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我,都怪我。”清晨的日光里,淡淡的晨辉之中,一个玉树临风英俊优雅的青年倚在一旁的小案上黯然神伤。

如意默默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若不是我侍奉不周到,父亲怎么会这样责打?我叫父亲不高兴,父父子子,本就都是我的过错。”

世子妃这么个不耐烦的打哈欠人家根本就没看见,那青年白皙的面上生出淡淡的忧愁,一只手默默地摸着面上一个鲜红凶残的巴掌印儿垂泪说道,“多年不见父亲,我心里这样想念他,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叫父亲消了气,做叫他喜欢的孩儿<script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他仰头,凤眸含泪,期待微笑。

“吃点酸酸的果子?”广平王世子也没理睬他,俯身在如意的耳边儿问道。

“好啊,已经把我恶心坏了。”如意默默在楚离的腿上打了一个寒战,表示对这小白花儿一样的说辞有点儿接受不来。

楚白顿时用谴责的眼神瞪着一点儿都不跟自己节奏走的弟妹。

楚离漫不经心抬头,见楚白咳了一声转移开了目光,方才淡淡地说道,“大哥还没演够?”

这些日子禹王世子很忙,顶着亲爹留给自己的森森的爱的印记上朝下朝与大家一同玩耍,时不时坚强地表示一下虽然大皇子对嫡子不大慈爱,可是做儿子的怎么能对父亲生出怨恨之心呢?这都是命来的,若大皇子想要他这条小命那是做……那一定得努力劝服自家亲爹不要宰了自己不是?

大皇子当年宠妾灭妻,连儿子都过继给别人的丰功伟业还历历在目呢,如今一回来就不见正妃又抽了儿子,真是再正常不过。

这个时候就可以看得出形象好坏是多么重要了。

大家都坚定地认为,是大皇子想要打死嫡子,给跟自己一同回来的那个韦妃与昊日公子让路,夺了楚白的禹王世子位。

“大哥这也辛苦了。”如意见楚白演不下去,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就自顾自地喝茶,神态十分悠然,一双圆滚滚的眼睛都睁大了,很感兴趣的与楚白殷切问道,“我听说大哥把从前府里的妾给了大皇子了?前儿阿焱也来说,说他随军把一个与韦妃生得酷似的赵姬带进京了,如今送回给了大皇子,韦妃……”她一双胖爪子捂着小脸蛋儿窃笑问道,“她还好罢?”

“好的很。”楚白不哭诉了,一派的优容,眉目温煦地说道,“关外风吹日晒,韦妃辛苦,如今也该叫她好好儿歇歇,享些清净的福气。”

他转着手上的茶杯目光温和,见如意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便含笑宽慰道,“母亲处也并未叫他搅动,如今他身边女人多得是,焦头烂额,哪里记得母亲。”禹王妃到了如今都未去见大皇子一眼,这就是真不把这个丈夫当一回事儿了。

“大嫂没有被冲撞吧?”如意又问王鸾。

“还好。”楚白若不是因大皇子这王八羔子进京,那天天都得在王鸾面前二十四孝来的,闻言便忧愁地叹了一声,与笑眯眯的如意说道,“你大嫂身边寂寞,你若是有空,便往府里多走动,给你大嫂说几个笑话儿,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想到小时候经常掐肥仔儿胖嘟嘟的小脸蛋儿,眼下手就痒痒得厉害,却叫楚离目光森然地看着,只好收了这想法与如意笑道,“府里好吃的,你喜欢什么都给你做。”

如意吃什么都香甜,王鸾这一胎有些辛苦,吃什么都不舒坦,只跟着如意吃饭,能吃得多些。

“做梦去罢!”楚离见这大哥经常勾搭自家小姑娘,揽着如意的纤细的腰肢冷笑。

楚白叫弟弟一噎,无语地看了这弟弟很久,这才叹了一声说道,“如今他是病着因此没有起幺蛾子,只是我想着他好些,只怕就要生事。你也要小心些,狗急还跳墙不是?”

他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巴掌印儿柔声说道,“真是要把本世子往死里打<script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既然这样,本世子也不客气了。”他有些含糊,只是如意却知道他并不是个小白,也不管这家伙心里有什么花花肠子,只问禹王妃今日如何。

禹王妃自然过得不错,眼下正带着儿媳妇儿王鸾在外头晒太阳。

如意担心她,因此跟着楚白一同过来,就见阳光下这个美艳绝伦的贵妇盛装而坐,仿佛天地间的光彩都汇聚在了她的身上,移不开眼的耀眼。她叫禹王妃今日的好气色与艳色冲击得眼前都晕头转向的,扶了扶身边的楚离就跟飘一样就飘到了禹王妃的面前呆呆地小声儿道,“母亲,这,这怎么叫人的心跳得这样厉害呢?”她捂了捂自己的小爪子,急忙坐在禹王妃身边殷勤地问道,“母亲若想我,天天叫我来呀?”

