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温宁看着面前这个坐在飞行法器上,用厚实的大氅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还有眼睛下面部分黑眼圈,整个看上去胖了三圈的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声音和人对上。

“看什么看,还不许废人坐着飞行法器出来采药?”那双没什么精神却乌溜溜的眼珠子转向温宁,瞥了一眼小姑娘,又扭头看了一眼边上的无音,“我看到雪犼和九头鸟相争,想着上昆仑的人可能会波及,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你二人运气不错,居然找到了地方躲避。”

“不是呀,”温宁搔搔头,“村长你怎么能上昆仑来呢?”

“昆仑你家开的啊,只许你上来不许我上来?”村长往边上挪了挪,对着无音和温宁道,“快点上来,载你们回去。”

温宁:……

嗯……天道是她爹,昆仑是她爹的,那昆仑好像真的是她家开的哦。

想到这里,温宁不由得有些膨胀——然后乖乖的上了村长的飞行法器,这个飞行法器看上去小,实际上里头的空间挺大,坐上三个人不成什么问题,无音上了法器之后便问道:“村长在我二人之后出村,却只比我二人晚来一夜,想必是有别的抄近路的法子?”

之前村长给他二人的地图,细细的标出了前往昆仑的每一个可以留宿的村寨,无音有仔细算过时间,若是村长紧跟着他二人出村的话,他一定会发现,所以他至少得过两个日夜才从青木村出发。

而无音挑选的行进路线是最短,最迅速的,所以要在他和温宁之后一夜就到达昆仑,除非村长不住宿,星夜兼程,同昆仑境夜间成群结队的妖兽为伍,才能做到。

“我没在村里住宿。”村长瞥了一眼无音,“你这小和尚,年纪不大,心思不少。”

无音皱起了眉头。

“到底是老了,”村长叹了口气,掸了掸自己厚实大氅上的雪,“我当年初来昆仑的时候,还能斩杀恶蛟,如今却见到雪犼和九头鸟都要躲。”

这下就破案了。

青木村挂在村口威慑妖兽的蛟首,原来是村长砍下来的。

无音低头:“是晚辈妄自揣测。”

村长被包裹地严实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两下,也不说什么难听的话了,转头却看见温宁的手上捧着一只尖嘴豆眼,浑身雪白的小东西,立马道:“你把什么带上我的飞行法器了?”

温宁茫然,过了一会才注意到村长说的是自己手上捧着的食宝鼠,便捧起来对着村长道:“食宝鼠呀,我在昆仑山上遇到的。”

村长:……

他“倏”地站起来,因为身上包裹得严严实实而看上去特别像个雄壮的圆柱体,不过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他寒毒入髓,昆仑山上又天寒地冻,不包裹的严实些对他的身体状况就是雪上加霜了。

村长逼近了温宁。

小姑娘抱着食宝鼠有些惊恐的往后挪了挪。

村长继续逼近温宁。

无音刚想站起来,就见村长伸手一指,从他指间飞出一根红丝线,那丝线仿佛有灵一般,卷走了温宁手上的食宝鼠。

食宝鼠:????

“吱——”小家伙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尖叫,被村长用红丝线捆着,五花大绑地拎在手里。

温宁失色,刚站起来想说什么,怀里就被村长丢了一瓶酒:“洗手。”

温宁:????

村长忍无可忍:“你师父这么多年就是这么教你的?这种外头野生的小鼠,谁知道身上带着什么毒,什么病,什么虫,你就敢往怀里捞?”

温宁:?????

村长言罢,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小盆子,往里头倒了些晶莹剔透的液体。这飞行法器虽然上头敞开着,但是里头并不怎么冷,像是有什么避寒的结界一般,村长脱下手套,把一脸“弱小,无辜,又无助”的食宝鼠塞进了盆里,从头到尾洗了一遍,还强行掰开小耗子的嘴巴,给它擦了一遍牙,检查了一遍颊囊、身子,最后给小耗子来了一个涤尘咒,把它身上湿漉漉的毛发给快速甩干了。

食宝鼠:……@_@

温宁:??????

他这一套操作过分熟练,让温宁忍不住鼓起了掌。

然后挨了村长一瞪:“你们两个,都给我洗手。”

无音凑到温宁边上道:“看来医者洁癖,不能以你为准。”

温宁:……

师父也没给紫瑜来这么一套啊?

要是紫瑜落在村长手上,怕不是浑身的鳞片都要给他搓掉了。

村长的飞行法器落在了昆仑山下最近的村庄里,温宁怀里抱着快被他搓秃了,却也干净了的食宝鼠,怜悯得搓了搓这小家伙的头。

但是温宁终究没有办法放弃太阳火精,她想了想,还是对村长道:“我还是想上昆仑找一找,毕竟村长的药方,只剩下一味太阳火精就完成了……”

“那药方,就算配齐了,也只有一成成功的可能性,老朽放弃已久,你也不用挂在心上。”这么说着,村长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血色宝石,朝着无音丢过去,无音伸手接住,却发现那正是之前在村长橱柜里发现的血玉髓,同时村长又丢给了温宁一个小储物袋,“这里头都是我这些年来收集的偏方,改良的药方,你都拿去吧,然后快点滚回中州去,别再回来了。”

然后他扯下遮住脸的面罩,漂亮苍白的病弱脸上露出了一个万分嫌弃的,龟毛洁癖表情:“多给你那耗子洗洗澡,这种耗子最招虫了。”

食宝鼠:????

