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侠的出窍境庆贺大典可以说是非常的隆重。

前来恭贺的宗门之首和最亲近的内门弟子坐在大殿之前,温侠座下是十个亲传弟子,温宁坐在最末端。其余宗门的随行弟子则被安排在了天上的十二金莲画舫之上,这是“花市”的幕后老板昙老祖的手笔基本上大家都看得出来,昙老祖和温老祖是多年至交好友这件事,终于也得到了证实。

毕竟十二金莲画舫昙老祖可是不是谁都借的。

温宁原本以为他们也会坐在金莲画舫之上,可以尽情的贪嘴,但是没有想到温侠居然把弟子们的座位安排在了边上,为了配合师父装逼,她只好瞪着面前这些珍馐玉馔,把眼泪往肚子里吞。

酒过三巡,温侠拿起几案的粉彩酒盏,“近日以来,我新月宗收到了诸多来自众位宗主的贺喜笺,温侠在此饮尽此杯,谢诸位关切之心。”她捧起酒,一饮而尽,“然而同这些贺喜笺一同送达我新月宗的,还有大把大把的胭脂笺。”温侠站了起来,走到了大殿广场正中央,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颗小小的珠子,这个珠子晶莹五色,温宁看了一眼就有些头晕。

有识货的立刻出声:“问心锁?”

温宁顺着这个声音望去,却发现那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在修真界里,很少能看见做老人态的修士,若是一个修士显出老人态,那就是他已经快要走到自己所在的这个境界的寿元尽头了。

“是珠阙门的门主,问木。”她边上的素问小声解释道,“他依附于逍遥宫,本来也没得到请帖,不知道为什么得了逍遥宫的附帖。”

“也差不多吧。”温侠道,伸手将手上的珠子往天上一抛,那珠子在天空中转了三圈,径直落到了一座小山峰上,“我知道诸位操心我家弟子们的姻缘,我这个做师父的,也不好一言不发,我温侠不惯那些弯弯绕绕,就许我在此开门见山吧。”

“我新月宗不是不讲道理的宗门,只是若是有人欲求我新月宗弟子为道侣,就要先过我这道问情锁。”

“若是你能过的了问情锁这关,切我的弟子同意,我温侠必然绝无多话。”

众人悚然。

“师父哪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道具啊?”温宁凑到素问边上,“这问情锁又是什么?”

“诶,师妹你可不用烦了,这些人,没一个敢过问情锁的。”

“???”温宁侧头。

“这问情锁乃是至宝,里头犹如一个小仙境,据说人一旦进去,开头就给你九九八十一问,一问一难,尝尽海枯石烂,依旧不变初心之人,方才能从境界中脱出,一般人进去,不是脱层皮,就是境界暴跌,灵府动摇,能全须全尾出来的,就没几个。”

温宁:……

听着,好可怕哦。

应该,不会有哪个铁憨憨愿意过的吧?

“但是,如果……嗯,打个比方,如果我喜欢他,想和他结为道侣呢?他也要过?”温宁又问。

素问叹了口气,伸手掐了一下温宁的脸蛋,“傻丫头,一个人若是爱你,却连为你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敢,那他有什么资格求娶你?”

“……”温宁思忖片刻,“我觉得,还是太严苛了点……”

“不过你也安心,这个就是师父拿来吓退那些不知好歹,满脑子妄想的臭小子的,你还小呢,想什么道侣。”素问摇头,“还是说我这师妹,小小年纪别的没学会,先学会恨嫁了?”

温宁拼命摇头,“没有没有。”

温侠收回手,满意的看了一圈众多宗门之主的表情,“此次大典还有一件喜事,”她伸出手来,手心向上指着坐在一边正打算往储物袋里偷偷装美食的广济,后者猛地一抖,又假装坐好——没办法,要给师父面子的,“我的弟子广济,在回宗门前两月,成功突破元婴境,进阶为分神境了。”

温宁抬头,小嘴微张,眼里满是欣喜,头一个鼓起掌来,“广济师兄!真的吗?你都不告诉我!”

广济摸了摸后脑勺,“我忘了嘛。”

“这都能忘,师兄你糊涂。”

座下诸宗主都是沉默。

这些年,新月宗到底有多奇葩他们也不是不知道,一个个筑基进阶金丹都这么顺遂也就罢了,甚至金丹进阶元婴也顺遂他们也不计较了,为什么元婴进阶分神,分神进阶化神,甚至出窍都跟放个屁似的?!难道医修有天道加成不成?!

了凡坐在下方,无音作为慈济寺的亲传弟子,坐在了凡的边上,他们慈济寺因为是出家人,所以知味殿的掌勺们特地把他们的素斋和其他人分开了,别人面前是酒,了凡和无音面前是茶。

边上摆着一叠素茶点,这茶点玲珑可爱,看不出材料来,白□□粉做成朵木芙蓉的模样,煞是可爱,别人的案几上绝无此物,无音想了想,从袖子里抽出一条手帕,伸手拿了两个包在帕子里。

了凡:……

他这个师侄怎么回事?在新月宗住了一段时日,别的没学会,贪嘴到是学会了?

