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王天娇吧!”

坐在查立民对面的,是个白发苍苍的小老太太。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一件小格子黑白衬衫,黑裤子,布鞋,一看就是个数学老师。

提起当年的得意门生,轮椅上的陆老师神采飞扬。

“你是她的?”

“我是,哦,我是个作家,在编著一本如何发掘中学生潜能的书,一次无意的机会,得知马桥中学有个叫王天娇的女生,在十年前可是风云人物啊!”查立民话一脱口,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编瞎话的天才。

数小时前,他在马桥中学了解情况,硬着头皮在众多怀疑的目光下,挖到了王天娇的信息,以及曾经的班主任。

班主任退休多年,在她家的会客厅,查立民立马感觉单独对付这个小老太太,要容易得多。

“王天娇可是个天才学生,我从教多年,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孩子。”对于查立民的自我介绍,陆老师丝毫没有怀疑。也许这么多年来,她和她的学生早就被人遗忘了。所以猛然来了一个“作家”,翻起陈年往事,欢迎的因素远大于警惕。

“是啊,您能跟我说说她吗?”

“有些人就是天生对数字敏感,”陆老师甜蜜地回忆着当年的往事,“圆周率之后可以背到一百位!她可只是个十几岁的中学生。这不是杂技,而是天赋。只要有关数字的东西过目不忘,完全不费劲。”

“厉害。”

“有些数学公式比我还要了解,不是痴迷于此根本做不到。”

“所以成绩斐然吧?”

“那是当然的,全县那么多中学生,就她一个拿到了名次。”

“当时代表县里参加奥数的一共有两个学生吧,我说的王天娇那一届。”

“你说县一中的那一个?”陆老师脸上挂满了自豪,“与我们王天娇根本没法比,不是一个档次的。”

“哦。”

“当然,她们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陆老师把话收了回来。

一点点步入正题了。

“我听说那两个学生长得挺像。”

陆老师“咯咯咯”笑了起来:“那女生我见过,确实挺像的。世界上就有那么巧的事儿,同龄、同样爱好数学,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姐妹呢。后来才知道,她们彼此根本不认识。不过,仔细分辨还是能够分辨得出来的。”

“既然王天娇那么有天赋,怎么后来没上大学呢?”这是查立民刚刚在马桥中学获得的信息。

陆老师神色黯淡下来:“大概是天妒英才吧,高考的时候,王天娇突然晕倒了。当时也不知为什么,体检后才发现,肝功能有问题,说是不适宜继续求学。”

“那也太可惜了。”

“是啊,说起来当年我为这事儿还跑了不少地方,甚至给教育局写过信,希望能够网开一面,不就身体有点不健康,治不就完事了。”

“是啊,那后来呢。”

“我也给她打气,可到了后来,她自己找了我,说是不考了。”

“为什么?”

“她父亲去世了,可能经济上出现了问题。但我觉得这不是主要原因,是她自己放弃了。一个人如果自己放弃,别人还能做什么呢!”陆老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王天娇参加工作了?”

“那我不知道了,大概是躲我吧,在此之后,也没来找过我。没过一年,听说她结婚了,还特地托人带了喜糖给我。再往后,就失去联系了。”

“哦。”

“如果你见到她,让她无论如何来看看我。”

“一定。”查立民在本子上记录着“采访”的信息,“对了,陆老师,您知道王天娇嫁到哪去了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可以去问问她的同学,我记得有个叫……”陆老师微闭着眼沉思,说出了一个名字。

街口开了一家饺子店。远远地就看见店口挂了一面红蓝相交的招牌旗,随着微风轻轻摇摆。查立民走到店门口,没有直接进入,而是站在街对面悄然地看着。

店里大部分顾客,都是附近工地的工人或者人力车的车夫。他们在店里掏着蒜泥,一边大声说笑,一边将醋倒入碟中。

一口大锅架在出门左手侧,三十出头的男人正打开锅盖,往里浇冷水。升腾起来的蒸汽瞬间消散,男人的五官清晰地出现在视野中。

查立民耐心地等待着。等着饺子出锅,果然从店堂的深处走出了男人的妻子,她挽着发,一身花色围裙,将装盘的饺子端上桌。

听说他们有一个儿子,应该就是坐在店门口画画的那个七八岁的男孩吧。

来的吃客,似乎都是老主顾,他们和男孩熟练地打着招呼,或者摸摸他的大脑袋。

这是个幸福的家庭,查立民想。

他调整位置,来到身后的台阶,坐下,然后掏出香烟来吸。

大概等了有一个小时,过了吃饭的点,顾客们才慢慢地散去,只剩下一两位晚到的散客,还坐在桌前。

查立民站起来,揉揉发麻的双腿,大步迈向饺子店。

“老板,来三两白菜的,三两羊肉的,放一块儿煮。”

