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件事后,老贾也是颇感欣慰。人们常说,相差5岁是一个坎儿,10岁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这个社会终究属于年轻人,所以打那以后,老贾也落得个清闲,探组值班接警,全都由师国基一人接手。

老贾所在的责任区刑警队分为4个探组,轮流值守,每4天就能轮到一个全天大班,这种工作强度,老贾坚持了20多年。

不过虽说是24小时“ONCALL”(待命),但这一整天也并非都是“老驴推磨,不停打转”。刑警队流传着一句顺口溜:“8点不开门,白天能安稳;午夜铃不响,整晚睡得香。”这话在外人听来可能有些云山雾罩,可在侦查员耳中,绝对是经验总结。

公安局第一出警单位是派出所,当群众报警,警察到达现场,初查是刑事案件时,就会第一时间通知刑警队到场。一般刑事案件的高发期都在夜间,按照云汐人的生活习惯,过了12点,街道就像黄泉路般清静。因此每天晚上10点到12点是案件的高发期,如果过了12点仍没接到报警,那当天就能睡个安稳觉。

还有一种情况,比如数额较大的入室盗窃,绝大多数受害人都是第二天一早才发现被盗,这类夜间侵财案件会集中在早上7点至8点之间报案。假如一个值班组能同时熬过这两个关键时间段,那这个大夜班绝对可以唱着过。

俗话说“风水轮流转”,不是每个探组在值班时都那么幸运。老贾探组,最近就有些点儿背。系列恶性抢劫案,已经让探组的5名侦查员接连奋斗了十几天,今天一早嫌疑人刚被送进看守所,老贾又接到了辖区派出所的电话。

看着老贾眉头堆起,师国基试探地问:“有案件?”

“嗯。”老贾把手机往驾驶台上一扔,接着打了个急转弯,改变了原本的行车路线。

“哎,老贾,这是往哪儿去?”开口的是躺在后排座的另一位侦查员。

“去小岛派出所。”老贾很疲惫,似乎不想多说一句。

一听到“小岛派出所”,另外一名侦查员打趣道:“哟嗬,我当是哪儿呢,原来是去咱们云汐的拉斯维加斯啊。”

“啥?拉斯维加斯?”初来乍到的师国基有点儿蒙。

本来筋疲力尽的老贾,被这句话逗得也精神了许多,他笑着说:“小师,别听你余哥瞎咧咧,什么拉屎不拉屎的。”

“是拉斯维加斯。”

“拉,拉,拉,等会儿忙起来,看你有没有空拉屎。”老贾从口袋中掏出半包烟,自己叼了一根,剩下的一股脑儿扔向后方。

师国基很有眼色地给老贾点上,老贾深吸一口,顿时感觉清醒不少:“小师,你刚来,对辖区环境不熟悉。我们刑警中队接管4个派出所的刑事案件,其中赌博案件最为集中的就是小岛派出所。

“那个所建立之初,定名为平桥派出所。辖区是咱们云汐地势最低的一片地方,当地居民天天都去龙王庙烧香拜佛,祈求不要涨水。可求神拜佛管个啥用,1998年发洪水,平桥派出所辖区被淹了大半,政府抗洪抢险,在周围建起了堤坝。可这玩意儿治标不治本,一到暴雨天,坝子就摇摇欲坠,后来实在是没有办法,许多居民就搬离了那里,经过几次洪水之后,原本的陆地,变成了一座四周环水的小岛,平桥派出所也因此更名为‘小岛派出所’。由于进出小岛的只有一座高架桥,易守难攻,特殊的地理位置把小岛变成了藏污纳垢之所。往前推10年,小岛上的赌场是一家挨着一家,云汐90%的煤老板,都喜欢去那里豪赌。”

师国基听得入神:“原来是这样,难怪余师兄管那里叫拉斯维加斯。”

老贾掐灭了烟:“经过多年的治理,小岛的赌博现象虽有了断崖式的下降,但赌博这玩意儿,再强硬的手段都不可能根治。”

听到这里,比师国基大10岁的小余开了口:“老贾,难不成又是聚众赌博?”

老贾撇撇嘴:“哪儿有那么简单,小岛派出所的黄所长推测,这次有可能是起绑架案。”

“什么?绑架?”车上所有人顿时一惊。

“先别担心,只是推测,到了地方再说。”老贾踩一脚油门,加速朝派出所驶去。

赶到地方,众人来不及歇脚,直接被引到了视频监控室。

“黄所长,怎么回事?”

