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浮生这一周过得有些惴惴不安,他一直在等着郭亮和崔娟娟的爆发,可左等右等,依旧不见任何动静:“难道郭亮没有抓到现行?”

陈浮生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还多次拨打过郭亮的电话,但总是以对方拒绝接听而告终。

比起郭亮和崔娟娟,最让他难以接受的还是马梅的转变。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马梅开始有意无意地躲闪他,就算是偶然撞见,她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比以前冰冷了许多。

“小梅,你最近是怎么了?”

“没怎么。”

“那你怎么对我这个态度?”

“我能对你有什么态度?”

“你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

“陈浮生,我告诉你,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否则我告诉我姐夫!”

“你……”

陈浮生话没说完,马梅便“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如果不是关门时震掉的水泥块崩到了他的脸上,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回放这些天和马梅之间的种种,可他怎么都想不出是什么原因让马梅对他的态度变得如此恶劣。

直到两天后,郭亮意外出现在厂区时,才让他知道了真相。

那天正好是饲料交货的时间,陈浮生和其他搬运工早早地被通知到厂房,令他没想到的是,打电话的竟然是平时扔棍子都打不着人的郭亮。

“今天有300袋鱼饲料要装车,一会儿货车就开过来,大家辛苦一下。”

“得嘞!”

郭亮吩咐完,便一头钻进了厂房北侧的办公室,再也没有出来。

其他搬运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可陈浮生却始终忐忑不安,因为那间办公室里除了郭亮,还有马梅。如果换成以前,马梅肯定会出来监工,可今天却破天荒地没有露头。

陈浮生越想心里越不得劲儿,他放下麻包,轻声走到办公室门前,他刚把耳朵贴在门上,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呻吟声从门的另一侧传来:

“姐……夫……姐……夫……”

陈浮生慢慢地推开窗户,眼前的一幕让他彻底愣在了那里。

此时的马梅正赤身裸体,紧紧地把郭亮抱在怀里,她一边喊着“姐夫,姐夫”,一边坐在郭亮怀里来回蠕动。

陈浮生一开始还在气头上,他本想着一脚踹开房门,好当场揭穿这一对奸夫淫妇,可看着马梅如此陶醉地享受着男欢女爱,陈浮生的心像是掉进了冰窟窿,彻底地寒了。

他落寞地关上窗户,身体如同丢了灵魂的躯壳,缓缓地走出厂区大门。

工友的喊叫声在他的耳朵里变得扭曲嘈杂,他像是失聪一般,听不进任何声响,他现在就只有一个想法:“回家。”家才是他避风的港湾。

陈浮生躺在床上,感觉不到任何情感波动,他大睁两眼,盯着写有“升栋大吉”的木质房梁愣神儿,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纯朴的农村丫头在短短的一周内,变成一个恬不知耻的荡妇。

陈浮生把自己关在家中足足7天,他依旧想不出个所以然。

“我对小梅付出过真心,她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缓过劲儿来的陈浮生,决定找马梅当面对质。

厂房他去过,电话也打过。可马梅就是“只给米吃,不给面见”。

无奈之下,他只能想到一条下下策。那天夜里,陈浮生提前埋伏在路上,趁着马梅从厂区离开之际,将她击昏,接着用三轮车拉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知道他和马梅已经不可能了,所以他下手很重,重到他连泼了几盆冷水,马梅都还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

陈浮生把手指放在马梅鼻子前,确定她还有呼吸后,他又将马梅的双手捆绑起来。他心里早就打定主意,如果马梅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她今天休想轻易离开。

接连几次掐过人中后,马梅挣扎着从剧痛中苏醒。

“浮生哥,我这是在哪里?”

“我不是你哥!”

剧烈的疼痛感让马梅逐渐清醒,她眉头紧锁,努力让自己在短时间内习惯这种不适,她的视线也从开始的模糊逐渐变得清晰,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在床上。

“你要干什么?”马梅尖叫了一声。

“你放心,郭亮搞过的破鞋,我陈浮生才不稀罕!”

陈浮生的不屑,深深刺痛了马梅的内心,在她的眼里,陈浮生只不过是一个穷得叮当响的“下等人”,他有什么资格骂自己是破鞋?马梅越想心里越生气,她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用一种轻蔑的语气质问陈浮生:“这就是你住的地方?”

“怎么啦?有问题?”

马梅冷哼一声,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穷鬼!”

陈浮生怎么也没想到,在他心里曾经单纯善良的马梅竟然用这两个字去贬低他。他感觉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咆哮着:“穷怎么了?我有手有脚,钱我可以挣,别以为有钱就了不起,钱能买来真情吗?能买来幸福吗?能吗?”

“别再骗自己了,对,你是有手有脚,可是你累死累活能赚多少?你就算累到死,也不可能把这里变成别墅,也不可能让院子里停上汽车,今后你的老婆孩子也只能生活在农村!”

“我可以让我的孩子读书,只要他学习好,我就不信摆脱不了贫穷!”

