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玄天冥坐在轮椅上正由白泽推着往她这边来。面上的黄金面具与腰间一只金丝绣成的荷包辉映着,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

可她没心思欣赏,一看到玄天冥,赶紧就小跑着奔了过去,急声道:“玄天冥,七哥不对劲。”

玄天冥却没理她这话,目光死死盯着她的脖子,眉心那朵紫莲紧攒了起来——“谁掐的?”

凤羽珩脚步怔在原地,下意识地抬手去抹自己的脖子,然后问他:“很明显?”

玄天冥没说话,但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从他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股子阴寒之气。

白泽替他答:“是挺明显的,五根手指印。”

“老三。”玄天冥突然就笑了,朝着面前的小丫头伸出手,“过来。”

她把爪子塞进他的掌心,“没事的,是我没躲,我若想躲他伤不着我。”

玄天冥当然知道凤羽珩若是躲任谁也伤不着,可不管初衷如何,如今伤了就是伤了,他玄天冥从小到大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他的女人被打了?就是天王老子打的,他也得把天王老子的皮给扒下来。

“那什么……”阴寒之气更甚了,“七哥已经替我报仇了,我今天才知道,原来玄天夜打不过七哥呀!七哥好厉害。”她在故意转移话题,可也的确想知道玄天华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能不能告诉我七哥究竟怎么了?他不对劲,我看得出来。”

这一次到是有了确切的回答,玄天冥告诉她:“每年四国都会派使臣来我大顺朝贡,今年选在大年初一觐献的是东佛罗里达的宗隋和北界的千周。”他一边说一边由白泽推着往翡翠殿里面走,“千周国来的是一位长公主和她的女儿,宗隋来的是位皇子,可带来了他胞妹的画像。”

凤羽珩紧锁眉心,好像琢磨出了什么,“最稳妥的邦交就是和亲,难不成那宗隋的公主是来和亲的?”

玄天冥点头,“正是。那皇子带着宗隋皇帝的亲笔手书,不但要求和亲,而且他那胞妹还指名点姓地相中了七哥。”

果然是这样。

两人此时已进了大殿,有宫人快步上前到二人面前躬身道:“殿下,县主,请快些就座,皇上和皇后娘娘就要到了。”

玄天冥把凤羽珩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然后松开,“去吧。”

她点点头,回了自己的位置。刚一落座,天武帝便带着皇后以及一众妃嫔上得殿来。殿下众人齐齐起身,冲着高台之上的帝后行下跪大礼,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然后就听天武底气十足地说了声:“众卿平身。”

底下人便又呼呼啦啦地站了起来。

因着是过年,免不了要说些客套话,天武令众人落座之后便开始新年致辞,啰里巴嗦地说了一大堆,大抵就是希望你好我好大家好,来年一切顺意。

凤羽珩没心思听这些场面话,心里一直在琢磨着玄天冥说的那宗隋的公主要和亲一事。按说宗隋是小国,更是依附在大顺的天威之下要天天朝贡。即便是要和亲,人选也该由大顺来定,哪里容得了他们来指名点姓。

可今日看玄天华那个脸色,显然是这桩和亲已成定局,这没道理呀!

高台之上,皇上的致辞刚结束,皇后又开始了,凤羽珩就有一种在部队里开表彰大会的感觉,无聊的要命。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这一句无聊就被有心人猜透了心思,皇后那边正说着话呢,突然就听到“啪”地一声鞭响,紧接着就是“哗啦”一声,完全没有征兆地,一张桌子就从中间断成了两截儿。桌上的果盘散落一地,茶水洒了三皇子玄天夜一身。

人们惊讶地往那边看去,就见玄天夜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一双眼死死瞪向九皇子玄天冥,大喝一声:“你要干什么?”

众人这才注意到,九皇子玄天冥正一下一下地往回收他那根鞭子,一边收一边道:“桌子真不结实,才抽一下就断了,不知道三哥的脖子有没有比桌子更结实些。”

这话一出口,玄天夜哪还能不明白为何挨抽,可他纵是再明白,面子上也挂不住,更何况这是什么场合?皇后娘娘正说着话呢,这老九就敢如此嚣张?

他气不过,就想请皇上皇后给评评理,可还没等开口呢,就听皇后冷声道:“夜儿,你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啊?

这话一出口,不只玄天夜懵了,所有人都懵了。

这不懂事的……应该是九殿下吧?

可皇后也有她的道理:“桌子坏了就换新的,所有人都好好地坐着,你突然站起来是干什么?”

玄天夜瞪大眼睛看向皇后,这是人说的话?

皇后又不干了:“夜儿!”声音猛地提高,“你这样看着本宫,是要干什么?想造反不成?”