“天天来,我这王府不叫阿离冻成冰窟窿?”禹王妃摸了摸她的头发,忍不住打趣儿地看了坐在一旁默然不语的楚离一眼。

“何时和离?”楚离只干净利落地问道。

“快了。”禹王妃目中有些不确定,盖因晋王这厮究竟想怎么干她真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只有楚白叫她什么都不要担心。

当年年轻的时候禹王妃最喜欢绞尽脑汁地谋算,如今老了老了,却觉得,叫晋王与楚白遮风挡雨,叫自己如眼下这般悠闲地看看风月山水,其实也很好。

没有了搁在心中沉甸甸的那些责任与负担,她觉得自己眼前的一切都不同,更叫自己轻松。

“我觉得自己想到什么,却又觉得大概不是。”晋王这家伙乃是世间第一阴险的王八羔子,如意默默地抖了抖自己的小身子便趴在禹王妃的身边扭来扭去地撒娇,小声儿说道,“我觉得,晋王殿下要对陛下霸王硬上弓了。”

“喂!”不仅禹王妃的嘴角在抽搐,连本被叫破了隐秘的楚白嘴角都歪了。

这话,虽然意思差不多,可是,可是不能够这样说的呀!

“本就是。”如意哼哼了一声,用傲然的眼神儿抬着尖尖的下颚,努力使出自家美人儿的鄙夷目光对楚白哼哼道,“本世子妃什么都看透了!凡人的智慧哟!”

如果有一条小尾巴,世子妃无疑已经翘到了天上!她眼睛都笑成一条缝儿,却卖关子不说,只抓着自己的小下巴嘿嘿地说道,“母亲懒得理会那几个,只是如今我的日子过得好无趣,不如去看看呀?”

她就想知道大皇子跟韦妃是如何水深火热,激动得直搓手。

“他们有什么好看的。”大皇子与韦妃不过是败军之将,禹王妃都懒得在他们身上费神,只是见如意期待的样子,还是摇头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去瞧瞧,只是不许跟你大哥似的死心眼儿,叫他伤了你。”她见远处广平王妃大步而来,顾不得儿媳妇儿了,自己起身迎上去笑道,“莫非你也是来看好戏的?”大皇子与韦妃真是浑身都是戏,这在一起,真是太有趣儿了。

“我看她做什么。”广平王妃不过是来看望好朋友,正扭头与楚离笑道,“到底是你生父,去见见,省得叫人说你一句不孝。”

楚离起身颔首,目光闪过淡淡的阴郁,却只拉着如意走了。

“就为了你,我都不能放过这两个<script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楚离襁褓之中就被过继,这样的仇恨在如意的心中念念不忘,她挽着楚离的手一同往后头马棚后身儿的宅子去了,才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了许多女子的娇笑声与讥讽声。

她心中诧异急忙走进去一看,却见院中,韦妃正一脸恼火屈辱地被几个盛装的中年贵妇给拦住,她想要走,却叫其中一个拉了一把,差点儿跌在地上。

“也不怎么样,如今与咱们有什么不同?”当中一个便讥笑道,“我劝妹妹不要丑人多作怪,殿下心里如今只有赵姬妹妹,见她就欢喜,你这去了碍眼,是不是叫人厌恶?”

她虽然脂粉厚厚的,可是看起来年纪也不轻了,如意恍惚记得这是大皇子从前的姬妾,想到当年韦妃横空出世,这些姬妾只怕也失宠落魄,便勾了勾嘴角,也不走出去,只看着韦妃叫人讥讽得脸上青白交错。

“可不是……殿下烦你,你却无自知之明……”

“你们胡说!”韦妃这些日子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容颜格外憔悴,看着这几个在自己面前横加欺凌的女人,怒声道,“你们竟敢以下犯上!”

“都是一般的侧室,你比谁高贵不成?”便有一个姬妾抚掌笑道,“做了妾,偏要再给自己树个牌坊,显得自己多高贵似的。”

她冷笑一声,见韦妃目光仇恨地看着自己,便笑嘻嘻地说道,“赵姬才是殿下心头好,也没有你这样猖狂!莫非以为给陛下生了血脉就高贵?不过是个没上玉碟的庶子,好不好日后赶出去也就完了,在我们面前充什么尊贵呢?”她掩唇笑道,“这些年陛下对你颇为眷顾,咱们姐妹,心里谁不知道你是个下贱货色!”