“老贾,情况是这样的,我们所昨天下午接到报警,说是一名叫丁胜的男子已失踪多日,目前生死未卜。报案人是丁胜的前妻。

“得知情况后,我们立即展开调查。这不查不知道,报警人嘴里说的丁胜,就是以前小岛大名鼎鼎的赌王,绰号‘骆驼’。小岛第一家规模性赌场,就是他投的股。后来他因开设赌场罪,被判处10年有期徒刑。出狱后,行事低调了很多。

“虽然蹲了10年号子,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手里还是有两个钱的。据他前妻介绍,他这一两年日子过得优哉游哉,几乎天天泡麻将馆,按理说他不会平白无故地玩失踪。”

老贾面色凝重:“开赌场本身就很容易得罪人,黄所长,你是不是担心丁胜被人给报复了?”

黄所长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丁胜都出狱这么多年了,要报复早该报复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可如果不是出了意外,为啥又突然消失了呢?”

老贾若有所思:“最后一次见到丁胜是什么时候?”

黄所长起身走到监控台前,他示意民警播放一段录像。

黄所长:“根据丁胜前妻提供的线索,丁胜有一辆黑色帕萨特轿车,车牌照为湾D66633,丁胜失踪前,这辆车停在小岛永辉棋牌停车场的监控死角,28日凌晨1点30分,轿车出现在监控画面内。随后我们沿路追踪,发现车子在2点54分出现在咱们市西南方的塌陷区内。”

“这么晚去塌陷区干什么?”老贾心生疑惑。

黄所长也带着同样的疑问:“那片塌陷区方圆10公里都荒无人烟,我也不清楚丁胜三更半夜去那里做啥。”

老贾:“我老家就在塌陷区附近,那里我去过不止一次,到处坑坑洼洼,越野车开进去都刮底盘,熟悉情况的人指定不会开帕萨特进去。”

黄所长:“可不是吗?我平时喜欢钓鱼,而且特喜欢野塘,去年我坐长途车路过那边,发现塌陷区中心有好多野塘,后来我找朋友借了一辆丰田霸道准备去钓两把,可无奈霸道那么高的底盘也只能开到一半。”

“黄所长,塌陷区有几个进出口?”师国基问。

黄所长:“塌陷区东西南北的主干道上都安装有城市监控,算下来,最少有4个口可以进出,至于其他地方有没有岔道还不清楚。”

师国基:“探长,我觉得有必要去现场看看。”

老贾紧盯着监控画面没有说话,多年的办案经验告诉他,事情可能比想象的糟糕:“黄所长,能不能麻烦你联系一下塌陷区那边的派出所,辖区民警应该对地形熟悉一些。”

黄所长苦笑着摇摇头:“早打电话问过了,塌陷区路面损毁严重,警车开不进去,要想知道车到底在不在里面,最便捷的方法就是骑警用摩托进去搜。”

老贾:“那么大片地方,就是骑摩托车也够折腾的。”

见众人面露难色,师国基突然开了口:“或许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当真?”老贾眉头舒展,似乎病重之人得到了良方。

“我有一个小玩意儿,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自从上次那起命案积案告破后,师国基经常会用一些非常规手段侦破案件,老贾对他的能力丝毫没有怀疑:“行,小师,这次就看你的了。”

出了派出所大门,师国基返回家中取了个金属盒拿在手中:“探长,走,去塌陷区。”

老贾回了声“得嘞”,接着把车开到了塌陷区的东南角,这里也是案发当晚轿车的驶入口。为了尽可能地保护现场,老贾从车上抽出一卷警戒线,把警戒区设在了入口2米开外的地方。

与此同时,师国基动作麻利地组装起了一个碟形物体。

侦查员小余好奇地凑过来问:“这是啥?”

师国基打开手机地图边调试边解释:“这是我从国外代购回来的航拍器,手机上的蓝色光点代表航拍器目前所在的位置,待会儿我会启动航拍模式对整个塌陷区进行拍摄,假如丁胜的轿车还在塌陷区内,只要读取拍摄回来的视频资料,就会有所发现。”

“这简直是‘小母牛开飞机,牛上天了’。”小余的一句俏皮话,乐得师国基双手一抖,差点儿跑偏。

老贾一脚踢在小余屁股上:“闭嘴,别添乱。”

烟头在路边堆成了小山,不知过了多久,圈定的电子地图终于被蓝色阴影完全覆盖,师国基操纵航拍器返回原地。一段27分33秒的视频被导入笔记本电脑。在5双眼睛的见证下,视频被完完整整、仔仔细细地播放了一遍,遇到不清晰的地方,甚至还会放慢1/4至1/8的速度。然而在如此细致的观察下,竟没发现半点儿车的影子。随后老贾又让黄所长查阅了案发时间段塌陷区4个路口的全部视频资料,得到的结果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丁胜连同轿车一起在塌陷区凭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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