“好嘞!”女人丝毫没有因为查立民操着外地口音而怠慢。

电视里正在播放着新闻联播之后的电视剧,是个乡村题材的喜剧,仅有的两个顾客被逗得前仰后合。

“老板娘,跟你打听个人。”查立民叫住了她。

“哦,谁啊,只要我认识。”

“你肯定认识,她叫王天娇。”

女人为之一怔。

差不多到了深夜,饺子馆的客人早已离去。桌上放着吃剩下的碗筷还没收拾,碗里的汤早已冰凉。

隔壁桌倒还散发着热气,不过是从茶杯中冒出来的。男人坐在查立民的对面,女人刚把孩子哄睡,然后也来到桌前。

查立民耐着性子,坚持等他们把生意做完,反正也不差这点时间,干脆到完成一天的生计,这样也有心思来聊聊有关王天娇的事儿。

“其实我们两个都是她的同学。”闫一婷拍拍男人的肩膀,“这是我丈夫,赵驰翊,从初中起就是一个班的,高中三年我还是她的同桌。”

查立民看了一眼男人,他的手臂上刻有文身,但文身上又被烟头烫得面目全非,露出丑陋的伤疤。

赵驰翊发现查立民的视线,缩缩手臂,不好意思地笑着:“小时候不懂事儿,瞎玩的。”

“你还好意思说,讲起来上学的时候,你们和王天娇可是死对头。”闫一婷在边上插话道,她往茶杯里加了水,“喝水!”

“谢谢!”查立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刚刚说,你和王天娇是同桌?”

“是啊。”闫一婷眨眨眼。

“那关系应该不错啰?”

“相对来说,我是最好的一个!”

“关系好还有相对一说的?”查立民笑了。

“陆老师估计不会跟你透露,王天娇其实是一个很孤僻的女生吧。哎,老师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况且她又喜欢她,在老陆眼里,我们这些差等生和王天娇比,简直就是野鸡对凤凰。”

“这个比喻不妥。”赵驰翊提醒闫一婷。

“没文化嘛,你别见笑,你看我这个样子也知道了,没上过大学,所以只能卖水饺。”

“有很多上过大学的连工作都找不着呢。”查立民只好这样回应。

“王天娇——怎么形容呢——说得好听,叫骄傲,说得难听,就是有点书呆子气儿。学习学得好嘛,都这样,不懂什么人情世故。”

“就是、就是。”赵驰翊附和道。

“你那个可不算!”闫一婷冲丈夫翻着白眼。

“这么说,你和王天娇也很熟悉?”查立民递了一根烟给赵驰翊。

“熟悉,那可是太熟悉了!”赵驰翊笑了起来,“我们还输给她五块钱呢。那时候,五块钱可了不得。刘文海和她的梁子就是这样结下来的。”

刘文海?查立民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听到过。

“其实也谈不上啦。那时候才上初中嘛!有一回,我们抢了一个小孩的钱,结果王天娇就来替他出头,我们打了一个赌,猜过往车辆最后的一个车牌号单双,一连过去五辆,王天娇全猜准了。”

“那么悬乎?”

“悬乎吧,我们也吓了一跳,很久才知道这其中的猫腻。”

“啥猫腻?”

“那条公路拐弯口就是个收费站,车辆在那排队过关卡呢,后来我们才知道,这王天娇跟有特异功能似的,对数字,就像见了亲人一样,能够过目不忘。在此之前,她经过收费口,把这些车牌全记下了,结果和我们赌的时候,我们全都上她当了。”

虽然答案不算太稀奇,但查立民还是颇为触动。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对数字却天生敏感,所过之处,数字都能被刻在脑子里。这种感觉查立民完全能够理解,这十年来追查林春园,只要涉及高楼坠落这四个字,他一眼就能从词海中辨认出来。

“这个我倒是听陆老师说过!”查立民笑着说,“那后来,她也没考上大学,据说结婚了?”

“嗯,嫁给她本村渔民的一个儿子,哎呀,那家穷的!”闫一婷做了个夸张的表情。

“啥时候的事儿?”

“记不得了。后来生了一个孩子,听说一生下来就是个畸形儿。哎,所以说老天爷总是公平,王天娇就是因为太聪明,把她孩子的智商全占了。”闫一婷感慨道。

“你知道她所在的那个村叫什么吗?”查立民拿出了本子。

“济阳村。”闫一婷脱口而出,“所以还是那句话,太聪明了显得不正常,那村子前些年因为附近有家氮肥厂,污染环境,很多村民都迁出去,就只剩几户人家,其中就包括王天娇他们家,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说起来,这事儿还和刘文海有关呢!”

