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羽珩不明白这个败家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皱着眉看自己的侍卫,以期他们能给个解答。可惜侍卫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告诉她:“凤老爷是昨晚来的,就在郡主离开不久之后他就来了,听说郡主不在,就一直在门口等。夜里风凉,属下怕他冻死,就请黄泉姑娘给拿了一床被子。”

凤羽珩不得不感叹:“凤瑾元你命大啊,昨天晚上黄泉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善心,居然还能给你拿被子出来,要搁了以前,她可是巴不得你冻死。”说完,一拂袖,大步向前,“进来吧,别在府门口给我丢脸。”

一听说让自己进去了,凤瑾元长出一口气,赶紧在后头跟着。许是在外头蜷缩太久了,身体有些僵硬,一下没站起来,又跌了回去。门口侍卫不得不上前将人搀起,一直送到前厅。

黄泉从凤羽珩进了院子就跟了过来,看到凤瑾元,一脸的鄙夷。但她心情明显不错,进了前厅之后还告诉侍卫把凤瑾元扶到椅子里坐着,又吩咐下人去沏了暖茶,搞得凤羽珩都是万分不解。

可凤瑾元哪有心思喝暖茶,一坐下来就抬手去抹眼泪,一边抹一边跟凤羽珩诉苦:“阿珩,你是嫡女,你可一定得管管你那个四妹妹。她仗着自己有五皇子的势力,从不把旁人看在眼里,包括我这个父亲,在家里她是对我非打既骂,从不曾留过半分脸面。这也就置了,谁让我如今吃着人家的住着人家的,打骂我都能忍。可是阿珩你知道吗?就在昨晚,凤粉黛她居然再不让我进府门,连带着府中所有下人都听了她的,把我这个老爷给拒之门外了!阿珩,你再不帮为父,为父就要流落街头了呀!”

凤瑾元一番哭诉,到还真的掉了不少眼泪下来,可这眼泪却感动不了人,而且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市场卖菜的八婆,一句一句地用闲言碎语讲述着别人家的八卦。凤羽珩顶不爱听,黄泉却来了劲儿——“你说什么?你被凤粉黛给赶出来了?哈哈哈哈!凤老爷,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说最后一句时,她面色冷下来,然后偏头问凤羽珩,“小姐,这可真是昨日重现啊!”

“可不。”凤羽珩摆弄着手里的茶碗,“想当初我们母女三人也是被人从家门里赶了出去,求助无门,也流了很多眼泪。唉!”她亦感叹,“真真是昨日重现啊!”

凤瑾元抽泣的动作嘎然而止,一只手还女人一样停在眼眶边,眼却愣愣地盯向了凤羽珩,一股子凉意自心底溢了起来。

昨日重现?这是要跟他算旧帐么?这么说来,自己今日到郡主府来求助又错了?这丫头怎么这样记仇?可是……除了郡主府,他还能去哪里?

“阿珩。”他想了想,一个主意打定,“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为父也知道当初做得不对,可我那也是没有办法。你那时还小,知道的事情不多,可你总该不知道那时候老太太还在,有她在,府里就是她做主,姚家出事,老太太到底是个妇人,第一反应就是明哲保身,这也没什么错。所以说,当初送你们三人离开,那也是老太太的意思,并非为父本意啊!”他说着说着,又抽泣起来。

凤羽珩抚额,“我真是服了你了,一个男人,该承担的责任你一概不去承担,有事就往别人身上推,连过世的老太太都不太过,这真是……”她能说他是什么呢?好像多不讲情面的话都说过了,凤瑾元却依然不要脸,让她也是没了办法。“罢了罢了,我懒得跟你算旧帐。”

凤瑾元眼一亮,“真的?旧帐不算了?”

凤羽珩点头,“累了。”

“太好了!”凤瑾元几乎跳起来,“既然不算,那就是说你同意收留我?同意让我搬到郡主府来住了?”

凤羽珩一口茶水差点儿没喷出来,这人脑子有病吗?“旧帐是不算了,可这跟你住不住进来有什么关系?别忘了,咱们还有新帐呢。”

“新帐?”凤瑾元愣住了,“哪来的新帐?我什么时候又跟你有新帐了?阿珩,我近日可是半点都不敢得罪你啊!你不能什么帐都往我头上算。”

“近日是没得罪,可是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老人家那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得罪我啊!”她一边说一边摇头,“被一个庶女赶出家门,我真想不明白,你这个爹到底是怎么当的?”

凤瑾元也不知道他这个爹到底是怎么当的,明明好好的日子,怎的过着过着就落到了如今这般下场?

