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霸给学渣开小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大概对双方来说, 都是一种折磨。

魏时没把他整理的四书五经的注释拿出来, 而是拿出了昔年的课堂笔记,从小到大的课堂笔记他都收着呢。

这一份还是当初在何先生那里听讲, 记下来的呢, 没有特别晦涩难懂的内容,但是四书五经基本上都已经通讲了一遍, 只要读通了这一套书,去考个童生还是不在话下的。

当然了,该下的基本功还是要下的,有些内容背不下来、写不下来,对四书五经理解的再好, 也是考不了童生的。

“我们也没想着通过科举入仕,来国子监不过是打发时间而已。”曹安瞪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道。

他们来国子监不过是为了应付事儿而已, 不是真来学习的, 也没想过去参加什么科举, 甚至于都没想过入仕。

曹安是肃王府的世孙,日后也是有爵位继承的人,就算承袭爵位的时候降个一两级,那也是个国公或者侯爷,在大靖朝, 照样是不好惹的存在。

刘钰是没有爵位继承的, 可是作为幼子, 身上也没有什么责任, 现在靠爹,长大以后靠哥哥们,这辈子就算是不入仕途,也不会被外人欺负。

总之,这俩人根本就没想过入仕,就算是要入仕,那也绝对不会走科举这么艰辛的路子,到了年龄,真的想入仕,家里头可以直接给安排个官位,不比科举入仕的那些人差。

别看当今注重科举,可朝廷的官员并非全都是通过科举上来的,只能说科举只是入仕途的一条路子而已,争着往这条路上奔的,绝大多数都是寒门学子,不是没有官员子弟参加,只是官员跟官员也是有区别的。

官位的大小,家族的底蕴,有没有爵位这个还得另算着。

总之,这跟魏时一直以来的认知有些不同。

在他看来,科举固然是做官的一条路子,达官显贵家的子弟不缺这么一条路子,可就像上辈子一样,家里的权再大,孩子也得上大学了不是。

这属于必经之路,就跟往身上镀成金一样,别人都有,不能自个儿没有。

所以达官显贵家的子弟可以不考举人,不中进士,但是最起码也要去考个童生或者秀才吧,这就跟有个学历是一样的,而且这可是官方发的学历。

怎么听曹安和刘钰的意思,这玩意可有可无呢。

“实话跟你说了吧,有个童生或者秀才的功名,当然是比没有好,但是我们哥俩压根儿就没想着入仕,自然也就用不到这东西。”刘钰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做官有什么好的,整日殚精竭虑,朝九晚五,家里又不需要他出那份力。

得,魏时瞧着自己的课堂笔记,就跟闷头喝了一口醋一样,虽然这是他自个儿选的路,可还是瞧着羡慕,羡慕人家一点压力都没有。

“那行吧,你们要是有需要随时跟我说。”魏时有些恋恋不舍的抱起书本。

无功不受禄,他这边什么都给不了人家,自然也就不能厚着脸皮蹭吃蹭喝了。

魏时真的是舍不得那些美味佳肴,养叼了的舌头和胃,现在又得吃那些干巴巴的肉干了。

好在夏季水果多,大多数也都能放得住,用来加餐还是可以的。

曹安和刘钰也都是爱面子的人,邀请了魏时好几次都被拒绝,自然也就不会再上赶着了。

大概那人是觉得,他们不爱读书,更不走仕途,将来也不会是一路人吧。

啧啧啧,突然觉得自个儿是被嫌弃了。

从来没被人嫌弃过的两个小祖宗,有种被渣了的感觉,用过就扔,更为准确的应该是还没用的就被扔了。

虽然他们不爱读书,也不准备走仕途,可一个有爵位继承,一个有父母和哥哥们护着,更不要提家族的那些人脉了。

是个人就知道他们的价值有多大,哪像魏时,就跟瞎了眼睛、迷了心智一样,素日里只知道埋头苦读,连顿饭如今都不肯陪他们再吃了。

太蠢了,蠢得让人觉得抓心挠肝,不甘心呐。

“你上次拿回来的那些书呢拿出来让我们瞧瞧,看上面写了什么好东西。”刘钰有些别扭的道,明明是两个人的意思,曹安那家伙不肯来,让他自个儿打前站。

魏时这一段时间忙的都快脱发了,一方面是国子监的功课比较多,他也算是下一届会元的有力竞争者。

国子监和白鹿书院相互竞争多年,勉强势均力敌,每一次的会试都会暗地里做比较,进士的数量重要,会元的归属更是重要。

所以先生们给他布置了相当多的功课,当然也给予了他足够大的关注,这等厚爱,让他需要拿出更多的时间来,放在国子监的功课上。

另一方面他可是拜了师的人,虽然还在科举的路上,尚未入仕,可是老师已经正儿八经的开始教他治水了。

水利方面的知识颇为复杂,足有几千年的历史,要学习治水,可以说是一件非常漫长而且繁重的事情。

当初在拜师的时候,魏时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学了,这会儿当然不可能敷衍,更何况他还拜了这个年代的治水名臣为师。