说到学习,马梅忽然想到了一次交欢之后,她与郭亮的一段对话。起初马梅是担心郭亮不戴套,自己会怀孕,两人扯着扯着,就说到了培养孩子上。可以说,郭亮的一番话,让马梅很受“启发”。她正愁没人可以让她高谈阔论,陈浮生正好撞上了枪口,于是马梅言辞犀利地反驳道:

“你别傻了,如果换成20年前,你的想法完全可以实现,可现在,我只能说你是异想天开。我问你,现在要把一个孩子培养成大学生,你知道要投入多少钱吗?

“好,就算你供得起他上大学,上清华,上北大,孩子毕业了怎么办?你有钱买房吗?你到时候大可以告诉孩子,找到好工作,什么都会有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就算是累到死,也只是个房奴,他一辈子都要为生计打拼。咱们退一万步,就算他这一辈子勉强过完了,他的孩子怎么办?钱又从哪里来?你能保证你的每一代都能考上名校?有钱人在北京买房,孩子400多分就能上北大,穷人的孩子就要拼死拼活,为了每年全省那几十个名额,争得头破血流!”

“难道在你眼里穷人活得就那么下贱?”

“我不否认鸡窝里能飞出金凤凰,但全国十几亿人,一年才能飞出几个?”

“这些都是你姐夫告诉你的?”

“对!”

“我就不信我陈浮生就要卖一辈子苦力!”

“对,你是不用出一辈子苦力,你还可以当个小偷!”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饲料厂偷机器的时候我都看见了!”

“我是小偷?你骂我是小偷?我哪里是小偷,我他妈就是傻×!”陈浮生恼羞成怒,真想扇自己一个大嘴巴。

从厂里借用搅拌机是事实,但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能增加收入,好让马梅不再跟着自己受罪,他无时无刻不在研究饲料配方,厂里的那个废旧搅拌机他压根儿就没想占为己有,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马梅,可现在却被马梅骂得如此不堪,他怎么能不生气?

可马梅怎么会知道陈浮生的良苦用心,见陈浮生没有反驳,她嘴上依旧不依不饶:“人可以穷,但不能没有志气,知道我最近为什么不理你吗?因为我瞧不起你,我没有把你偷东西的事儿告诉姐夫,已经够对你手下留情了,你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告诉你,我马梅情愿做有钱人的婊子,也不愿做你这种下等人的老婆!”

“你说谁是下等人,你说谁?!”陈浮生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用力捏住马梅的脖颈咆哮着,“你这个婊子,你说谁,你说,你说啊……”

马梅试图挣脱陈浮生的双手,可她瘦弱的身躯哪里是陈浮生的对手,陈浮生用足了十二分力气,直到他清晰地感觉到手中传来几声脆响,他忽然心中一颤,猛然清醒,当他慌张松开手时,马梅早已没了呼吸。

看着马梅冰冷的尸体,他第一个感觉就是:“这辈子完了。”但他又一想,好像他和马梅之间的种种经过并没有外人知道。就算是马梅失踪,也不一定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只要把尸体处理掉,谁能想到是我?”

就在他苦思冥想如何处理尸体时,同村人之前说过的一句玩笑话让他得到了启发:“哎,浮生,如果我把你绞碎,扔进池塘里喂鱼,你说谁能发现?”

他看着院子中那刚驮回来的机器,有一种“天助我也”的兴奋。

这台机器的操作要领,他再熟悉不过,但因为机器有了些故障,第一次尝试并不成功。

反复调试之后,他发现是排挡出了毛病,当他把机器拨片推到“MAX”(高)挡时,一切便恢复了正常。

一个多小时后,陈浮生将粉碎后的尸体装在两个袋子里,放在三轮车上。为了不让血迹沿途滴落,他还特意在车斗中铺上了一层塑料薄膜。

“究竟扔在哪个鱼塘好呢?”陈浮生边清洗身上的血污,边在脑海里搜索鱼塘的信息。他经常给十里八乡的鱼塘送饲料,哪家鱼塘什么情况,他心里是一本清账。

“老鱼塘每天都有渔农捕捞,肯定不行。

“新挖的鱼塘种鱼太小,吃不下这么大的饵料。

“两年期内的鱼塘最好。”

陈浮生眯起眼睛开始在脑海里筛选,忽然,他打了个激灵:“有了,没有比那里更适合的了!”

他选定的这片鱼塘为农田改制,四周种满了玉米,隐蔽性很强,而且据说鱼塘的主人远在上海,鱼塘平时由他的亲戚负责打理。他曾去那里送过饲料,知道那是一片还未出栏的新塘,如果把尸块丢在那里,绝对是神不知鬼不觉。

打定了主意,陈浮生“说时迟,那时快”,趁着夜幕飞快地蹬起三轮车朝目的地驶去。为了勾起鱼群的食欲,他还特意在尸块中拌入饵料,如此精心的准备,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抛尸结束,他紧接着又在远处的玉米地中点燃了马梅的衣服鞋袜。

一切做完,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如释重负的陈浮生缓缓地骑行在崎岖不平的泥土路上,而此时,马梅的话又在他的耳旁萦绕。一路上,他始终在考虑一个问题。

“像自己这样的农村人,究竟如何才能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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