只见无音包好芙蓉茶糕,又把包着点心手帕塞进了乾坤袖里,了凡咳嗽了两声,“你师父闭关,不得出,才让我来,你这是……干什么?别被人看见了,以为我慈济寺少这一口茶点。”

“师叔放心,没人看见。”无音浅笑,他这么笑的时候又显得有些俏皮,没有丝毫他人想象中的高僧木讷,持重的感觉。

众人又起来恭喜广济,对他敬酒,弄得广济几乎都要以为是师父不堪其扰,把他推出来挡酒了——事实上,其实也差不多。

广济被几个师兄师姐拉着劝酒,温侠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掏了颗花生米出来,丢进了嘴里。

这好像是一个信号一般,下头的人也吃吃喝喝,相互敬酒起来。

因为无音是佛修,所以也没有人跑过来找个和尚敬酒,但是他耳朵极灵,在诸多杂音里听到有人小声说笑。

“这‘问情锁’也过分了一些吧?”

“温老祖宠弟子,怕弟子给人骗去了,自然多费心一些,你看那坐在末尾的小弟子,生的这般袅娜漂亮,那日赏花宴我可是见了,那可是活生生从壁画里走出来的伎乐天女啊……你说,馋不馋,你就说馋不馋?”

“吓,馋有什么用,又不是小琵琶仙,那小琵琶仙若是你运道极好,还得摸一摸,这温老祖小弟子的膀子腰肢,你有那福摸么?”

“飞天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无音眸子微动,指尖在茶杯边上抹了一下,蘸了一滴茶水弹了出去。

“哎呦,什么——”

“嘘,轻点,素问老祖看过来了。”

无音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素茶,才抬起眼来看了一眼主台,小姑娘像是极委屈一般,盯着面前的玉盘珍馐,偷偷看两眼有没有人看她,又动几下筷子,又偷偷看两眼看她的人多不多,再偷偷动两口筷子,端的是可怜巴巴。

“咳。”佛子以袖遮唇,忍不住笑出了声。

“师侄?”了凡扭头看他这样,还以为是他蛊毒发作了,“要不要……”

他没能把话说完,因为边上有人来敬酒了,来者是个清隽少年郎,眉眼之间同无音居然有几分相似。

那少年站在那里,便似一柄刚刚打磨过的利剑一般,眼角眉梢,尽是锋芒。

二人一坐一站,对视良久,那少年才抱拳,“兄长。”

“小施主差矣,”无音站起来,低头双手合十,“小僧是出家人。”

那少年听他这般说,眉头微微一抽,待又要开口,却听到身后一声呵斥,“琼儿。”

少年闭嘴,神情见尽是愤愤。

裴家主抬起头来,看着无音,“无音圣僧。”他道。

无音默然,神色不变,“裴家主。”

两人眉眼相似,只是一边是仿佛少年人的温润谦和,一边却是中年人多年的威严气度。

“你还没有本命法器吗?”像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裴家主过了一会才开口询问。

“此事急不得,现在也不是无音凝就本命法器的时候。”无音温和回答,只是态度里更多了一份疏离。

裴家主便也不知道再继续说什么了,过了一会,像是强行找话题一样,“那日赏花宴……”他把目光投向坐在主席上的温宁,“我裴家也派人想要争夺那淑云草,只是失败了……那宁姑娘很好,很好。若是……”

无音垂下手,“裴家主,无音是出家人。”

裴断哑然。

这气氛实在是尴尬,以至于尴尬道了凡都拿起茶杯去直面当年把自己达成猪头的温侠了。

温宁在主席上看到无音和裴家人说话,裴家主身边还跟着个少年,远远看着还和无音有些相似,他们像是聊了几句,又像是聊的不投机。

“我裴家会倾尽全力,为圣僧找寻余下的药材,若是有梦还泉的消息,一定会知会慈济寺和新月宗。”裴断留下这句话之后,便带着裴琼转身离开了。

后者还犹自有些不忿,扭头看了一眼无音,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裴家主走了。

无音轻舒了一口气。

“那是佛子的弟弟?”

无音扭头,恰撞进一双明澈的眼眸里。

他轻笑,“温檀越,小僧是出家人。”

“可是你们长得真的挺像的啊。”温宁在无音席前坐下,趴在几案上,“佛子,之前我从未问过——你是裴家这一代仅有嫡子,照理来说,应该是个剑修才对,为什么要出家当佛修呢?”

无音也坐下,提及这件事情的时候,他那双桃花眼里略略划过一丝惆怅,“我出生之时,天际佛音缭绕,长老们说是因为裴家世代剑修,杀孽过重,才让我出生在裴家,以佛性化解裴家的杀孽。”

——然而,这只是裴家的一面之词。

“嗯……这样啊,那佛子出家不是次几度衣余(自己的意愿)——”小姑娘没能把话说完,她被无音塞了一嘴芙蓉花茶糕。

“吃吧,茶糕都塞不住你的嘴。”无音浅笑。

他笑起来真的好看,像是春融了的积雪,眼里的绕着雾的寒潭微微泛起波,醉了来饮水的鹿。

温宁:……

嘤,这个和尚好好看哦,为什么是和尚呢QAQ

阿弥陀佛,佛祖不要怪我,我就是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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