她说到最后,已然高高在上。

韦妃输给禹王妃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在妾的面前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只恨得浑身发抖!

她更恨赵姬。

打从赵姬竟然没叫宋云焱给宰了,安全地送回了大皇子的身边,这两个就黏在了一起,大皇子眼里竟很少再有她了。

满心都是为赵姬着想,怜惜赵姬吃苦为难,为他叫人刁难。

“好热闹。”如意见韦妃叫人推搡,乱中还不知叫谁给了一爪子,这才笑嘻嘻地出来。

绿树下头一个娇嫩的小姑娘眉目似画,几乎跟画儿上一般叫人钦羡,大皇子的妾室都知道她的,急忙都散去了。

“是你!”韦妃忌惮地看着这个心狠手辣的小姑娘,又目光落在楚离身上一瞬,顿时戒备起来。

“别,别担心,咱们论起来还有些渊源,怎么好就这样生疏了呢?”广平王世子妃最是一个与人为善的好姑娘了,见韦妃竟然与自己生分起来忍不住有些伤心,幽幽地叹了一声方才拱着小爪子说道,“大伯父韦侧妃还记得不?”

见韦妃花容失色,她笑呵呵地说道,“据说是从前的老朋友,这不,我家大伯父痴心呀,况才纳了侧妃娘家侄女儿做妾,虽然这姑娘命不好病没了,不过也算是一桩奇缘。”

“你说什么?!”韦妃初时还只当她拿魏国公威胁自己,正要挺直了腰杆子说自己行得正不怕叫人构陷,却听见自己侄女儿的话,顿时扬声叫道!

什么时候,魏国公娶了她的侄女儿?这怎么可以?<script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他答应过她什么?他怎么能这样践踏她对他的一片心?

韦妃叫这句话刺激得浑身发抖,几乎战栗,立不住顿时就软在了地上,扶着心口说不出话来。

她的心仿佛叫人凌迟,剧痛无比,又生出惶恐来。

不知为何,她又觉得仿佛入京时浑浑噩噩谁与她说过,只是她宁愿捂着耳朵不肯相信。

直到叫这个小丫头当面叫破。

“这事儿大家都知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如意见韦妃突然就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也不知是哭自己初恋还是哭自己倒霉死了的侄女儿,微微一顿便笑了,和气地说道,“只是叫我说,韦氏女都蛮晦气。”

她见韦妃泪眼朦胧地怨恨看来,突然发现自己很有坏心女配的潜质,喜滋滋板着自己的手说道,“侧妃也就罢了,打从进门,不必我说,大皇子倒霉事儿就没断过。你那侄女儿更是了不得,一出手就废了一个江夏王世子,再出马废了一个魏国公,叫人怎么说好呢。”

这沾上韦氏女的都倒霉,别人家不必说,就韦氏自己家,韦大人眼下也都要咽气不说,还早早就妻离子散,膝下凄凉起来。

“这样晦气,可不多见了啊。”如意今日来本就是告知韦妃她侄女儿死了的消息,见自己的话与心意都带到,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不可能!”韦妃叫这小姑娘一句一句地骂在脸上,见她口口声声都说自己晦气,顿时心中一冷。

她自己当然是不相信面相命理,只是大皇子却信得厉害,若是叫他知道……

“魏国公……魏国公怎么会娶我家女孩儿!”她厉声试图生出自己的气势,顺便努力歪楼。

“纳。”

“什么?!”

“妻为娶,妾则为纳,侧妃自己就是做妾的,莫非连这个都不明白?忘了自己当年怎么一顶小轿从侧门进来的了?”

如意笑呵呵地给呆滞地看着她把楼盖得更歪的韦妃和气地说道,“别往脸上贴金呀?本就脸上不好看,您再二皮脸,日后这日子怎么过呀!”她幽幽地叹了一声,摆手挥着小爪子很忧愁地说道,“本想瞧瞧大皇子殿下……”叫自己开心一下“只是见了侧妃……”已经很开心“只好下次再来了。”

下次没意思了,再看看这落魄的地儿开心一下是不是?

这马棚,这味儿,真是跟大皇子特别合适。

世子妃咯咯地笑了两声,觉得自己今日这话传大皇子耳朵里,韦妃不定如何挨抽,顿时满足了,扒着冷笑连连的楚离扭着妖娆的小腰肢走了。

世子妃真是一个恶毒的人!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这话儿都不用传的,都叫正主儿听见了。

韦妃捂着脸哭了一会儿,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正要去见大皇子,却叫身后目光阴鹜的中年的目光,钉在了原地。

“殿,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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