又是刘文海?

“刘文海做了氮肥厂的打手,他就是一流氓啊,村民因为污染出来闹事的时候,就靠他去摆平了。我们家赵驰翊差点也成了帮凶。”

“那小子主要是太不仗义,”说起往事儿,赵驰翊满脸愤恨,“十年前,我们这有个老流氓,叫四红,刘文海去砸他场,我们都跟着一块去替他打架,结果出了事儿,他倒好跑了,我们另外一兄弟顶了包,前年刚出来,现在还在车站擦皮鞋呢,别说有多惨。多少年了,别说回来看看,刘文海这小子,连人都不知道死哪去了。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人都有年轻的时候嘛!”查立民又递了一根烟,他停了下来,他想起来了,在飞洲的时候,吴宏磊曾跟他说过他正在查一起案子,还莫名其妙地问自己认不认识两个人,一个是邱洋,另一个就是刘文海。

“怎么了?”看到查立民愣在半空,赵驰翊问道。

“哦,没事儿,你们接着说。”他再次把烟递了过去。

“你准备去找王天娇?”闫一婷弯着脖子问,暧昧地问,“其实她长得挺漂亮的。”

“哦,我就是采访采访,寻找素材,”查立民掩饰着,看来他们还不知道王天娇已经不在人世了,“对了,”他把笔和本子端正在胸前,“她还有什么有趣的事儿吗?”

“有趣的事儿?她有趣的事儿可多了,或者说她的事儿都不是我们这些成绩不好的人弄得懂的。”闫一婷和赵驰翊都笑了起来,“就和她的那只猫一样!”

“猫?”查立民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没什么,说说看,什么猫?”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那只猫也跟她一样稀奇古怪,背脊上有一撮红颜色的猫。”

查立民顿感前景开阔起来。

“因为猫?”吴宏磊倚在前台的边缘,手指敲打桌面。环形的外厅刷着白色的墙粉,靠里有一排狗笼,笼子里数只小猫小狗活蹦乱跳。

“来来,坐坐坐。”在郭子亮明身份之后,这家宠物店的老板,满脸假笑地端出两把椅子。

“你就是顾麻子?”

“正是鄙人。”眼前的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黑色汗衫、和尚裤、懒汉鞋,理了一个锃亮的光头,脸上坑坑洼洼。

顾麻子把吴宏磊二人让进里屋,忽听“哗”的一声,玻璃门被推开。

“你们这卖的是什么狗,刚带回家三天就又吐又拉的。”来者是个染着红发的少女,鼻孔上还镶着个鼻环,“这不是坑我嘛。我网上可查了,你们这种无良商贩专卖‘星期狗’。”

女孩的手里拎着一个笼子,有条不过三个月大的褐色贵宾,此时正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女孩重重地将笼子丢在地上,受到惊吓的狗哀叫起来,紧接着弓起腰呕吐。

“有话好好说嘛。”店里的伙计,正在狗舍前向另一位顾客兜售,见状压着火和气劝道。

“什么好好说,这不是玩人嘛!”女孩横眉竖眼,不大的眼睛因怒火张得溜圆,“赶紧的,退钱。”

“公司有公司的规定,是个人就过来退钱,我们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伙计克制着怒火,“要不我给狗查查什么病!”他一边稳住闹事儿的,一边用余光盯着顾客。

客人眉头紧皱:“怎么,这狗有问题?”

“太有问题了,看的时候好好的,感情是打了兴奋剂,买回去当天就拉了。”

“狗拉稀可不是小事儿啊!”

“就是!”女孩见有了帮手,更是义愤填膺。

“那我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哎哎,别走啊,这是个别情况。”伙计在门边意欲唤回走掉的顾客,眼见快要到手的生意黄了,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要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你不是说查查什么病吗?”

“行,掏钱!”

“你卖的病狗,还要我来掏钱!”

“要不就滚蛋,要不就掏钱。”

“你想耍流氓!”女孩毫不示弱,她朝玻璃门外挥挥手,马路边的面包车里下来四五个穿着花哨的青年。

“切,有备而来是不是?”伙计不屑一顾,“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我们老板是谁?”