宝宝做错了什么jpg

村长这么龟毛,弄得温宁也有点上火,小姑娘平时自诩为脾气也算不错,但是这村长真的就是这么让人气恼,佛都要有火了,她便开口道:“前辈此言差矣,晚辈既然受了前辈馈赠,自然不能厚着脸皮什么都不帮前辈做,既然之前前辈说了——药方就算配成,也只有一成希望,可是,若是配不成,那不就是一成希望也没有吗?”

村长正打算走,听到温宁这么说,不由得冷笑:“你这丫头,大概从小到大,便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罢,才敢如此信誓旦旦的说出这番话来,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在这待了快一辈子,这么多年,别说太阳火精了,连个火苗都没看见过,她来这里才多久,就想在昆仑上找到太阳火精?她真当昆仑是她家开的么?

就在这时候,有一只黑手,默默地潜行到村长背后,无音先是一惊,以他的修为,居然丝毫感觉不到这只幕后黑手的气息,二是这人出手实在是太过迅速和突然,他没来得及出手救下村长。

只见那牵着毛驴的人走到村长身后,突然伸手用手中的小木棍用力敲了村长肩头的昏穴,村长当初也是一代大能,居然就这么直接被一闷棍放倒,可见出手之人修为可怕。

无音伸手将温宁挡在身后,却见那人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层薄皮:“嗨呀。可算让我逮着你了。”

“师父?”温宁又惊又喜,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温侠,“不对啊,师父,你怎么……”

“嗨,昆仑村寨图是给修为不够,出来历练的小修士用的,为师好多年前就用不着了。”温侠蹲下来,用手戳了戳村长的脸,“这厮躲在昆仑这么久,可让我逮着他出村了。”

当初她和这家伙立了君子协议,她二十年来一次昆仑,只要他不出村,她就不能强行闯村抓人:“试问我哪来那么多时间和他玩猫捉耗子的游戏?所以为师就只好略施小计,骗他出村了。”

温宁:……

这难道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吗师父?!

“师父,他欠你诊金?”

“……这个说来话长,可能暴露你师父我的芳龄,所以我就不说了。”温侠满意的拍了拍温宁的头,“做得好徒儿,果然没让为师我失望。”

温宁:……不,不是,她怎么有点可怜村长了呢?

“师父,你不说明白,我不能让你带走村长的——我知道师父侠义心肠,高风亮节,可你总得把事情说明白吧?”温宁伸手抓住了温侠的手。

却见师父的眼神严肃,似乎还有些伤感:“我要治好他,哪怕只有一成的希望。”

“我二人是过命的兄弟,我不能看他就这么在昆仑自暴自弃,逐渐走向陨落。”温侠叹了口气,“我之前已经安排好青木村的事情,你素问师兄许久未曾在外游历了,让他暂时待在青木村,直到燕之好起来。”她一只手就把收瘦弱的村长扛了起来,放到了飞行法器上,这个当街强抢病弱美男的犯罪过程居然没有一个人过来阻止,昆仑当真民风淳朴。

燕之,大概就是村长的名字了。

温宁看着温侠,突然灵光一闪:“师父,我和小鼠在昆仑山心下找到了些碎屑,您看看能不能用?”这么说着,温宁便从储物袋里掏出了小瓶子递给温侠。

温侠接过,细细验看了半天,才心情复杂的看了一眼温宁,和她怀里差点没被薅秃的食宝鼠:“我之前就知道你运气好,只是没想到你的运气能这么好……”她收起了装着小碎屑的瓶子,“这样也好,是他命不该绝。”

——她来之前,看了燕之床头的手札,上头写着“以人之阳魄,淬以三昧之火,可以人造太阳火精。”——而在这一条之后,是他的朱笔批注:伤天害理,为人不齿,纵死不用。

这人天生便是如此,即使他这一身寒毒,得得冤枉,却依然秉着一颗悬壶心。

罢了,先带他回新月宗。

至于村长……不,是师父的故人,燕之前辈在新月宗对温侠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别的,不是埋怨温侠下黑手,不是生气温侠算计他……他换了个法子找回场子:

“人参,蜈蚣,紫玉蛇,白罴……你弄这么多泡酒药材当徒弟是想干嘛?”

温宁:……

先不说白罴崽子不是师父的徒弟,白罴也能拿来泡酒的吗?!

村长你怎么回事啊村长?万物皆可泡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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