有这样一个老师倾囊相授,他要是不好好学,那才是傻子呢。

老师忙的时候,也就只能给他画画重点,不懂的讲一讲,如今,好不容易老师不忙了,除了画重点之外,还要做作业。

两头兼顾,而且两边都同样重要,魏时可不就忙成了狗。

所以他不再去隔壁吃小灶,一部分原因确实是因为不好意思蹭吃蹭喝,更多的原因还是这段时间太忙了,晚上睡觉的时间都往后推了一个时辰,哪还有功夫去隔壁吃小灶。

魏时脑子这会儿都有点僵,也没问这俩人怎么就出尔反尔了,之前明明说不看的,现在又跑过来要。

左右不是什么大事,课堂笔记上的内容,他早就整理成注释标注好了,这些笔记就算是丢了,也没什么。

他之所以不直接拿标注好得四书五经给刘钰和曹安,是因为那些标注实在是太多了,有一部分内容过于复杂,初学者很难能够理解。

利利索索的把那些课堂笔记给拿出来,一整摞都放在书案上。

“都在这里了,有什么看不明白的随时可以过来问我。”

就这样刘钰看着一摞本子有点傻眼。

“你最近好像挺忙的,都没怎么过来吃饭,如果有问题能找得到你吗,我总不能拿着这些本子去找先生吧”

“下了课之后,我大部分时间不都在学舍嘛,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怎么能找不着。”魏时轻笑,“怎么,又改主意了”

呲,就知道会这么问。

刘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答案,“还不是我爹,总盼着我们家出个读书人,我这一时心软,就答应他了。”

天知道他是怎么鬼迷心窍了,跑过来拿这玩意儿,不过想想考个童生的功名也不错,他爹不就想让他在国子监里多读些书嘛,若是考得了童生,说不定就不需要在国子监继续待着了。

别看刘钰可以在国子监里开小灶,上课走神没先生管,功课不交也没人问,可跟他以前比起来,这国子监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每日需要早起就不说了,关键是国子监就这么大,什么好玩的东西都没有,甚至连跟他能玩到一块的人也就只有曹安,最多再加上一个能吃饭吃到一块去的魏时。

总之,日子是要多闷有多闷,如果可以的话,他是真不想在这地儿待了。

“那行,什么时候读书都不算晚,你在我这边看书也行,把书拿回去也可以。”魏时除了早上会出声读书和背诵之外,其他时间一般都是很安静的,所以也打扰不到旁人。

刘钰随手拿了一本,仔细翻了翻。

“我要是想考中童生的话,把这几本书都看完,并且全都弄明白,这样就成了吗”

好像也不是特别难,给他半年的时间,差不多应该就可以了

“哪儿这么容易呀,要想考中童生,必须通过县试和府试,除了要把我给你的这些东西弄明白之外,关键是该背的东西得背下来,该写的字儿也得会写,这些是应付墨义和帖经的,除了这两样之外,策论和诗赋也得要平时多加练习才可以。”

后两项并不比前两项容易,有的人考一辈子,都考不上童生。

“这么麻烦”刘钰立马就起了退缩之心,他又不是考状元,不过是一个童生而已,犯得着下这么多功夫吗。

“这世上就没有哪条路好走的,你之前说不入仕途,日后的生活自有家族帮衬,可不管什么东西,放在别人手里,哪有放在自己手里头安心,你这一辈子可以靠着家族的帮衬衣食无忧,也不会被外人欺负,可你的孩子呢,你孩子的孩子呢,也指望别人提携吗你的兄长们难道就没有自己的孩子需要提携吗跟侄子比起来,难道不是儿子更亲近。”

“古人说的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倒是自由自在了,想干什么干什么,可旁人却要为了你的自由付出努力。”

魏时不认为人一定要走仕途,谁不想活成衣食无忧、自由自在的小公主,但是对绝大多数人来说,甚至是对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不太可能的。

刘钰还是小孩子心性,纵然出身武将世家,家族底蕴深厚,可跟刘家的兄长们迟早是要分家的,刘钰早晚要成为一家之主,庇佑妻儿。

如果不入仕途,追求平生所爱也就罢了,可刘钰压根儿就没什么喜好,喜欢吃美食,在这个年代可不能作为职业。

“我是父亲的幼子,上面”

刘钰说不下去了,他上面有四个哥哥,他又是爹的老来子,所以爹娘向来是疼爱他的。

就像魏时所说,迟早有一天是会分家的,到那时他也会成为一家之主,就像就像爹一样。

刘钰不是没有想过未来的事情,只是没从这个角度想过,爹可以护着他,哥哥们也可以护着他,可他竟也是要护着别人的。

魏时叹了口气,他本来也不想说这么多的,只不过瞧着刘钰,十四岁了,还是一团孩子气的模样。

没长大,也没想着长大,整日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日子是过得足够开心了,可也不能只盯着眼前。

别像他十岁之前一样,以为生活真就这么安逸。

一棒子打在刘钰脑袋上,希望这孩子真能觉出点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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