眼看着冲突就要升级,顾麻子站起来:“干什么?人家顾客买的狗有问题,换一只不就行了,实在不行就把钱退了,我们是诚信做生意。”

“啊?”伙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啊个屁啊,赶紧把钱退了。”顾麻子边使眼色边说话,然后又坐回椅子,“做生意嘛,和气生财。”

吴宏磊冷冷地看着他:“得了,你也别装了。这事儿不归我们管,但还是要劝你一句。政策上扶持你们自主创业,但是你想钻什么空子,惹是生非,迟早有一天要被收拾。”

“是是是,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儿,犯过错误,早就痛改前非了。”顾麻子点头像捣蒜,“有困难找民警。”

“那民警有困难,你们是不是也应该帮一把。”

“问吧,只要我知道,知无不言。”

“你刚刚说刘文海和你有过节,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那早了,”顾麻子陷入了沉思,“得有十年了吧,那时候这店还不是我的,我爸的,我这算是子承父业。虽说那几年,我也在外面胡闹过,但是刘文海的名头在我们这儿谁不知道?谁会没事儿去惹他?都是他惹我。”

“怎么说?”

“我记得清清楚楚,有一天晚上,上我们店里面来抢猫。”

“抢猫?”

“嗯,说是要买一只背上长红毛的猫!”

“这是什么品种?”

“这哪是什么品种,我做那么多年猫狗生意,国外国内的多少也见过点世面,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猫。其实就是畸形啊,和人的白化病差不多。”

“然后呢?”

“然后我就跟他说,这种猫根本可遇不可求,你要找只波斯,只要出钱,我找人空运都行。找只先天畸形的?就像你让我明天带个三只眼的残疾人给你,我上哪儿找去。”

“刘文海找这样的猫干什么?”

“这我哪知道,他没说,我也没敢问。”

“结果呢?”

“结果,他把我们店里的猫全装走了,说是过几天给钱,然后也没个准信,后来我看这是想赖账啊,就找了几个朋友去寻他。没想到话没说几句,就动手打人。我可是受害者,敢怒不敢言啊!”

吴宏磊双手交叉放于胸前:“具体在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

“记不住了,反正有九年十年了,好像是在冬天,马上就要过年了。”

吴宏磊不动声色,心中暗想,如果是在十年前的冬天,那么正好和史申田坠楼、林春园失踪的时间重叠。更重要的是,查立民曾经反复提到过,他和林春园牵扯上史申田是因为一只猫!

“师傅,这样一个个排查刘文海当年的事迹有意义吗?混子不都这样吗?”出了宠物店的门,郭子转着已经僵硬的脖子。这几天来,调查工作似乎进入了僵持,而且西塘那边也未传来好消息,坠楼的那个“林春园”的真实身份,至今仍未查清。

来一趟松县,吴宏磊也不甘心就这样空手而归。他请求当地警方协助,几乎把全县的流氓都集中起来,问询了有关刘文海青年时的往事儿,顾麻子就是由此排查出来的。

吴宏磊点点头:“还是有一点用,起码我们知道了刘文海在找一只背上长着红毛的猫。”

“嗯?”

“你要想,刘文海找猫干什么?”

“没准是帮老板或者女朋友,谁知道呢,或许看了什么猎奇杂志,自己也想养一只。”

“当然有这种可能,不过,不过我觉得倒还有另一种解释。”吴宏磊站在车前,点起了一根烟,思路慢慢地飘到了十年之前。

他仔细回忆相关细节,当年和林春园恋爱,从来没见她提过猫,她因为害怕校门口的流浪狗所以绕道而行,也是不争的事实。她怎么就和查立民有了关于“猫”的秘密呢?

按照查立民的说法,林春园因为一只神经失序的猫,拜托他找到史申田寻找病因,结果猫失踪了,检查报告失踪了,林春园也失踪了,史申田甚至还跳了楼?

那只猫是不是也在背脊上有红毛呢?

“你看啊,”吴宏磊感觉答案若隐若现,又似乎稍纵即逝,他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对着郭子,“如果,我是说如果,刘文海牵扯进了一起不可告人的事件,而这个犯罪事件的关键就在一只奇怪的猫身上,他需要毁掉这只猫。但为了掩饰,所以又急于找到类似的来替代,所以就会为难顾麻子?”

“师傅,你说什么呢,你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可能当然是可能,但这个推测也太绕了吧。”

吴宏磊摇摇头,郭子有这样的反应很正常,因为他不清楚当年的那件事儿的细节。可要是前后联系起来看,这还是一条有说服力的逻辑线。

他顺着思路继续推理下去,什么样不可告人的事件会和猫有关呢?不,应该说是背脊上长着红毛的猫;不,更确切地应该说,是一只背脊上长着红毛、神经失序的猫……

“师傅!”郭子打断了吴宏磊的思路,“我倒想起一件事儿来,邱洋在开五金加工厂之前,是不是也开过宠物店?”

“被你一提醒,好像有这么回事儿!”吴宏磊有点激动,起码邱洋和刘文海之间找到连接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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