扑通!夜天夜直接就跪下了——“儿臣不敢!”皇后说什么都行,凭白的一句造反出口,他到是想问问这皇后是要干什么。可惜,没敢。

人人皆知,本朝的皇帝跟皇后之间,那是合作的相当愉快啊!这皇后最擅长的就是揣摩皇帝的心思,只要皇帝一个眼神,哪怕没有戏文,她也知道接下来的戏该怎么唱。

眼下这档子事既然皇后给出了这个态度,那就当相于是皇上的态度。皇上都表态了,谁还能说什么?

更何况如今朝中局势已经很明显了,三皇子使终不能得圣意,哪怕前两年深受皇上重用,但也并没捞到实质性的好处与肯定。而如今的红人大皇子,却是被天武帝一次又一次的认可。可见三皇子失势已经成定局,这已经是一枚废子了。

玄天夜并不知在这一鞭子抽出之后,那些他党派之内原本还处于观望状态的人,心已经悄悄偏移,就连凤瑾元都开始对他持了保留意见。

他跪在地上,脸颊烧得烫人,只觉这是莫大的耻辱,却又无力反抗。从小到到,天知道他曾受过玄天冥多少欺负,可每一次都是这样,所有人蒙着眼蒙着心去向着玄天冥,完全不顾他的感受。今日也一样,大年初一,当着所有大臣甚至还有他们家眷的面前,玄天冥再一次将他的尊严狠狠践踏。

“儿臣知错,请母后赎罪。”他一个头磕在地上,嗓子眼儿涌上一口腥甜,被强咽了回去。

“恩。”高台之上,皇后沉声点头,“你知错就好,本宫总归是盼着你都能够好,特别是夜儿你,得为徐德妃争气啊!”

听她提起徐德妃,玄天夜心里一紧,双手藏在袖子里死死地握成了拳。“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起来吧!”终于,在这件事情基本已经被皇后料理完,天武帝开口了。“大过年的,冥儿不过图个气氛,你怎么的这般无趣?”

众臣工都开始翻白眼了,这皇帝皇后还真是一对儿,要不就说那九皇子的性子像谁呢,十足就是皇帝的翻版。

玄天夜起了身,垂手而立不敢再说话。身边宫人已经迅速将一地狼藉打扫干净,也给他换了新的桌子,皇后便又道:“还站着干什么?坐下吧!”

他这才敢于落座。此时的玄天夜特别想回头去看看玄天冥是个什么德行,如果可能,他真想提了刀跟对方真真正正地打上一场。然而他心里也明白,即便是动了刀子,自己怕是也不是这位九弟的对手,更何况,眼下皇上的目光紧盯着他,他连回头都不敢。

经了一段小风波,皇后的致辞又再度继续,可下方众人却都没了心思听她那些每年都要讲上一遍的官话,而是在心里纷纷猜测着九皇子为什么要突然对三皇子动手。

有人小声说:“刚刚在翡翠殿外,好像看到三殿下跟济安县主起了冲突,九殿下该不会是给济安县主出气的吧?”

有人也跟着说:“何止是起冲突,听说三殿下掐住了济安县主的脖子。”

这话一出,听到的人们纷纷往凤羽珩那处看去,果然,有眼尖的看出她脖子上那一道明显的掐痕迹。

而凤羽珩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不但没遮掩,反到是把领口又往下拽了拽,让那掐痕看得更清楚了些。

“三殿下太过份了。”朝中局势悄然翻转已两个月有余,不管是前朝的臣工还是后院儿的女眷,人人皆知从未得过宠的三皇子好像连皇上最基本的信任都失去了,于是编排起他来那叫一个无所顾及不遗余力。“不管他跟九殿下有何恩怨,凭什么要跟女子去报复?”

“就是!我看哪,他就是打不过九皇子,这才去跟人家未来的王妃那儿逞威风。”

“亏我父亲以前还夸过三殿下办事大气稳重,是个有担当的人,如今看来,不过是个只有本事跟女人计较的小人罢了。”

“哎哟,小心说话,什么以前,没有以前,你父亲以前可从来没夸过三殿下。”

这一句话,适才说话的小姐脸都白了,赶紧点头赞同,连声道:“对对对,我父亲从来没夸过他。”

几乎就是一息之间,三皇子玄天夜就已经成了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瘟神。他端着茶盏把这些闲言碎语听在耳朵里,也一字一句地记在了心上,今日之辱,早晚有一天他要找补回来!

此时,皇后的话已然告一段落,就听到身边一名太监扬起头,扯着嗓子喊了声:“传——宗隋国使臣李坤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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