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瞬间来袭,死亡的气息已经在他周身上下开始萦绕了,凤瑾元想,他应该再用不了多久,就要死了吧?就被这些个女儿这么折腾,今天这个骂一顿,明天那个骂一顿,后天又被那个给赶出家门,这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他干什么了?不就去莲府帮佣一天么?怎么就让凤粉黛能气到再不让他进门的地步?他去莲府,关凤粉黛什么事啊?

凤瑾元越想越来气,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争什么,只求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不管是凤府,还是郡主府,只要有人能收留他,他什么也不想再争了。

一脸期待地看向凤羽珩,见这二女儿自在跟自己的丫鬟小声说着什么,说了一会儿那丫鬟点点头就走了,剩下他跟凤羽珩两个人,一时间,屋子里静得可怕。

“阿珩。”他试探性地又叫了一声,明明四十不到的人,却已经老得像是快到五十。可是这能怪谁呢?这帐算来帐去,都是他自作孽,不可活。“阿珩。”他叹了口气,“帮帮我吧,我要是日日睡在街头,对你的名声也不好不是吗?我不求别的,你收留我,给我一小间屋子住就行,我不要正院儿,偏院儿,偏院儿就好。要是偏院儿也不方便,要不……柴房?”

他的声音里带着祈求,第一次,是完全没有任何附加的祈求。这对凤羽珩来说到是十分难得,她乐得欣赏了好一阵子,看得凤瑾元好生尴尬。

“我说……”凤羽珩身向前探,“你之前那么多年的左相,到底是怎么当的?如今被赶下官位,居然就连一点点的分析能力都没有剩下?”

“恩?”凤瑾元没明白她的意思,“什么分析能力?不是,阿珩,我正在跟你说收留我住在郡主府,这跟我从前做左相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凤羽珩悠哉地坐在椅子里,一手端着茶,一手捏着点心,她问凤瑾元:“做官,除了有丰富的学识,深厚的家族根基,还需要什么?”

凤瑾元愣了,“还需要什么?不,不知道。”

凤羽珩叹气,“所以我说我不明白你那么些年的左相是怎么当的,连做一个文官最最需要的清醒理智的头脑你都不知道,看来,从前的官位,真的是靠着姚家的后台才得到了的。”她看着凤瑾元,眼中又露凶光,吓得凤瑾元不敢抬头与之对视。凤羽珩到也没继续吓唬他,只是对他说:“我说的清醒理智的头脑,也是提醒你,遇到事情多做一下分析,也许分析过后,你就不至于让自己陷入如此难堪的境地。”

凤瑾元整个儿人都蒙圈了,完全听不懂凤羽珩在说什么。什么分析不分析的,难道他多想想,就能让凤粉黛改变主意放他进门?这根本就是两回事嘛!

不过,凤羽珩可不认为这是两回事,她告诉凤瑾元:“现在的那座凤府,是当初五皇子想要娶凤粉黛时,与你谈下的条件。哦,准确的说,是交换条件。他拿一座宅子,换你同意他跟粉黛的婚事,算是用做收买,所以说,那座宅子连黎王府往凤家下的聘礼都算不上,那是他给你的私人财产,用来……买你的四女儿。”

话虽难听,但道理却是给凤瑾元开了一扇天窗。再想想,似乎这个话题以前也曾探讨过,可是他怎么一遇上凤粉黛的危压,就把这茬儿给忘了呢?凤瑾元觉得自己起死回生了,刚才还觉得生无可恋的,眼下这么一想,自己居然还很富有啊!他不是一无所有,他还有一幢大宅子呢!

凤瑾元乐得跳了起来,理都不理凤羽珩,转身就往外走。凤羽珩瞅着这个没良心的爹啊,是气都懒得生了,不过在对方火一样的热情下给泼一泼冷水,这事儿她到很是乐意去干的。

于是,当凤瑾元的笑还挂着脸上,当凤瑾元突然乍富的欢喜还满塞于心时,突然的,一盆冷水就浇了下来——“怎么,准备到官府查了地契的底子,然后再耀武扬威的去找凤粉黛算帐吗?你可得想好了,宅子是你的,但你每个月吃的用的,可都是五皇子给的。今时今日得罪凤粉黛,可没你什么好下场。”

凤瑾元一下愣在当场,机械一般地回过头来,看着凤羽珩,张了张嘴,很是崩溃地问了句:“那……我该怎么办?”

凤羽珩摊手,“我怎么知道。”说话间,黄泉从外头进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之后就见凤羽珩一挑眉,重新看回凤瑾元那边,冷冷地道:“来人,送凤家老爷出府,他若再赖在郡主府门口不走,就给我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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