不上,就基本上注定了没办法被择优录取出来。

魏时一直都知道诗赋和杂文是自己的短板,所以从来都没放弃过练习,除了策问之外,花费时间最多的就是这两项了。

哪怕他一直都认为,真等到入了仕途之后,最最派不上用场的就是这两项了。

右前方的两位仁兄,有一位貌似还是熟人。

魏时先前没有注意过,这会儿仔细瞧着,倒觉得有几分熟悉。

郑家逸,小三元,跟他同一年乡试,当时魏时是解元,第二名就是郑家逸。

因着郑家逸比魏时大了三岁,所以他一直都以为郑家逸会在乡试之后,直接参加第二年的会试,不必像他一样多等三年。

不过当年会试放榜的时候,他也是亲自过去瞧了的,上面既没有郑家逸的名字,也没有刘子成的名字。

这也就是说,江佑府乡试的前三名,不管是不是都没有参加会试,但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全都不在那一年会试放榜的名单上。

魏时当时就觉得,知府刘大人若知道这情况,心情肯定不怎么样。

不管是熟人,还是之前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表情要么是眉头紧锁,要么就是一脸的严肃,总之就没有一个特别轻松愉悦的。

在考场上,别的考生苦大仇深,魏时也就放下心来了,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觉得这题目难。

在考场上的头两天,心情过于激动,哪怕是做一整天的题目,到了晚上也很难像平时那样,躺在床上,头沾枕头立刻就睡着。

更何况被褥上还带着一股子怪味儿,魏时头几日入睡,靠的全部都是默背,也不拘是哪一本书,想起什么来就背什么。

反正这些试卷上的题目实在是太杂了,哪怕是四书五经,一本书上也抽不出几个句子来,大都是一本书就出上一两句,全部混杂在一块。

是以,在这种情况下,晚上用来催眠的背书,也就没什么挑选的必要性了。

不过第一场的考试结束之后,在这个考舍里的第四个晚上,魏时却是倒头就睡。

一方面是来自身体上的疲惫,题量实在是多,胳膊都是酸的,另一方面是来自精神上的疲惫,做题的时候要集中注意力,整个神经都是绷着的,好不容易完成了一场,松懈下来,自然也就觉得累了。

不过,魏时对第二场的考试还是很期待的,算学和律学,这两个科目,前者是他擅长的,后者则是他喜欢的。

魏时一直都觉得,在这所有的科目里头,若论到实用性,当首推律学。

关键是朝廷的这些刑法、律令,也都是有规律可循的,能够形成一个逻辑在里面。

纵使是文科生,背政史地的时候,那也是讲究逻辑的,大脑把这些东西储存下来,如果没有一个逻辑链在里头,容易遗忘不说,更重要的是不容易提取。

作为文科生,最擅长的应该就是把一个一个的知识点打碎了,然后重新杂糅在一起。

这对于律学的学习来说,还是很实用的。

在期待中来临的试卷,难度和题量都是能够让魏时满意的,自己尤为擅长的科目,当然是希望更难一些才好,这样才能跟人拉出差距嘛。

算学题目就只有最后一道是拔高的,难度明显,特别凑巧的是,跟这道题目类似的题,魏时曾经做过,就是在师伯那里。

当时并不是他跟师伯第一次见面,但确实是第一次有求于师伯,也是头一次跟师伯说那么多的话。

师伯当时总共是给他出了五道算学题,一道比一道难,其中的第三道,跟试卷上的最后一道题目是差不多的。

当初这道题,魏时仅仅做出来一半。

之后,感谢师伯,这五道题里边,第三道题是师伯给他完完整整讲过的。

前两道他做出来了,后两道实在是太难了,师伯尝试着跟他讲过几次,但没有特别整的时间,再加上他空间思维的能力实在是差,所以至今后两道题目也没有完完全全的讲过一遍。

魏时兴奋的都有些想尖叫,这到底是什么逆天的运气,难不成他的金手指就是这个,运气特别好,好到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接连三天,魏时都是在亢奋当中度过的,试卷检查了一遍又一遍,不过这次他倒没有提前交卷,毕竟他附近的这么多的考舍,貌似还没有一个考生交卷的,他也就不做这个出头鸟了。

第三场,考的是策问和诗赋。

跟以往的考试一样,诗赋也是指定了主题,这一次的主题,魏时不知道是应该赞主考官返璞归真,还是应该暗地里吐槽主考官不用心。

以春为主题,这应该是古往今来的诗人们都已经写腻了的主题,也是所有读书人从接触诗赋开始,就一定会练习的题目。

春天可写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魏时写的是春雨,蜜月期的时候,他跟夫人曾经去庄子上小住过几日。

那时还是冬天,自然不会有春雨,不过却是有一场冬雪不期而至。

农人脸上欢欣的表情,连小孩子都是高兴的,这一场雪是他们期盼了很久的。

想必一场及时的春雨,能带给农人的喜悦感也是如此。

魏时的诗,写的便是春雨和农人。

策问题目,出乎意料的大,如何看待全国财政重心逐渐向南偏移的原因和影响。

魏时很是后悔,之前怎么没去跟师伯多讨教几次,这天下难道还有人比户部尚书更清楚全国财政吗。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这话虽然放在这里不太贴切,但是却能完美的诠释出魏时现在的心情。

不过沮丧归沮丧,策问该写还是要写的。

全国的财政中心逐渐南移,这不是从本朝就开始的事情了,前朝起,就已经有这个趋势了。

魏时没研究过经济,但是作为文科生,初中三年和高中三年,加起来总共六年的历史课可不是白上的。

上辈子,在没有发生过偏移的历史上,全国的经济中心也发生了南移,这原因和影响都是分析过、背过的,如今也能依稀想起几条来,关键是这分析套路是不变的。

虽然朝代不一样了,历史从武则天时期便转了一个弯儿,导致经济难移的原因和影响也就不太一样了,不过,分析的层次和条理,照样是可以拿来用的。

魏时打了两遍的草稿,写了改,改了写,在最后一天的中午,才开始把文章誊写到正式的卷面上。

卷面整洁不整洁,也是会影响到阅卷者对考生的印象,魏时丝毫不敢懈怠,一口气写下来,停笔的时候,背上已经是密密麻麻的汗了。

魏时很庆幸自己手上是不太会出虚汗的,不然的话,光是停笔用帕子擦汗,也是件麻烦事儿。

不过,热总比冷好,会试没开始之前的整个八月,京城附近的寺庙香火旺盛,求保平安的、求高中的,还有一群求不变天的。

不管是神佛显了灵,还是这一届的考生运气好,这天公还真作美,一连九天,全都是好天气,没有阴雨连绵,也没有气温骤降。

从考场上出来,魏时走路的步子都是虚的,不止他是这样,考生们瞧上去精神头大都不怎么好,步子虚浮,谁也不抢着往出口去,慢悠悠的往前走,特别像是一群已经年过古稀的老人家。

出了考舍之后,没走两步,便被赶过来的元宝搀住了。

到今天,这一百步,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了,就差最后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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